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War,喜欢比赛,喜欢和队友并肩作战的感觉,喜欢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的感觉。
其实青训的时候挺辛苦的,我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吃苦耐劳,背地里也偷偷骂过教练,也想放弃过。我那时候总想,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职业选手不是该将爱好当成工作,开开心心玩游戏嘛,怎么这么累这么难受呢,连我最喜欢的游戏有时候都觉得腻了厌了,看着图标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
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舅舅送我来时问我的话,你是一时冲动吗?你是想逃避繁重的学业,去走捷径吗?你相信自己能忍受枯燥的训练,和可能要坐的很长时间的冷板凳吗?你能接受自己努力了也没有结果吗?
我又回想起自己给出的答案。
我是一腔热血,但不是冲动任性。我是在走这条可能的捷径,但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追寻在大人看来非常可笑的梦想。
为此,我一定要接受枯燥的训练,不如意的结果,可能被白白浪费的青春,以及各种无法完成梦想、与其失之交臂的痛苦。
我就这么给自己打着气,坚持了整整两个月,然后毁在了放假回家的那一天。
被锁在那间小小的熟悉的卧室的几个月,我从来不敢开灯,就在一片黑暗里缩在墙角,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无坚不摧的,觉得自己有勇气有力量去和父母抗争,去让他们理解。
黑暗就那样浸泡着我,我生出很多极端的念头,但最后又想到了青训营还在等我的教练和队友,想到了爸妈从小到大对我的好,我不该用一时的不理解去否定他们的爱。
但在知道爸妈要把我送去潜星学院时,我还是崩溃了。
我彻底心灰意冷了。
我求他们,他们露出痛苦的表情,却依然无动于衷,认为我得了病,该治,治好了就没事了。我告诉他们那所学校有多可怕,网上那么多图片,但他们却丝毫不信,只觉得是我为了不去潜星学院找的借口。
学院的人来时,我跳窗逃走了。
逃了一路,哭了一路,我不敢联系家人,不敢联系同学,最后丝毫不抱希望地打给了刘教练。
然后,A神来了。
在我被拖拽着,即将塞到那辆可怕的面包车上时,A神来了,将我救了下来,用电竞选手最宝贵的右手挡住了朝我头上砸的一只空酒瓶。
我也经常看电竞新闻,好多营销号评选过联盟最值钱的一双手,都说A神的手最值钱,至少价值千万。
但A神当时毫不犹豫,用这只价值千万的手换了我这么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
再后来,潜星学院没了,A神说通了我爸妈,我出院后,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我问过A神,手要怎么办。A神说伤得不重,会治好的,让我不要有负担,就算是别的什么人,他也会救,就算救了手治不好,要废了,他还是会救。而且救了我,是他赚了,他年龄到了,巅峰期过了,他的梦想需要年轻人延续,用一只打不了多久比赛的手,换一枚新的火种,难道不是划算的买卖吗?
我知道A神说这些是为了安慰我,但我也知道,现在的我除了歉疚,什么都为A神做不了。
今天的事我在直播看了全程,我知道A神是为了我才一直隐瞒,我不想让A神被污蔑,现在说出来真相也是因为在去医院之前,我已经和A神商量过了,我家里已经同意了我的要求。
A神,如果当初您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请接受我加入您的新战队,成为一名小小替补吧。
您的梦想,也是我们这些小小的火种的梦想。”
三百六十行,皆是以新换老,代代更迭,薪火相传。
没有不灭的旧王,只有新燃的火种。
小兆弟弟的微博阅读量眨眼就过了万,但第一条评论却迟到了整整五分钟,才出现。
所有网友都在消化着真相,也都在为字里行间某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感动着。
只有楚云声在感动之余,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侧头看向沈暄,垂眸道:“队长,你背着我又找了一个替补?”
沈暄睫毛颤了颤,觉得楚云声这话很像是妻子在质问出轨的丈夫外面有没有小三,所以还沉浸在和颜翔撕逼的情绪里没缓过来的脑子就自动反应,操纵嘴巴,脱口回了句:“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楚云声抬眼,沉凝的情绪一动,莫名有些想笑。
等话音落了,沈暄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抢过楚云声的手机关了直播,干咳道:“扯什么淡呢,新队缺人,你得打首发,替补当然得另找。”
楚云声嗯了声,好心提醒道:“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沈暄喉头莫名一紧,贴着楚云声的半边身子顿时火烧火燎起来。
他做贼一样快速瞥了眼周围的队员和管理层,发现他们在看微博的时候就已经吵了起来,颜翔和黎柳不知何时不见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他稍稍放下心来,打断他们,带人回基地。
事到如今,称霸War联盟数年的WZ算是彻底散了,王朝没落,以一种近乎可笑的姿态身陨,快得令人缓不过神来。
在网上闹得沸反盈天的第三天凌晨,WZ俱乐部官方宣布队长沈暄、副队长魏修文、队员严塘解约,离开WZ。
脸皮都撕破了,WZ干脆连最后一面子也都不顾忌了,宣布解约之后就把沈暄三人扫地出门了。虽然WZ不做人在先,但三人还是多少赔了一些违约金,掰扯了一个多月才掰扯完。
期间沈暄还东奔西走,和姜元凯一块忙着新战队的事,偶尔闲下来,还是窝在楚云声这里,等他治手。
沈暄也没再询问楚云声行医资格的事,仿佛心生希望,也好像破罐子破摔了。
楚云声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清楚这段时间他远比在WZ训练时忙上千倍万倍,但他也清楚,现在的沈暄已经与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初见他时的那种强撑出强势壳子的黯然颓丧、心灰意懒不同了。
他不再是走到绝路的无奈无助,迫不得已,而是看到了真正的未来,重新拥有了焕发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能够被治好的右手,也或许是因为从姜兆这代年轻人身上看到的茁壮的火种。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姜元凯早有准备的新基地也弄好了,一行人收拾收拾,终于住进了新家。
当天晚上,一群年轻人在基地庆祝狂欢。
酒杯举起碰撞,吊灯的光折射出无数漂亮璀璨的烟火,一片欢庆中,楚云声听到姜元凯的调侃:“队长,后悔解约不?咱们现在这可算是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错。”
沈暄笑着,声音洒脱无畏:“现在这叫……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149章 大神守则 13 我可以告诉你,沈暄……
新战队名叫FLY,队员算上退役复出的姜元凯,一共六人,另外五个分别是楚云声、沈暄、魏修文、严塘和姜兆。
有老WZ的三人在,如何将一个草台班子从无到有建起来,FLY可谓是经验丰富的。
唐莫也从WZ跟了过来,继续做新战队的教练,至于领队和战队经理之类的职务,姜元凯一手包办,从家里的公司掏来了不少能干的管理人才,只求不要再出现WZ那么憨批的管理层。
WZ处在舆论风口,不得不放了几人出来,可以说是彻底的伤筋动骨,许多电竞媒体在得知沈暄建立新战队后,都称FLY是挖空了大半个WZ,用WZ的原骨血建起来的,因此也有黑子不停蹦跶,斥责沈暄忘本,对老东家下狠手。
然而战队与选手,本就是相互成就的,沈暄这些年给予WZ的东西,不比WZ给他的少。
这些事明眼人都看得清楚,FLY也不想搏版面,行事非常低调,所以任凭外界如何评说,这场风波到底还是无风起不来浪,渐渐歇了。
但舆论歇归歇,暗地里,War联盟圈子里的各大战队却都没有放松对FLY的关注。
三名老WZ的顶级职业选手和三名名声初显天赋过人的后起之秀组建的队伍,哪怕是一支新队,还处在艰难的磨合期,也值得一支支豪门战队重视起来。
一些和沈暄等人有交情的战队,千万百计想约约训练赛,摸摸底,却都被沈暄一口拒绝了。
各大战队心里都纳闷,War这么个游戏,你不和别的战队打,只在服务器和其他玩家排,真的能练出兵来吗?还是说FLY连最基本的磨合都没促成,不想出来丢人现眼?再或者,是有什么秘密武器,藏着掖着呢?
无数疑惑充斥心头,但却没人真去探听——因为FLY即将开始第一场正式比赛。
War联盟成立多年,自然有一套战队评级规则。FLY作为今年刚刚建立的新战队,战绩是完全空白的,积分垫底,只能划分为预备战队,连参加春季赛、夏季赛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去摸世界赛的门槛了。
除非FLY是以哪个豪门战队二队的身份注册的,否则要想参加正式比赛,FLY一定要先打联盟内部的积分赛,获得预备战队升级为正式战队的资格。这也是当初黎柳和颜翔为什么明明不缺资金,却还是执意弄二队,不肯出去建新队的原因之一,从无到有,打拼起来实属不易。
沈暄既然选择了出来建队,自然也了解这点,但比起委顿憋屈地黯然退场,他到底还是不甘心,不愿意。
War联盟每年的积分赛定在十二月寒冬,而FLY整好旗鼓,就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留给战队的准备时间相当得短。但不得不说,这对FLY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练兵机会。不过相对的,对其他虎视眈眈盯着FLY的战队来说,这也是个能最大限度摸清潜在对手实力的好机会。
“积分赛第一轮的名单下来了。”
FLY的基地会议室内,唐莫指着投影屏道:“《War》火爆了这么多年,一点颓势都没有,电子竞技也越来越受关注,联盟今年新注册的预备战队数量已经破了前年的最高纪录,算上我们,足足有三十八支。”
“竞争非常激烈。”
唐莫推了推眼镜:“除了小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打过正式比赛的职业选手了,实力都很强,但我还是想说,不要轻敌,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名选手。你们大多数都是成名的选手,打法如何,都被研究透了,想针对你们也不是做不到。我们在这些队伍眼里是半透明的,但他们对我们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
“我们除了一些公开资料外,没有获得其他三十七支预备战队的任何信息。这说明什么?”
魏修文神情严肃,接道:“他们联合起来防备我们。”
“这不是很正常嘛?”
严塘转着笔,撩起眼皮道,“本来人家只有三十七支队伍,竞争那出线的前五个正式战队名额,现在突然多了个咱们,还汇聚这么多大神,那肯定得气坏了,联合起来排挤咱们,基本操作。”
姜元凯和严塘一块歪在椅子里,老队的混不吝和新队的小炸毛臭味相投,哥俩好地肩膀靠着肩膀。
听到严塘的话,姜元凯也咋舌道:“我以前就听说预备战队的花样儿骚得很,现在这招数也还行,没那么阴嘛。”
唐莫看到那俩没正形的社会青年就头疼,训道:“对待比赛要认真,没听过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吗?还有半个月积分赛开始,我们要调整到最佳状态。带着大半个老WZ,万一连转正资格都打不下来,你们还好意思出去说自己曾经是世界冠军吗?”
话说到这儿,唐莫眼睛一扫这满屋子的人,忽然觉得还真可能打不下转正名额来——
一只手还缠着绷带的沈暄,临场恐惧症到现在还没个破解方案的楚云声,退役刚复出早就不是巅峰的姜元凯,没上过赛场还是个孩子的姜兆。
老弱病残幼。
这哪儿是来打比赛的,这纯粹是来开福利院的。
也就魏修文和严塘能顶顶事,但这俩人作为选手来说,优点缺陷都非常明显,比赛又不是普通游戏局,只凭他们两个做不了什么。
创业难,果然是难。
唐莫叹息捂脸。
“他们不会研究透我们。”沈暄忽然道。
唐莫怔了怔,放下手,看向沈暄。
从会议开始沈暄就一直低头在写写画画,时不时和旁边的楚云声窃窃私语几句,唐莫还以为他是在研究积分赛的对战分组,听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
“你要换战术?”唐莫猜测道。
沈暄起身走到投影屏前,拉过旁边的小黑板,抬笔就写,边写边道:“战术是肯定要换的,每个队伍适合的东西,要面临的东西都不一样,必须要改变。我虽然占着首发位置,但我的手没好,暂时上不了场,姜兆要以替补的身份去打积分赛,姜元凯也太久没碰过赛场,一切陌生,我们需要一个新东西来磨合。”
“除了指挥,固定给楚云声,其他的……我建议尝试一下奇兵流的方案。”
“奇兵?”
除楚云声外,会议室内其余几人都露出诧异之色。
奇兵顾名思义,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以出奇制胜为主。
曾经和沈暄一样被称为War战术大师的一位职业选手,在巅峰退役的时候就提出过类似的战术方案,但因为对队员的协调程度、操作水平、意识水准要求太高,没激起什么水花,一直停留在理论上。
但之前和楚云声双排的经历,让沈暄把这个战术方案又从脑海深处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