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如鸣没回答纪知淮的问题,他在犹豫。他觉得这样做似乎就有点逾越他们现在的关系了。本来已经分手了,但是却又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廖如鸣又担心,如果真的一直睡不着,那明天的综艺拍摄要怎么办。廖如鸣向来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
他犹豫的时候,纪知淮已经轻轻哼唱了起来。
廖如鸣:“……”
那不听白不听。
廖如鸣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纪知淮,静静地聆听。夜晚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纪知淮温柔的声音缓缓流进他的耳朵里,好像也在慢慢侵入他的生命、他的心灵。
不知不觉地,他闭上了眼睛。
他入睡前最后的印象是他听到的一句歌词。
“天上的星星也爱你……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
“而我也爱你。”
第8章 割裂
廖如鸣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昨天晚上睡前,他最后听到的那句歌词,纪知淮到底是唱出来的还是念出来的?他是不是在告白?
廖如鸣有点在意这个,然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昏昏欲睡了,完全没有仔细去分辨其中的情绪。他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首歌,其中的确有“我也爱你”这句话。
……所以廖如鸣又觉得,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吧。
纪知淮这种人,怎么可能有这样浪漫的心思呢?
他与纪知淮认识三年,从未从这个寡言冷漠的男人身上,察觉出可能存在的浪漫。他甚至觉得,纪知淮是一个挺沉闷、挺呆板的人。
纪知淮完全没有那种……对恋人耍一些浪漫的小心思的念头。
廖如鸣不禁摇了摇头。
他们正在吃早饭。这一顿算是节目组免费提供的,但是接下来的两顿就得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早饭喝粥,是几位嘉宾自己做的。廖如鸣负责淘米和煮粥,这个他还是会做的。至于其他的小菜,就是其他的嘉宾负责的。
在厨艺上,纪知淮比他稍微好一些,毕竟纪知淮年纪还小的时候,他是自己养活自己的。他熟练地炒了两个菜。
廖如鸣瞥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表情不禁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去研究他的那锅粥了。
在场的六名嘉宾,都是彼此认识的,远大经纪里的老熟人了。所以这个节目里的氛围也不错。廖如鸣的心情挺好,与其他嘉宾,以及节目组说说笑笑。
纪知淮看着他,神态也逐渐柔软下来。尽管仍旧沉默寡言,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比昨天抵达的时候开心得多。
直到……
廖如鸣得知他们的房间里都装了摄像头。
“什么?!”廖如鸣表情瞬间崩裂,“我怎么不知道??”
“晚饭后装的。”一位嘉宾说,“你是不是去散步了?”
廖如鸣:“……”他又看向纪知淮,“你怎么没告诉我?”
纪知淮沉默了片刻,然后只能诚实地说:“我忘记了。”
廖如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纪知淮是真的忘了。节目组确实是来装摄像头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后来廖如鸣一直不回来,他担心廖如鸣,纠结了许久决定出门去找他。
然后,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廖如鸣的存在了……
纪知淮知道廖如鸣很生气,只能低声说:“抱歉。我下次不会再忘记了。”
廖如鸣深吸一口气。
他想,所以昨天纪知淮唱歌哄他睡觉的事情,马上就要被全网观众知道了?
……不要说什么这段不播!他就不信节目组不播!!
廖如鸣一下子唉声叹气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眉开眼笑。
一名嘉宾奇怪地看他:“你在想什么?”
廖如鸣得意地说:“歌神唱歌帮我入睡诶——”
“……所以纪哥哄你睡觉了?”
几名嘉宾几乎一瞬间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大男人。
廖如鸣:“……”
他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然后他立马板起脸,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们听错了。”
嘉宾们看看纪知淮,又看看廖如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纷纷嘻嘻哈哈。
不远处,摄像组给导演比了个OK,示意自己已经把这段拍下来了。
……事实证明,毫无面对镜头经验的廖如鸣,很快就把自己卖了个精光。
廖如鸣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忘了卧室里有摄像头的事情——或者说自欺欺人地遗忘了这件事情。
白天,他们要准备中午和晚上的伙食。食材得依靠自己开动脑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么去野地里找一些,要么去村庄里找人讨一些,要么是去远一点的镇上买一点。
但是节目组只给了他们一百块钱。
六名嘉宾商量了一下,最后让廖如鸣和纪知淮去镇上买东西。他们骑着节目组友情提供的摩托车,发动机轰鸣,很快就出发了。
廖如鸣觉得有点尴尬。
纪知淮负责开摩托车,廖如鸣坐在后面。山路颠簸,摩托车的速度也不慢,所以廖如鸣只能环住纪知淮的腰肢。
然后他就摸到了纪知淮的腹肌。
……真糟糕。
廖如鸣不是没见过纪知淮的腹肌。别说他了,全网都见过。作为艺人,纪知淮上过不少时尚杂志的封面,其中有一些就要求纪知淮露出腹肌。
但是看见,和摸到,是不一样的。
廖如鸣如同触电一般,赶紧把手收回来。最后他只能将手虚虚地握在纪知淮的腰侧。但是他又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
小处男小处男你这个没救的小处男!廖如鸣在心中拼命骂着自己。
然后他看见纪知淮的耳朵红了。
……你耳朵红什么红?啊??你红什么红!!
廖如鸣无言以对,一路沉默。
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来这个节目的。他其实已经有意与纪知淮保持距离了,他确实已经放弃了主线任务。但是……
事情的发展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个综艺的拍摄,那就拍完再说吧。
廖如鸣不自觉叹气。
到了镇上,纪知淮发现廖如鸣的情绪不高,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廖如鸣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他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像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廖如鸣:“你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廖如鸣揉了揉头发,懒洋洋地说,“我只是觉得……”
“什么?”
廖如鸣突然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摄像组,对摄像师说:“这一段不准拍。”
摄像师反而作势靠近他们。
廖如鸣又严厉地说了一句:“私人话题,不让拍。”
摄像师犹豫了一下,就比了个手势,暂时退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廖如鸣对纪知淮说:“我们明明已经分手了,其实距离不应该这么亲密,对吧?”
纪知淮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他又停住了。
在这一瞬间,他居然被廖如鸣说服了。他已经意识到,确实、确实是这样……无论如何,无论他给廖如鸣送衣服也好,为他唱歌也好,那都是去挽回廖如鸣的举动。
那都不是……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是“挽回”,而非“平常”。
昨日之事不可追。
纪知淮怔怔地看着廖如鸣,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而那个空洞还在慢慢地扩大。
廖如鸣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那就好好把这次的综艺拍完,怎么样?”他又说,“然后,我们一别两宽。”
纪知淮望着他。
他想,可是从来——从来都是你在说。你在下决定。你在通知我。
而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昨天,当纪知淮发现廖如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以为廖如鸣回心转意了。过去的一个礼拜纪知淮无数次犹豫是否要去联络廖如鸣,但是他找不到理由。
然后他以为廖如鸣自己后悔了,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廖如鸣肯定是知道他的行程的,这个综艺本来就是廖如鸣还在的时候给他安排的。
后来纪知淮听闻廖如鸣是为了填补突如其来的嘉宾空缺,才选择来到这里的时候,纪知淮也仍旧觉得,那还好、还好,起码这证明了廖如鸣还不是很抗拒他。
这起码证明了,当初在他的房子里,廖如鸣说的话就只是放放狠话,吓吓他而已。
他可以被吓、可以被惩罚、可以被廖如鸣短暂地抛下……怎么样都可以,他只是希望廖如鸣不要永远抛下他。
随后,廖如鸣的种种表现,还有他真的听着他的歌入睡的时候,纪知淮的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欢喜。他想,他只是吓吓他,没有真的要离开他。
他的心高高提起,期待着、忐忑着,犹豫着应该怎样开口让廖如鸣回来。所以现在,重重地坠下。
一瞬间纪知淮的心灵被一种巨大的恍惚袭击了。直到廖如鸣把摄像师叫回来,纪知淮还没回过神。
“怎么了?”廖如鸣奇怪地问。
你问我——而你问我——纪知淮看着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你抛下了我,你放弃了我,你离开了我——而你问我——
怎么了?
纪知淮痛苦地想,你凭什么——
另外一种感觉逐渐升腾起来。或许那可以称为怨恨,但是绝大多数并不是冲着廖如鸣去的。那来自于纪知淮的过去。
不为人知的过去。
最后,纪知淮面无表情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他说:“我只是想说,我可以邀请你来观看我的演唱会吗?”
廖如鸣诧异地看着他。
随后他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我很期待。”
他没说谎,因为他的确很期待。如果抛开他与纪知淮这些恩恩怨怨,那其实廖如鸣也单纯是纪知淮的歌迷。他非常喜爱纪知淮的歌,总是单曲循环听很久很久。
“好,那我回头把门票拿给你。我专门为你挑选了座位。”纪知淮平静地说着,“我专门为你挑选了座位。”
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与此同时,廖如鸣听出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沙哑。他对他的声音很熟悉,纪知淮的声音也很有特色,本身就带着一点沙哑的特质。
所以,廖如鸣不知道这是因为纪知淮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纪知淮不适应这边的环境。
他无法从纪知淮的面孔上看出任何端倪。
最后,他只能说:“好啊。”
随后,他们继续这一次的行程,并且成功在午饭前带回了需要的原材料。
吃过午饭,下午他们将了解一下这个村子的各种风土人情,再多拍摄一点素材。明天的过程可能是一样的,同样是为了积累素材。
廖如鸣对这个环节其实挺期待的,他喜欢了解这种新鲜的东西,所以一直神采奕奕地走在最前面。
而纪知淮看着他,无可救药地对自己说,即便他知道廖如鸣即将离开他,他也还是会因为现在这样的廖如鸣而感到心动。
无可救药——
他一直注视着他,总是关注着他的动向。
在走过一条略微有些高度的田间小路的时候,廖如鸣专注着听着村里人的讲解,没注意脚下的情况,脚一崴,惊慌失措地往旁边倒下去。
而无可救药的纪知淮,在这一刻冲过去当了他的垫背,而自己反而半个身体都浸入了脏污的泥水之中,还被水中的某样尖锐物品划伤了背部。
……纪知淮痛苦而甜蜜地品味着廖如鸣那一刻的眼神。
第9章 蠢货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廖如鸣怒气冲冲地骂着纪知淮。
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纪知淮受伤的事情,所以节目只能暂时停拍了。好在这件事情没有被传到网上,暂时没有引起更大的波澜。
这个小山村位置比较偏僻,综艺在开拍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宣传,所以并没有娱乐记者跟过来。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节目组过来的时候配备了一名医生,他检查了纪知淮的背部伤口。那似乎是被田间泥泞的土地里藏着的一把锐器,可能是小刀或者碎玻璃,给划伤了。
因为纪知淮还承担了廖如鸣的身体重量,所以这道伤口有些深,长约五公分,深约七八毫米。医生在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处理之后,让节目组安排车辆,带着纪知淮去镇上的医院打破伤风。
现在廖如鸣就陪着纪知淮在等待车辆过来。
廖如鸣眉眼间有些怒火,他瞪着纪知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知淮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流了不少血,被廖如鸣从泥地里拉起来的时候,整个背部都已经被血液和脏水浸透了。
那一定很痛。
廖如鸣看着他,然后想。
是廖如鸣扶着纪知淮回到房间,帮他用毛巾暂时清理身上的污水。随后廖如鸣去找医生,而纪知淮脱了衣服,擦拭那些不太方便让廖如鸣清理的地方——他其实是愿意的,但是廖如鸣不愿意。
在医生和廖如鸣过来之前,纪知淮自己已经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然后换上了新的衣物。伤口在冲洗的时候依旧疼痛,如同他的背部刚刚接触那块碍事的、出现在不对的地点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