背后,郁松铭轻“哎”了声,他对上黎觉那双褐色眼眸,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某人说,赢了牌要给我按摩。”他顿了下,补充道:“该不会也是耍赖吧?”
黎觉沉默了下,艰难道:“怎么会。”
他走到沙发前,让郁松铭侧对着他。简单活动了下手腕,探上郁松铭的肩颈,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肌肉一紧。
黎觉轻拍:“你放松。”
其实他看的按摩视频也不多,基本都是照猫画虎,最熟的也就是按摩肩颈。而遇到忘记的穴位和步骤,也只能硬着头皮瞎改。
郁松铭轻阖眸,感受着身后那白软小手在肩颈揉/捏,随后游走向下,略过脊背到达后腰处。他所碰到的地方都像是点了火般,泛着明显的灼烧感。
不知摁到后腰哪里,郁松铭猛地睁开眼,眼眸转深,他攥住黎觉的手,嗓音带了沙哑:“可以了,不用再继续。”
黎觉没想到郁松铭会有这么大反应,思考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摁疼了,他面露歉意,吐露出事实:“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技术不太熟练,你等我找人多练几次。”
闻言,郁松铭眯起眼:“你想找谁?”
黎觉想了下,“沈余吧。”
沈余年轻,经得住按,而且刚好帮助他学习之余放松。
郁松铭垂眸,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沈余马上迎来最关键的几个月,恐怕没空陪你练。况且你要是按出点事来,多耽误他学习。”
黎觉尴尬低头,郁松铭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半晌,郁松铭掀起眼皮,像是委屈了自己般,好心道:“这样吧,还是我陪你。”
他语气平静:“我还算能吃苦。”
黎觉:“?”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第45章 我能不能在你房间里呆会儿……
话音落下。
黎觉眉心一跳, 内心只觉得离谱。
什么叫你还算能吃苦……
享受他的按摩那叫吃苦?
他侧头看向沙发边坐着的郁松铭,对方面色寡淡,单薄眼皮下的双眸漫不经心的望着这边。
黎觉硬生生从郁松铭脸上看出来点怜悯, 耳边仿佛听到对方的潜台词:虽然你按摩挺疼的,但我是个好人,愿意陪着你练习。
他气笑了。
深呼吸一口气,他憋着自己的怒火道:“你都觉得我按摩是吃苦,干嘛还陪着我?”
郁松铭瞥了眼黎觉, 慢吞吞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黎觉:“?”
去你大爷的人上人。
正当他准备继续跟郁松铭理论时,余光瞥到玄关前穿好常服外套的阿姨, 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对方似乎有悄无声息出门的打算。
黎觉眨眨眼,眼底闪过疑惑:“阿姨你今天走这么早吗?”
听到黎觉的声音,徐阿姨身子僵了下。她系好外套的扣子,整理了下乱掉的头发。回头对上黎觉的视线, 温婉道:“嗯,今天家里有点事情,就想早点回去。”
她像是记起来什么补充道:“不过晚饭我已经做好了, 饭菜盖在保温盒。先生们记得吃。”
黎觉点点头, 没有再问什么。
蓦地, 郁松铭冷不丁道:“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跟我说的。”他定定的看着徐阿姨, 没有错过对方那一瞬的慌乱,话语平静又像是蕴含着深意:“毕竟您也为我们家付出很多。”
徐阿姨低头避开视线,她将耳鬓的碎发捋到耳后,唇边重新勾抹起一抹笑“您说的对。”说罢,她微欠身, 离开屿园。
郁松铭抬眸淡淡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直至对方人影消散在视野。他微眯起眼,面上思索。
徐阿姨离去的方向,与他了解到的家中住址,并不是同一条路。
……
因着徐阿姨的事情,黎觉也没有了想和郁松铭继续掰扯的心思。再加上按摩半小时,他的体力早就耗尽。
走到厨房,他掀开保温盒的盖子,奶油蘑菇汤的鲜美扑面而来。望着奶白色的鲜汤,不知怎的,黎觉却突然没有了食欲。
迟来一步的郁松铭注意到黎觉恹恹的样子,淡淡道:“不想吃那就出去吃。”
黎觉愣怔在原地。
郁松铭是极其不喜欢在外面吃饭的人,不仅是外面食材新鲜问题,也因为他不喜欢人多的场所。所以一般,除了公司加班,就算是参加晚宴,对方也会回家吃。
今天居然听到郁松铭主动提议说出去吃饭。
黎觉顿了顿,“我是听错了吗?你刚刚说的其实是不想吃就别吃?”
郁松铭:“……”
他无语了一瞬,面上的耐心看起来有消散的意思,对上满脸震惊的黎觉,他再次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黎觉回答的很快:“烤肉。”他好久没吃了。
郁松铭抿唇,像是在思考烤肉的好吃程度,半晌,他点点头:“行。”
两人说走就走。
十一月的天气已然转冷,寒风不断。一推开门,外面的凉气疯狂挤入,让玄关的温度瞬间降下去不少。
黎觉将头埋进大衣领子里,忽然想起还在房间学习的沈余,犹豫了下道:“吃饭的话,我们得叫上沈余吧?”
丢下沈余出去,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郁松铭接话:“不用。”像是觉得自己说的简短,他开口解释道:“沈余在学习,我们现在进去只会打扰他,不如吃完给他带点吃的。”
黎觉眨眨眼,郁松铭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想罢,他关上房门。
……
驱车大概二十分钟,黎觉他们到了A市当下最火爆的烤肉店。
似乎是因为饭点的缘故,他们进去的时候,店内已然坐满大半。一进门,烤肉店独有的烤味扑鼻而来。
店员很热情:“二位想坐哪里?”
他侧目看向郁松铭,注意到对方微蹙的眉头后,低吟:“做窗边吧。”
店员:“好的。窗口的话,气温可能有些低,望您见谅。”
坐在窗边,黎觉稍开了个小缝改善着周围的空气质量。在此期间,他将自己想吃的菜在菜单勾点,随后他把菜单递给郁松铭,“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郁松铭用热水清洗餐具,没有手拿菜单。他就着黎觉的手看向菜单,思考着自己吃什么。
怕对方看不清,黎觉将菜单往前递了递,拇指轻擦过柔软的部分。瞬间,黎觉僵在原地。
郁松铭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点了一份主食,便继续低头清洗餐具。
黎觉僵硬着身体放好菜单,双手放在桌下,拇指还残留着刚才的余温,热热的。
他恍惚的想着:差点,把指头伸进去。
清洗完餐具,郁松铭放在桌面的手机振动。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是顾生发来的消息——对方自恋爱后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他。
顾生:【今夜璧海轩不见不散!】
郁松铭指节轻敲键盘,回的很果断:【不去。】
顾生:【?】
像是电话里说不清,顾生干脆打过来一个电话。
郁松铭看都没看的挂断,面对顾生发来的一连串问号,他解释了句:【在烤肉店,接了也听不清。】
顾生的疑虑更大,他将以前郁松铭嘲讽他们的话语还回去:【你又不吃烤肉,去烤肉店干嘛?取暖吗?】
以前他们聚在一起脸郁松铭吃饭,除非是素斋或者家里的饭局,除此之外对方铁定不来。就算来了也是像个老干部一样坐在那里喝茶。
现在竟然主动去烤肉店吃饭?
郁松铭看了眼消息,面色不改的回复道:【取暖啊。烤肉先烤什么?】
顾生:【五花肉。不是,你感情受刺激了?难受就说出来,兄弟跟你一起扛。】
郁松铭:“……”
郁松铭是真不知道顾生哪儿来这么大脑回路,他简单道:【没受刺激,吃饭了。】
发送完消息,他摁黑手机屏幕,不再理会。望着端上来的菜,他找到五花肉,将刚知道的消息学以致用。
片片五花肉贴在烤盘,发出“滋滋”的声响,没一会便变了色,渐渐的香味溢出。
郁松铭将烤好的五花肉放在干净盘内,推到黎觉那边。
黎觉:“谢谢。”
他咬了口五花肉,外焦里嫩,郁松铭烤的刚刚好。
整个过程,黎觉负责吃,郁松铭一片片的为他烤着菜食。这副场景要是被顾生看到,估计要震惊的下巴碎掉。
两人持续了一会这种单向投喂,直到后来黎觉开始不好意思,明明是两个人的烤肉,却只有他一人在享受美味。
他愧疚的伸出手,“我来吧,你吃。”
郁松铭将夹子移开,简短道:“你吃。”他顿了顿,神色复杂:“别回去了跟我说你没吃饱。”
黎觉:“?”
明明听着像关心,不知为何从郁松铭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望着黎觉瞪圆的眼眸,郁松铭话语软和:“你吃吧,我等最后的主食。”
黎觉犹豫着,起身去找服务员。过了大概一分钟,他坐回来冲郁松铭道:“你的主食马上就来。”
他强调着,“等会不能说还不饿。”
郁松铭勾起唇角,“嗯。”
室内喧闹嘈杂,眼前缭绕着烤肉的烟雾。嗅着平日里厌恶极致的油烟味,郁松铭却没有一丝讨厌。
他扣心自问:是因为太饿了吗?
——不。
他抬眸看向对面吃的不亦乐乎的黎觉,心底的空虚一点点被填满,染上对方专属的色彩。
这是他平日加班时所没有体验过的快乐,他不禁想,过去自己究竟浪费了多少这样的时光?
蓦地,郁松铭回忆起一句在书中看过的话。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
饭后,黎觉打包了一些烤好的肉与主食,打算带回去给沈余吃。或许是吃的太多,回去的路上,黎觉肚子有点难受。
在晕车与吃撑的双重打击下,黎觉总算是抗到家门口。
下车后,他将手里拎着的外带食物递给郁松铭,控制着自己想吐的欲/望,艰难道:“你先回去吧,我在楼下逛会儿。”
郁松铭定定的看了黎觉两秒,语气很淡:“你等我下。”
黎觉:“?”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算干什么,但黎觉还是乖乖的等在原地。
大概过了两分钟,郁松铭从家里出来,手上的外带食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羊绒围巾。
他站定在黎觉面前,将围巾搭在黎觉的脖颈处。他动作很轻,举止间像是蕴含着无限温柔。
感受着指节在自己脖颈处扫动,黎觉不由地屏住呼吸。抬眸便看到郁松铭抿紧的唇瓣,他唇色不深,带着淡淡的血色。
蓦地,黎觉又回忆起白日拇指的触碰。垂在体侧的右手拇指似乎又开始犯痒。
他呼吸一滞,努力将脑海里的场景忘却,低下头,虚虚的看着草坪。
郁松铭将围巾打好小结,确定不会漏风后,他往后站了一步。将黎觉埋着脑袋的场景一览眼下。
他扯扯唇角,话语薄凉:“我是你长辈吗?你老在我面前低头。”
闻言,黎觉抬头狡辩:“才没有。”撞进那双深邃如大海的眼眸,他硬着头皮道:“我那不还是为了方便你帮我吗?”
两人无言。
黎觉率先打破沉寂,“那我去散步。”
郁松铭轻声“嗯”了下,在黎觉动身的那一刻跟上黎觉的步伐,走到他身旁。似乎是有跟他一起去散步的打算。
黎觉侧目:“你今天不需要加班吗?”
郁松铭垂眸,反问道:“你很想我去加班?”
黎觉哽了下,将围巾往上拉:“也不是,就是看到你今天突然休息,有点惊讶。”平日郁松铭会抓紧一切时间加班,尤其是夜深人静效率高的夜晚。
今天竟然抛弃加班时间,跟他来散步,仿佛转性了一般。
郁松铭沉默了半晌,漫不经心道:“人总是需要休息下。”
话落,两人慢慢在路上走着。耳边依稀能听到小区外公园里广场舞躁响的音乐,夹杂着太极的幽幽鸣。
或许是体质原因,黎觉血液循环的很慢,在冬日来临后更甚,体温要比平常人更冷一些。
他将手搁在大衣兜底部,依旧冰凉。他伸出手将内里的毛衣袖子往下拽了拽,袖边紧握在手里才又缩回大衣口袋内。
试图能让自己更暖和些。
这时,郁松铭冷不丁开口:“黎觉,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我有轻微的夜盲症。”
夜盲症,俗称夜晚的黑瞎子。在夜晚如果灯不亮的情况下,会看不清东西。
黎觉愣了下,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舔舔干涩的唇,犹豫道:“那你拉着我?”
郁松铭扯了扯唇角,虽然周围有些暗,但是不妨碍黎觉能感觉出郁松铭在嘲讽他:“你是说让我在寒风下把手伸出来挨冻吗?”
你怎么想到的这个蠢办法?
黎觉:“……”
他面无表情道:“那大爷你说,你想怎么办?”
郁松铭低头,像是在思考着解决办法。半晌,他抬头看向黎觉,将自己的衣兜撑开:“手伸进来。”
如果遇到什么障碍物,他可以第一时间拽着郁松铭离开,也避免了两人在夜晚傻兮兮的拉手挨冻。
黎觉将手慢吞吞的从自己冰凉的兜里拿出来,揣进郁松铭的衣兜。像是觉得拥挤,郁松铭干脆把他的手揽进掌内,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