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荞翻了个白眼,手肘一用力把人推了出去,“我来冬猎纯粹是为了玩。”
“是吗?”常盛嘀咕了句,摸了摸下巴,倏而想起自家兄弟失忆的事。
“奥,你失忆的事,没告诉郡王吧?”
两人的谈话没避开谁的意思,厅白幻自然也听到了。
他看了眼少年,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月明荞摇头,“没。”
常盛松了口气,又看了眼月明荞身边的厅白幻,想到这人并不会说话。
“行吧,我带你们先去住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抿然一笑。
这些帐篷的驻扎也有严格划分,其中皇家都统一在最前,明黄色的帐篷要更高级,规模也非其他帐篷能比。
而除去皇家子嗣,剩余的则都是按官员品阶大小划分,一品官员藏红,二品官员藏蓝,三品则是藏青,再往下大多统一是白色。
至于女眷,同官员享受相同的待遇,只是驻扎的地方隔了些距离,并不在一起。
月明荞叮嘱了丫鬟,因着男女有别的传统观念没有和大美人同去。他没去,常盛一人觉得无趣,自然也没去。
离着开宴还有一个时辰,两人结伴去猎场放置武器的库房逛了圈。
这是个独立的帐篷,掀开帐帘,入目是数百不同材质,大小的弓箭。
月明荞看得眼花缭乱,对于这些兵器,他也就见过,倒还是第一次碰。
“这把弓不错吧,今年我准备用这把。”常盛手中拿起了一把长弓,闭眼尝试着瞄准。
“一般吧。”月明荞看了眼,觉得有些笨重,也亏常盛能拿的动。
他晃了眼,挑了一把轻便小巧的拿在手中。这把弓,精致,繁复,做的很好看。
随手握了握,一股怪异感自心底生出,明明是第一次玩,竟觉得很熟悉。
想来是原身留存的记忆所导致。
“还说我呢,你拿的弓更一般吧。”常盛揶揄了句。
“不过,依你的实力,也不用在意这些。”
月明荞想起阿柒说的话来,他去年好像得了个倒数第一。不过今年来冬猎本就不是为了打猎,所以倒也不怎么在意。
“就这把了,我看就挺好。”他笃定的握住,眼神自顾欣赏。
他又随口问,“你去年冬猎是什么名次?”
“第一啊。”
“……”不是难兄难弟吗?怎么还得了个第一。
沉默了会,常盛又开口,“我有件事特想问你。”
“什么?”
常盛笑了笑,半带犹豫的,“你和你家夫人奉命完婚,那是不是什么都做过了?”他觉得自己已问的够含蓄,毕竟这人失忆,他也不敢问的太过。
月明荞回忆着,他和美人连手都没牵过,“你管太多了。”
“你都这样说了,看来是没做什么。”
“……”
“我家夫人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
常盛白了一眼,“你这模样,不应该啊。”虽不想承认,但论样貌身姿,皇家中月明荞绝对首当其冲。
月明荞挑眉,“可能……我性子不行。”
“我听过一句话”常盛突然凑过来,笑容猥琐,“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不是撒娇的女人吗?男人也行?月明荞瞪了一眼常盛,转念一想,自己好像真没和大美人撒过娇,说不定真可以试试。
月明荞握着弓,“走吧,我选好了。”
常盛点了点头,两人出了军帐,逛了半个时辰后去到了设宴场。
这几日的雪下的少,宴会设在了户外,两人到达时,已有许多人到了。宫女正在上着吃食,忙忙碌碌的身影穿梭。
月明荞四处看了眼,眼底撞见熟悉的红,只是大美人身边怎么还多了个男子?
“诶,那不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吗?”常盛嘀咕了句,兴致突然高了起来,“不是我说,在百花楼时,这家伙就屡次骚扰过你家夫人。”
他话刚说完,就见月明荞疾步走了过去,拳头握成一团。
“百花楼花魁,一个牌子,世子妃?”顾项嘴里混着酒气,揶揄笑道。
“你说你嫁给那混蛋还不如从了我呢。”
他打了个嗝,又断断续续,“至少我会宠你……也会爱你,让你舒服。你说……月明荞他妈的算什么?不过是个靠着郡王世子身份耍横的垃圾。”
厅白幻仿若未闻,指节细细摩挲着茶水杯。
见这人连搭理都不愿搭理,顾项顿时更气,醉醺醺的往前走,把手里的酒壶直接砸了过去,酒水撒落而逝,“你他妈不就一个百花楼的烂货吗?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腻了的货色,还真一位嫁给了月明荞那混小子,就成了世子妃?”
“你也就只能配月明荞那样的人了。”
借着酒劲,顾项话语声渐大,“你不就一妓……”
话还没说完,顾项腰后猛然一个受力,直接栽倒噗通跪了下去。“谁?!!”他怒喊。
转头间见郡王世子红了眼睛,一副怒不可遏,要杀人的模样。
“我是你爹!”
8、撒娇
顾项心底一惊,酒醒了一半。还没说话,就见这人俯下身一拳揍了上来。
月明荞眼眶通红,和发疯似的,把人揍倒后,直接骑在顾项身上打了起来。
这一闹出动静,周围的人顿时全看了过来,厅白幻有些意外的微挑眉梢。
没想这人会为自己揍人。
“嘴贱是吧!”月明荞一通乱打,指节彻底红了起来。“我郡王世子,我就是仗势欺人!不服,你有本事就来干我!”
常盛一个机灵,忙冲上来拉人,“别打了,这皇家场地,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会惹麻烦的。”
常盛刚拉住,就被月明荞手肘用力撞了出去,顿时踉跄连退了好几步。这人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的?
月明荞打的用力,顾项直接嚎了起来,牙也掉了两颗,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舌头给拔了!”气鼓鼓的,月明荞喘着气松开了手里攥着的衣襟。
顾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梁也歪了,又痛又恨的盯着月明荞,却是半个字不敢往外蹦。
他也就借着酒劲耍耍性子,如今真和郡王世子撞上,气霎时就焉了下来。他的父亲也就二品官员,公然与郡王世子对抗,结仇,本就是以下犯上,大为不敬。
只是为了个女子。顾项想不明白,一个百花楼的女子而已,依月明荞风流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在乎。
常盛伸手把月明荞拉了起来,又看了眼地上肿成猪头的男子,“还不快滚!”
顾项咬牙切齿,撑着地爬了起来,最终看了眼两人,心中憋着口气甩手冲进了人群。
过来凑热闹的人不少,常盛擦了擦额间冷汗,“散了,都回去。”
这事闹成这样,肯定要传回陛下的耳朵里了。公然在皇家场地动手打架,这可不是小罪。也就这位爷敢这么冲了,看来失忆了,性子还是有所保留的。
月明荞侧眼看着大美人,见美人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他松开手,垂眸才发现染了些血。也不知是谁的血。
夫人是担心自己吗?
月明荞气消了些,迈步走了过去,身子半蹲,“夫人,不必担心,我没事。”
他粗糙的在衣物上擦了擦血迹,没想大美人伸手攥住了自己的手。
美人的手凉的刺骨,他身子打了个寒颤。目光落在美人的白皙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干净的指甲,手背透着藏青色脉络。
明明很冷,却又不想挣脱。
他突然想起常盛说过的话来,撒娇的男人最好命。月明荞润了润嗓子,声音软了下来,“夫人,我好疼~”
“……”厅白幻握着的手一僵,心慢了半拍。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黑耀石般的瞳孔,泛着些许红。可能是刚才动怒造成的,但又更像是哭过留下的痕迹。
少年的手,染的是别人的血,倒没有受伤。这所谓的疼,恐怕也不是真疼。他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只猫来。
打架时颇狠,明明是占了上风,也打赢了。结果一回头就卖起惨来,好像输了一般。
这人性子怎么和那只猫一样。
他松开手,嘴角微挑,看着这人,揉了揉他的发顶。
墨色长发,透过指缝,暖洋洋的。厅白幻莫名觉得有趣。
手下的人出乎意料的蹭了蹭,长长的眼睫眨了眨,露出和煦的笑来,“夫人真好。”
看来常盛的话还是有用的,月明荞想。
在旁的常盛,“……”
“宴会要开始了,月风流你走不走?”不远火炬已经点燃,男女的席位并不在同处。
厅白幻收回手,手指比了比走的姿势,“回去。”
月明荞一时受宠若惊,夫人好像对自己温和不少。果然撒娇的男人好命,他脑海瞬时计划了一大堆撒娇方式。
“那我先走了。”他挥了挥手。
常盛摇头,有些快不认识自家兄弟了。撒娇本是无意一提,结果这人做的有模有样。若放从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两人回了该回的位置,月明荞离着王座不远,常盛是一品官员之子,与自己并不在同席。
坐了会,数干身着金甲,威风赫赫的将士手持长矛跑了上来,将士分列两排,身姿站得笔直。
“陛下驾到——”随着道尖细的声音看去,月明荞见着了这位皇帝。
年岁过百,身姿有些臃肿,细长的眼眸,塌陷的鼻,还有张蓄了胡子的嘴。男子身穿明黄长袍,头戴冕旒,一身富贵之像。
他的身边跟着位紫衣长衫的太监,身后又有数十宫女踏着小步。
众人齐齐起身跪拜而下,月明荞也跟着学了学样子,齐声道:“参见陛下。”
萧幕抬眸,寻着四周看了一圈。直到被搀扶着坐在了王位上,才挥手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声势浩荡,久而渐衰。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月明荞挺直腰板坐在了软垫上,他还是第一次体会这些制度,倒和电视剧演的差不多。
“月明荞”
月明荞抬头,见高位之上的男子正看向自己,顿时心停了半拍。
萧幕语气慵懒,“你为何要重伤户部侍郎之子啊?”
原来是兴师问罪,月明荞合手行了一礼,“回禀陛下,他对我家夫人出言不逊在先,我自要教训。”
萧幕细长的眸子微微打量,突然笑了起来,“夫人?嗯,你倒是会护人了。”
“我这婚事赐的不错。”
他弯了弯手指,让人坐下。抬眸看了眼女座席,曹公公小步上来嘀咕了两句,萧幕才从女子中寻到了那位被自己赐婚的女子。
他看过去,对方也正看向自己,萧幕从那双美眸中瞧出了丝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他收回目光,抿了口酒,“开宴吧。”
曹公公向前踏出一步,拉长嗓子喊,“开——”
鼓声密密麻麻敲响,号声长鸣,随即一大批婀娜多姿的舞女,身着华服,纷踏而来,她们在雪地伴随着乐声起舞。
在场的人开始互相敬酒,吃肉,月明荞学着样子,也敬了几杯,只是他酒品实在不好,喝了两杯就再也喝不动了。
开宴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吃好、喝好后,便也拉开了冬猎的序幕。
曹公公宣了次比赛规则,胜负依照猎物数量多少判定,围猎时间持续两日,规定时间未返视作弃权。
免死御令只有一块,来的却有数百的世家公子,争夺难免激烈。
比赛开始的锣鼓刚敲响,就有数十的人纷纷驾马离去,进到围场深处。
月明荞脸红了一圈,也跟着离开了宴席。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他清醒不少,酒气消了大半。
“走吧。”常盛拿着长弓走了过来。
“今日,你有见过我二弟吗?”月明荞边走边问,他来此有近半的缘由是为了见一见这位传闻中温润如玉的二弟。
但今日待了这么久,他还问了阿柒,也是没见到人。
“你二弟?我听父亲说,他近日都待在皇宫纠正史书。今年好像没来。”
“这样啊。”
常盛还觉得奇怪,补充道:“他从前都会来,也不知为何今年缺席了。”
郡王府整整一个月没有回来。这次的冬猎同样不在,就连自己大婚也未曾到场。
月明荞总觉得有些怪。
两人谈着话,常盛已经牵过了一匹马。
“先上马。”他说着一跃跳上了马身,勒住了缰绳。
月明荞看了眼阿柒牵过来的马,他从前没骑过,这还是第一次。完全靠得是原身的肌肉记忆,跃马而上。
竟也出乎意料的顺利。
“我们先往深处走吧,等会我带带你。”
月明荞从这话里感受到了一股自信,他点了点头,笑道,“行啊,大佬求带。”
大佬?似乎是个好词,常盛得意一挥鞭跑了出去,月明荞紧随其后。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骑马提箭筒的男仆。差不多到这个时辰,该出发的人都离开了宴席。
皓山的猎场,四处种植着松柏树,进入到猎场深处后,周围也静了下来。这围场建的大,虽参赛的人不少,但两人几乎没撞见其他世家公子。
骑着马瞎晃了一圈,月明荞看见了只梅花鹿,常盛已经拔了箭,拉弓射了出去。
箭如破竹,穿风而过。鹿的反应极快,后腿用力一跃竟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