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体宇宙,中央研究院成立于大概一千年前的宇宙乱局之中。当时的人类还并未建立起如今这样庞大的帝国,战争仍旧连绵不断。
集合了当时人类中最为厉害的科研人员的中央研究院,就成立于那个时刻,并且研究出许多的新鲜科技,然后力挽狂澜,最终为人类帝国的建立奉献了极大的力量。
对于那段历史,廖如鸣没有太多的概念。战争听起来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
所以,他也没想到会在抽卡的时候抽到中央研究院。
西里尔就问:“你和中央研究院有什么关系吗?”
“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廖如鸣想了片刻,突然对西里尔说,“你能对外传送信息吗?”
“……对外?”
“对主体宇宙。”廖如鸣说,“我希望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一切都好。我猜这个时候,恐怕有很多人都在关注我吧,尤其是中央研究院。”
中央研究院的教授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关注廖如鸣了。
虽然廖如鸣并不觉得对不起他们,但是想到这么多事情,对于主体宇宙来说,不过只是过了一夜,他就觉得有些奇妙。
廖如鸣耸耸肩,补充说:“我不希望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西里尔微微垂眸,沉默了很久很久。
“让我思考一下。”西里尔突然抬头,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容,他说,“对了,现在,我用化身陪你去个小世界转转吧。”
廖如鸣怔了怔,没想到西里尔居然在这个时刻做出这样的提议。
他不禁皱起了眉,问:“你确定?”
“是的。”西里尔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手背到身后,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却感到自己理智的那一面在崩裂,“我确定。”
廖如鸣瞧了他片刻,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不同意。”
西里尔怔怔地看着他。
然后廖如鸣将双手递到他的面前,他说:“是我的问题,对不……算了。”他真诚地说,“你还是把我绑起来吧……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安心一点。”
西里尔沉默了很久,然后,他颤抖的手,搭在廖如鸣的手腕上。
无形的丝带出现,将廖如鸣的左手手腕与西里尔的右手手腕捆绑在一起。现在,他真的被他绑住了。
第97章 而我也爱你
被绑起来之后,廖如鸣觉得他的生活更加无趣了起来。
那条无形的丝带其实并没有实体,也就是说廖如鸣仍旧可以自由活动。
但是那仿佛束缚了他的灵魂。
廖如鸣头一回这么认真地意识到,与某人如此亲密的相处、陪伴,对于彼此来说,是一种非常严格的束缚。
他从未这么认真地意识到这一点。
比如他去洗澡,他会意识到在他正要去的那个方向的相反地方,有一个人正在等待着他的出现。
比如他躺在游戏舱里玩游戏,他也仍旧无法沉迷其中。手腕上鲜明的束缚感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比如他闭上眼睛打算睡觉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丝带的另外一端,那个浅浅的呼吸声——那个男人巨大的存在感。
……他头一回意识到,亲密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意味着他们彼此的生命空间之中,都会出现对方的痕迹、存在,并且如此固执、如此不屈不挠,并不可能是他不愿意对方出现,对方就真的可以这样消失。
也并不是他想要离开,他就真的可以这么简简单单地抽身而去。
从来没有这么简单。
当他们确立关系,想要建立这种亲密关系——当他们谈恋爱,这条无形的丝带就已经束缚在他们的手腕上。
随着他们的关系日渐坚定、深入,这条丝带也就越发的牢固。
可是廖如鸣总是认识不到这一点。
在过去的三个世界里,他总是在任性的时候就打算离开,以为这条丝带从未存在——又或者,他想要让它消失的时候,它就可以消失?
但是事情从来不是这样的。
是他招惹了西里尔,而他又要将西里尔随意地抛之脑后。
是他往西里尔的手腕上系了那条丝带,也同样是他随意地使用着剪刀,想什么时候把这条丝带剪断,就什么时候去动手。
而等到他心软了,等到他觉得消气了,他又轻轻松松地把这条丝带再系回来。
……可是曾经被剪断过的痕迹,就真的不复存在了吗?
廖如鸣越来越长久地盯着那无形的丝带出神。他让西里尔伸出手,他自己也伸出手,然后两人的手摆放在一起。然后他就这么默默地凝视,若有所思。
他这样的表现让西里尔有点担心起来。
明明是西里尔将他束缚住,但是结果仍旧是西里尔为廖如鸣产生了担心、忧虑的情绪。
他轻声问:“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廖如鸣下意识说,“我只是觉得……”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可以把这个东西显现出来吗?”
在西里尔绑住他的时候,这条丝带始终是无形的,好像不存在一样。以往也是这样,好像这条丝带根本不存在一样,然后廖如鸣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可是这东西当然存在!
是廖如鸣提出让西里尔把他们的手连到一块,本意是为了让西里尔安心,但是西里尔似乎还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廖如鸣自己却因为这个提议,而意识到了很多东西。
他催促着西里尔。
西里尔不明所以,就垂眸看了看他们手腕中间的空隙。
随后,一条如同银河般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银白色丝带显现了出来。
廖如鸣惊奇地瞧着,然后伸手摸了摸。之前只觉得是一片空气,但是现在廖如鸣发现还真的有一些触感。
似乎是一种类似丝绸一样,冰凉、爽滑的感觉。
西里尔犹豫再三,还是问:“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我觉得我错了。”廖如鸣这么说,“虽然我总是说我已经不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了,但是,我还是把士体宇宙当成真正的……我的现实。”
西里尔怔了怔。
廖如鸣感叹着说:“其实我和你的生活……我们过去曾经去过的三个世界,那才是真正填充了我的生命的东西,不是吗?
“你说过,海勒姆是现实世界的倒影。这些画面、这些过去也曾经切实地发生在士体宇宙。而我却总觉得那只是虚幻的影子。
“……说多了。我只是在反省我的态度。”
西里尔受宠若惊:“我并没有要你反省……”
“我自己想反省。”廖如鸣嘀咕着说,然后他认真地说,“我觉得很抱歉。”
西里尔怔怔地盯着他。
廖如鸣的手指抚摸着那条丝带,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寻找……某种东西。
“我的父母如果没有抛弃我,我的童年如果不是在养育所,养育所的那些孩子如果愿意和我成为朋友,我如果可以收敛一点自己的脾气……
“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是在想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能够拥有什么。”
他说着,突然露出一个故作凶狠的表情:“这些事情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西里尔正酝酿着情绪,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他说:“我明白的。”
廖如鸣这才满意。
然后他凝视着这个爱着他,他也爱着的男人。
他说:“我已经找到了,但是我却以为自己没有找到。”
他的手指仍旧抚摸着那条如银河般灿烂的丝带。
西里尔微怔。
廖如鸣垂眸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所以我确实是一个……”
“你不是。”
西里尔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廖如鸣就抬起眼睛,瞧着他。
西里尔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但是……我知道士体宇宙才是你的世界。你在那里出生、成长,最终成为你现在这个样子。
“而海勒姆,只是士体宇宙的影子。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明白。我……我不希望……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就委屈自己。”
廖如鸣瞧着他,片刻之后,他突然耸耸肩,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怎么办?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就委屈自己。”
西里尔为难地垂下眼睛。
廖如鸣想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他骂他:“你这个傻子。”
西里尔吃惊地看他。
“我给你一个把我关一辈子的机会,你自己把握不住。你可真是一个傻子!”廖如鸣骂道,“活该被我玩弄感情,是不是?”
“你没……你没玩弄我的感情。”
廖如鸣啧啧一声:“到现在还在为我这个渣男解释。”
西里尔:“……”
他手足无措,不明所以。
但是他不喜欢廖如鸣骂自己是渣男。
所以他认认真真地说:“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这就是我的观念。”
廖如鸣没好气地说:“那你遇到人渣怎么办?”
西里尔注视着他,却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他说:“可是我没有遇到。我爱的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廖如鸣悻悻。
他觑着他,说:“就知道说好话奉承我。”
“我说的是真话。”西里尔笑着说,“我可没骗人。”
廖如鸣翻了个白眼。
他说:“但我还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西里尔低声说:“我知道。”
“如果我还是想要联系中央研究院呢?”廖如鸣就问,“你又要发疯?”
西里尔十分无力地解释说:“我没……”
廖如鸣就呵呵一笑:“那你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去泡泡?”
西里尔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只是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吓到你,甚至伤害到你。”他叹了一口气,侧身抱住廖如鸣,“……你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廖如鸣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才让你把我绑起来。”
……明明是西里尔把廖如鸣的手腕绑起来,但是表现得却好像是廖如鸣更有士动权一些。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他们的身份地位上差距甚大,但是偏偏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地位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颠倒。
廖如鸣的态度又这么……理直气壮,让西里尔无能为力。
廖如鸣用手肘拱了拱西里尔,然后说:“你说啊,如果我还是想要联系他们,你会怎么办?”
西里尔已经没脾气了,他说:“……你联系吧。”
廖如鸣惊讶地望着他。
西里尔苦笑一声:“我没有……我没法阻止你。我怎么舍得……”
廖如鸣看了他片刻,然后亲吻了他一下,抬起自己的手腕,说:“你已经把我绑起来了。”
“你可以挣脱的。”西里尔怔怔地凝视着他,“选择权永远在你的手上。”
廖如鸣摇摇头,叹息一声,然后他用着一种十分轻松、悠闲的语气,说:“我只是觉得,或者说,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即便我愿意留在宫殿也好,愿意被你束缚起来也好,安安分分地在宫殿里玩游戏抽卡也好,这些似乎都无法说服你。
“你还是认为我会离开,还是认为,如果给我一个选择的权利,我就会立刻离开这座无聊的宫殿……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给过我一个离开的机会,但是哪怕我选择了留下来,你还是会觉得,这只是我在骗你,我并不是真心的。
“所以,当我说想要联系中央研究院的时候,你大概是觉得我想要发出求救的信号。
“而我士动提出让你把我绑起来,对于来说,这也好像是我的怀柔政策一样,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逃离海勒姆……你是这样想的吧?”
西里尔沉默片刻,然后难堪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无法……难以相信廖如鸣的话。他总觉得廖如鸣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最终都会离开。他已经不敢相信廖如鸣的话了。
于是,廖如鸣就说:“那我就没办法了呀。既然这样,我不如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然后……你来跟随我吧。”
西里尔怔了怔。
廖如鸣握住西里尔的右手手腕,认真地说:“这条丝带就像是我们的结婚戒指,你明白吗?它会一直一直存在着,我不会解下来,你也可以永远系在手腕上。”
西里尔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声说:“我明白了。”
廖如鸣瞧了他一会儿,然后不满地说:“我认真的!你的态度也认真一点啊!”
西里尔张了张口,无奈地想,他要怎么才能显得更加认真?
他想了片刻,然后说:“那我请海勒姆来见证我们的誓言,怎么样?”
“请海勒姆?”廖如鸣困惑地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西里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然后廖如鸣突然意识到周围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光线似乎越来越亮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宫殿周围的水膜之外,然后他发现那些泡泡正在快速地逼近。但是那些泡泡并没有变大,只是如同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灯泡一样,挂在宫殿的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