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常起得很早,但楚云声比他更早,摸着黑就离开了,走之前会给他烤个买来的红薯,塞在炕边上,等他醒过来正好温热,可以吃。
白天裴止玉会跟着村民去地里干一会儿活,没人理会他,他干完就回家,争分夺秒地看书做题,楚云声带来的连环画已经被他做完了五六本了。
还有就是楚云声抢来的霍文的那些书,裴止玉刚开始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仔细看完了,也没提让楚云声送回去。霍文要收拾他,他也不是什么善人,还可以以德报怨。
霍文像是怕了楚云声,也没过来要书,倒是听说霍文家里寄过来可多东西,里头就有很多辅导书。
一般到了晚上,裴止玉就边处理着一些药材,边等着楚云声回来,两人一起学习一会儿。
裴止玉会教楚云声一些题目,也会回答一些中医上的问题。
不过裴止玉总感觉楚云声对于那些深奥的数理化,好像比他还要懂。
之前裴止玉对大楚的印象很淡,只停留在凶神恶煞这个标签上,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智商绝对要超过他,很多东西粗略一点,他就能举一反三,甚至向更深的地方探究,这让裴止玉都有些崇拜了。
高考的消息没过多久就正式下来,马鞍村的知青们算是彻底沸腾了,活儿也不好好干了,整天就说着各种题目,开始疯狂复习。
村长见这事儿没法阻止,再加上不少知青都过来送礼搭交情,也就不管了。
倒是不少和知青们结婚的人家,都是紧张得很,生怕家里这人考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池周周也担心这个,所以早在知道高考这件事时,就缠着霍文和他一起复习。
但池周周的学习水平并不怎么样,霍文就只好向他保证,一定带着他走,顺便也让池周周把王大爷家的事安排一下。
高考要来了,他可不能让裴止玉跳出这个山沟沟。
而这个时候的裴止玉,并不知道一场算计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现在正面临一个极为难堪尴尬的境地。
他僵着身体被楚云声按在了炕边上,想要偷偷溜下去的动作被迫停在了半路。
“……上厕所去?”
楚云声半睡半醒,抬起身来,含着睡意的嗓音低沉沙哑:“下雨了,地上潮……我跟你一块儿去。”
说着,他扶着裴止玉的腰就要翻下炕,去点灯。
但就这么小一个炕,两人擦身之时略微一碰,楚云声的动作就停了。
他碰到了裴止玉腰后短裤上的一片湿意,睡意残存的脑脑袋顿时清醒了。
沉默了片刻,楚云声冷静地抱住裴止玉僵硬的腰,低头扒他裤子:“好了,不就是尿裤子吗……不丢人,没事,脱了我给你洗……”
黑暗中,裴止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楚云声等了等,就感受到裴止玉微凉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按在他胸口上,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你还记得一个月前那晚吗?”
裴止玉攥住楚云声的手,转过身,双腿紧绷,坐在了他的腰腹间。
这一个动作,让楚云声立刻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之前裴止玉在他情动时的去而复返,平时对于肢体动作的不自然反应,还有这几天的莫名紧张纠结,似乎都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
再加上裴止玉对于中医的冷淡,和楚云声要求给裴止玉诊脉时,裴止玉的拒绝——
他或许猜到了裴止玉奇怪的原因。
第67章 七零万人迷 6 (修锁) 我孙女不……
室内暖意融融。
火炕的边缘被汗水打湿了,楚云声掀开被子起来,摸黑烧了热水,简单给两人擦了下,就把蜡烛挪近了点,搂着裴止玉靠在了炕头。
相拥的亲密和楚云声身上的热度让裴止玉的脸染上了薄红。
他缓过来,伸手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树枝。
楚云声却有点喜欢之前那点指尖在胸口写画的麻痒感,便抬手攥住了裴止玉的胳膊,将那只手按回来:“在这儿写。”
呼吸间肌肉张弛,胸膛鼓动,楚云声的嗓音低沉沙哑,充满磁性。
裴止玉的眉间涌上懊恼的尴尬。
但楚博士正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调戏人一次,当然不会就这么屈服放弃。他就握着裴止玉的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戏谑的笑。
烛光中裴止玉的侧脸俊美柔和,眼角晕着一线隐约的湿红,干净好看又带着奇异的诱惑感。
他慢慢深呼吸了两下,像是平静了些,然后便一手撑在楚云声身侧,一手微动,在楚云声胸口写字:“我知道你不是他人口中传言的那种人,这件事我愧对你。我会用心教你,等回了京城,无论钱物,我都会补偿你。但也希望……”
“你可以帮我保密,不要再以此戏弄我了。”
后半句裴止玉写得眼露惭愧,写完了,神色却也冷静下来了。
他写得不慢,但楚云声却分辨得很清楚。
等裴止玉写完,楚云声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裴止玉的意思。他顺势扣住裴止玉的手腕,按上了他的脉门。
虽然学了只有个把月,但楚云声天分过人,对于中医中医多少也摸到了一些门路,这样略一把脉,楚云声就大致猜到了裴止玉身上的问题。
他手指抬起,拇指揉在裴止玉红肿的下唇上,撬开那两瓣唇看了看他的舌苔:“你体温过低,手脚偏凉,口腔内温度却很高,带点苦甜味道,脉搏不稳……是吃过什么药,药性相冲,体质问题?”
裴止玉没想再隐瞒什么,而是点了点头,写道:“是为了治我的嗓子。”
感受着胸口微凉的指尖一寸寸滑动,楚云声微微眯了眯眼,等着裴止玉写完。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裴止玉的身体问题确实是与体质有关。
作为一个配角,裴止玉在原剧情中没有获得太多笔墨。但在这个已经成型的世界中,裴止玉作为一个人,当然是有完整的背景和人生的。
在裴止玉三言两语的解释中,楚云声大致可以拼凑出正确答案。
其实这件事的根源是在裴止玉出生时就出现的。裴止玉生下来就是个聋哑儿,原因可能和裴止玉那个经常以身试药的母亲脱不开关系,某些药物的药性残留,导致了裴止玉的天生聋哑。
裴止玉的父母心存愧疚,从裴止玉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他调养身体,等大一些,就寻找古方,想要治好裴止玉的嗓子。但没想到的是,药性这东西是最难捉摸,裴止玉一次次用药下来,听力倒是治好了,但嗓子依旧没有起色,反而因着种种药物的叠加,让他的体质变得奇怪起来。
如果硬要形容这种体质,或许和动物的发情期差不多。
但与发情期不同的是,裴止玉的这种情潮还是可以控制一些的,也不会固定在某个时段出现,而是一旦他对某个人、或被某件事引动了情思,心中意动,才会出现。
如果他自己足够清心寡欲,那么这种体质对他的日常生活也基本没什么影响。
裴止玉从少年时期得知这种体质开始,就只有十四岁做梦时有过一次,之后无论男女,甚至他自己动手,都不会出现这种情潮泛滥的情况。
而第二次出现,就是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在楚云声面前脱下衣服,只套了件白大褂,跪趴在那片单薄的被褥上。
当时裴止玉知道楚云声也情动了,忍得额头和脖颈都暴起了青筋,他拿起衣服离开,都走到门口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转回了身。他认为那是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放纵了情潮,而楚云声也似乎把他当成别人了,所以他后来既是难堪又是愧疚,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楚云声。
但后来楚云声的态度却让他慢慢理清了思绪,经过一个月的思考,他还是决定告诉楚云声这些事。
“药性紊乱……”
楚云声虽然猜到了点,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由来。不过中药药性紊乱,就能让一个人的体质发生这么大变化?
但反过来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因为首先,这个世界有些事本身就没法用正常科学解释清楚,比如池周周的万人迷属性。
楚云声从大楚的记忆里翻到了池周周的模样,长得算是清秀漂亮那一挂的,但要真算起来,池周周的相貌距离裴止玉可还差得远。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池周周,却在原剧情中吸引了无数有权有势的男人,走到哪里,只要和他亲过的睡过的,就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
不说别人,就是裴昕南,楚云声从裴止玉口中听到过这个大哥,在裴止玉的眼里裴昕南还真是一位不错的兄长,因为他的哑疾,从小就对他非常关心。但原剧情中,这位兄长就因为池周周一句话,就把裴止玉送进了精神病院,还心甘情愿和池周周的那么多男人共享爱人,真的是中邪了一样。
想到这儿,楚云声直接道:“有没有一种人,吃了什么药,可以让和他亲密接触过的男人都死心塌地地爱上他?”
裴止玉一怔,古怪地看了楚云声一眼,慢慢写道:“药物必然做不到,但如果是蛊虫的话或许可以。”
楚云声惊了。
蛊虫,这种东西竟然真实存在?
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给池周周的万人迷属性找的合理原因?但马鞍村并不是苗疆地带,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孩子,怎么会和蛊虫联系在一起?
似乎是看出了楚云声的震惊错愕,裴止玉笑了下,又继续写道:“不是传说里那种神奇的蛊虫,那毕竟只是传说。”
“蛊术也算是医术的一种,以蛊虫治病的手段也是有的。只是这种东西在前几年被清除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遗留。具体的,我也并不清楚。只是听我爷爷说过,蛊术如果用来害人,对于人的影响是可以上升到心智层次的。严重的,可能就是被害的人生了精神方面的病,臆想或者其他。”
这个解释楚云声还算理解。
但听起来还是有些邪门。只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本来将学习中医当作一个普通技能学习的楚云声便又对这奇特医术多了几分好奇和兴趣,或许这值得他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来探究。
楚云声这一个月以来表面上是忙着赚钱,但实际上有关池周周和霍文的事他也没少打听。毕竟他现在是得罪了这俩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上一口,所以他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不过他不习惯先行给他人定罪,目前池周周两人还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他也不会主动去动他们。只是该预防的,该救的,他无法坐视不理。
“天都快亮了,先睡吧。”
楚云声看裴止玉累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就吹了蜡烛,带人躺下。
“你身上的问题等去了京城,我们一起想办法治好。”一片漆黑中,楚云声的手掌轻轻贴着裴止玉细滑的肩背,“你不用心里难受,也不用多想,我没想戏弄你……”
他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亲了亲裴止玉的额头,低声道:“我是喜欢你。”
裴止玉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他怔了下,枕着楚云声肩膀的脖颈僵了僵。
过了半晌,才慢慢转动了下,贴上了楚云声热烫的肌肉。
两个男人说喜欢,不是病吗?
他眼神暗了暗,在楚云声起伏的呼吸声中慢慢闭上了眼。
楚云声当然听得懂裴止玉划清界限的暗示,也更听得懂这暗示底下藏得很深的依恋和心动,所以他绝口不提高考后的补偿之类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第二天两人起来后,楚云声没早早拎着他的麻袋去捡破烂,而是打算在冬天真正到来之前,先给裴止玉修修这破屋。
修到一半,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闹声。
“小裴医生!小裴医生!”
一个粗犷苍老的大嗓门男声隔着老远传了过来,火急火燎的。
旋即牛棚的大门就被咣的一声撞开了,十几个人急切地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庄稼汉,身材粗短,抱着个小孩子,黝黑的脸膛上满是惊慌担忧,进来一见着裴止玉,一双眼睛立刻就亮了。
楚云声一眼就认出来的人都是老王家的,抱着小孩子的就是王大爷。
他心神微凛,不动声色地向后扫了一眼,果然在跟来的人里看到了后方的池周周和霍文。
“小裴医生!小裴医生你快看看我孙女!”王大爷冲到裴止玉面前,急得语无伦次,把他怀里的孩子亮给裴止玉看。
裴止玉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
“我孙女不知道咋回事,就晕了……发高烧!刚才还好好地在地头儿上站着,咋就突然……小裴医生,你看看,你给看看这是咋回事啊……”
王大爷焦急地说着,把怀里的小女孩放到了院子里的椅子上。
裴止玉蹲下摸了下小女孩的脉。
小女孩体温很高,浑身皮肤烧得通红,闭着眼昏迷,像是有些难受,那两条小小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周围跟着王大爷过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裴止玉把了会儿脉,拿起树枝在地上写:“王大爷,这病我看不出来,小圆像是感冒发烧了,又是像是吃了什么……”
剩下的还没写完,村民们就突然往前挤了下,有谁一脚把裴止玉的树枝给踩断了,同时有人喊起来:“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我看是小裴医生你不乐意看吧!一个感冒发烧的毛病,有什么看不出看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