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唱得艰难,卢温雅是一点没手软,愣是没让人起来。
2分钟刚过,乔稚欢左侧的一名学员已经开始有些发抖,4分钟时,连高畅都有些支撑不住,才唱完一条音阶,汗水顺着脸颊往下狂滴。
乔稚欢最后一个唱阶。
卢温雅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饶有兴味地眯了眯眼。
一行四人,另外三个早已东倒西歪,而乔稚欢脊背优美挺直,纯白衬衫下紧致有力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至少从外表上看,乔稚欢依旧保持着相当标准的姿势。
她特意拉长每个音符,引导乔稚欢唱长音。
乔稚欢换了口气,跟着电钢琴音乐开口,气息平稳圆润,是一条近乎完美的乐音音阶。
卢温雅脸上有些惊喜,她渐渐拉高音阶难度,乔稚欢随之唱阶,几乎毫不费力。
她已经基本了解众人的体能:“起来吧。”
只听一声长叹,众学员立即歪在地上,爆发出几声极度疲累的叹息,这才慢慢站起来,揉胳膊的揉胳膊、大喘气的大喘气。
只有乔稚欢平静地站在最右侧,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白皙的小臂上,闪耀着几不可查的汗珠,灯光一照,像星点一样璀璨。
小尖牙也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差别:“欢欢,你怎么没事人一样?”
乔稚欢笑笑:“没有,我也挺累的。”
卢温雅解释道:“唱歌的基础是气息,练气是你们每天都要做的基本功。”
她转向乔稚欢:“乔稚欢,你的体能相当惊人。学声乐,尤其是唱高音,会很有优势。”
乔稚欢从小学舞,每天练习时间在10小时以上,一套短节目的运动量相当于冲刺跑短途马拉松,大型舞剧更需要连续表演数小时,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卢温雅:“你是想挑战C5是么?”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卢温雅跟着电钢琴,从F4开始直上C5。
她的声音嘹亮透彻,穿透力极强,整个休息室的工作人员全都停下来,听她开嗓。
一次唱罢,她没有过度,再度直上C5。
这次她的声音厚实雄浑,更有爆发力,和刚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她停下来:“声乐专业的学员先别回答,乔稚欢,你听出什么差别了么?”
乔稚欢沉思片刻:“第一种更空灵,有穿透力,第二种更偏爆发,我觉得第二种和我们的编曲风格更契合。”
卢温雅笑道:“看来你更偏好强混。”
强混声是混声唱法的一种,是先用胸声找到音高位置,再渐渐加入头声,最终形成胸腔和头腔的完整共鸣通道,让高音更具有爆发力和攻击性,听起来近乎“呐喊”。
卢温雅不亏是专业大佬,在她的教引下,乔稚欢很顺利地找到数个共鸣腔的差别,打开腔体,又学会使用哼鸣找到音高位置,再缓缓加入胸腔共鸣。
摸着窍门之后,乔稚欢很轻松过了A4,只是每当他唱过B4开始接近C5,躯体就会开始发紧,咽喉部也有显著的撕扯感,紧接着,要么破音要么撕裂。
第六次失败后,乔稚欢连呛数声,刚才平板支撑练气都没让他怎么样,现在几个小小的高音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卢温雅笑眯眯地看着他:“比想象中难吧。”
乔稚欢喉咙发紧,根本说不出话,脸色煞白地点点头。
“当然,C5可是男高音的试金石。你没怎么受过声乐训练,现在能稳上B4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我建议至少今天你不要再训练了。”卢温雅严肃道,“声乐练习没办法一蹴而就,但嗓子损伤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高畅也劝他:“卢老师说的是真的,先缓缓,别太心急。”
乔稚欢没说话,他喉部还有很明显的火辣感以及异物感,小尖牙见状忙递了瓶矿泉水。
乔稚欢拧开水喝了一口,听见卢温雅说:“难度这么大,还对挑战C5有信心么?”
他定了定气息,哑着嗓答:“当然。”
“很好。”卢温雅微笑道,“希望我能见证,你征服HighC时的魅力。”
*
卢温雅行程紧张,乔稚欢不好耽误她太久,带着学员回到练习室。
这次练声他们还有个意外收获——卢温雅觉得小尖牙虽然唱歌拉垮,但音色是纯正低音炮,建议他干脆转Rap。
这倒是个思路,一回到练习室,小尖牙就跑去烦奸商学Rap。
昨天,乔稚欢和叶辞柯已经编出了舞台的大致动作和动线,一回到练习室,乔稚欢抓紧时间,教其它人舞蹈动作。
“高畅,你这个舞蹈力度不太对。”
乔稚欢单独给他示范了一次,高畅舞蹈基础不太行,仿着他的动作,做出来却是《时代在召唤》。
乔稚欢摇摇头:“你认真观察我。”
他直挺挺伸展一次,紧接着,同一个动作,第二次却在动作末尾加上力度,显得漂亮利落很多。
高畅瞬间看出了区别,刚要模仿,乔稚欢制止他:“再看。”
第三次,乔稚欢加上眼神,双臂舒展之后,眼神顺着指尖的方向,直勾勾地望了他一眼。
高畅显著一颤,活像被他的眼神击中了灵魂。
“明白差异了么?”乔稚欢站正,“框架对,还要力度对,力度对的基础上,要手到眼到。如果眼神先于姿势,你的情绪没有着落点,就会狂奔乱撞,给人感觉用力过猛,毫无头绪。只有眼神和动作同步,你的舞蹈看起来才舒展漂亮。”
乔稚欢:“舞蹈也是有逻辑的。”
鬼屋探险的时候,高畅留在基地,只听说乔稚欢抠动作特别厉害,但一直没有实感,直到今天被他一点,高畅简直醍醐灌顶。
乔稚欢抠过高畅的动作,又转向覃奋:“你不用执着于改范儿。”
覃奋略有些惊异。
他是民族舞专业出身,跳舞的最大毛病就是民族舞底子没脱干净,跳流行的时候总是不对味儿。
这件事他已经苦恼了很久,没想到乔稚欢一上来就劝他别改范儿。
还有这种思路?
覃奋疑惑地看着他。
“不信?”乔稚欢冲他一笑,随手示范一个让酒的民舞动作,落到重音时忽然急切卡点,落点瞬间加上肌肉震颤,整个动作立即变得冲击力十足,独特又漂亮,而且毫无违和感。
覃奋跳舞十几年,还第一次看到这么流畅又奇特的糅合,一时有些惊诧。
“诀窍在有急有徐,有张有弛。”乔稚欢边示范边和他讲解,“即使舞种不同,动作剖析到最底层都是类同的,但出来什么效果,其实主要看你对细节的处理。”
他一点,长时间笼着覃奋的那张纸忽然就透了。
覃奋暗暗有些佩服,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失落。乔稚欢看起来比他年轻好几岁,对舞蹈的基础理解和细节把控,却让他望尘莫及。
“师哥,喝口水。”
休息间隙,叶辞柯走至他身边,递过一瓶矿泉水。
覃奋自嘲般笑笑:“怎么,你还怕我有落差啊。”
他拧开水,喝了一口:“在学校里有你,在这里有他……我早就习惯了。”
叶辞柯没说话,只静静坐在他身边。
覃奋的目光落在乔稚欢身上,他们已经轮番休息过一轮,但乔稚欢一刻没停,正在帮高畅纠正动作。
一旦涉及舞蹈,乔稚欢就会认真又严肃。
高畅显然有些怕他,乔稚欢刚喊了一句“起”,高畅忙不迭来了一套起起落,像只努力转圈的小鸭子。
叶辞柯淡淡一笑,覃奋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说:“你俩……还挺有意思。”
“你看起来很理性,甚至有点冷漠,但其实你是感性的。但他。”
覃奋拿水瓶指向乔稚欢:“他看起来很感性温柔,相处才知道,其实是个极度理性的人。”
说到这里,覃奋忽然一顿。
乔稚欢能指导剩余八个人的舞蹈,岂不是意味着,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学会了所有人的舞步?!
而且,从乔稚欢的示范来看,他不仅是“学会”而已,是“表现完美”。
覃奋近乎惊惧地看着乔稚欢。
“师哥错了。”叶辞柯不疾不徐,稳重开口,“他也很温柔。”
这时候,乔稚欢喊了声高畅,本意是让他休息会,谁知高畅竟然形成条件反射,立即来了套起起落,逗得乔稚欢哭笑不得。
覃奋看笑了:“温柔?”
高畅都快吓哆嗦了。
望着乔稚欢的笑脸,叶辞柯也淡淡一笑:“温柔。”
“只有温柔的人才会牺牲自己的训练时间,手把手、一遍遍地去教别人,不计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叶老师戴上八百米滤镜,重新定义温柔
第四十二章 实话
乔稚欢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
黑衣服的工作人员沉着脸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他是节目组请来的专业老师,来盯各个组的舞台进度的。
现在是一公选歌后第四天,其余队伍已经满打满算练习了四天,但乔稚欢队伍第二天才改好曲子,下午才把舞步编好,所以练习时间比别的队伍少了一半。
真不知道舞蹈老师会如何评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舞蹈老师停住脚步。
他板着的脸一瞬笑开:“很棒!完成度不错!”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小尖牙嚷嚷着只练了两天,还以为要挨批呢。
舞蹈老师有些惊讶:“你们只练了两天?”
这组看起来至少是五六天的完成度,最难能可贵的是,别的组总会有一两个舞蹈老大难,但这组每个人的进度都差不多,竟然没有拖后腿的。
“那是!”小尖牙骄傲道,“我们可有欢欢!”
都是学舞蹈的,舞蹈老师自然看得出乔稚欢和其余人的差距,赞许地点点头:“你们组捡到宝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舞蹈老师问乔稚欢,“你的舞步为什么和别人都不一样?”
别的队员整齐划一,完成度相当高,走的是炫酷、力量感的编舞风格,但整个过程中,乔稚欢一直在场外游曳,走的又是飘逸路子,乍一看,简直不像同一首曲子,割裂感非常严重。
这种编排,他确实看不懂。
乔稚欢笑笑,左边抿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这是我们组的秘密。”
小尖牙嗷呜一声:“大杀器!”
看舞蹈老师一头雾水,魏灵诉笑着解围:“是正常的,老师到时候看直播就知道了。”
午饭后,所有人到录音室,一是让声乐老师听声乐进度,二是提前进行乐曲录制。
奸商没在唱腔唱法上设置很高的难度,录制过程很顺畅,很快就录至最后一个人,乔稚欢。
“不行,还是太紧。”巴原点开对讲,他的声音立即充斥整个录音室,“你自己听听。”
负责录制监听的巴原是节目组导师之一,他作曲编曲出身,手上大大小小带着十几号歌手,是业内有名的金牌制作人。
巴原推动按钮,乔稚欢的监听耳机中立即传来他刚才唱的那一句,刚听到C5高音的开头,他不自觉皱眉。
“看,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巴原呵呵笑着,“好的音乐,尤其是高音,是让人震撼激越,而不是让人觉得痛苦。你唱的好不好,投入多少感情,听众们都是听得出来的。”
他收起笑容:“再来一次。”
乔稚欢和巴原在录音室里泡了几个小时,才录出一条能过的高音。
出录音室时,乔稚欢礼貌向巴原道别:“今天辛苦老师了。”
巴原正在改进粗混效果,听到这句话,他抬头盯着乔稚欢:“乔稚欢。录音你可以不断重来,但舞台上,只有0或者100,站上去的那一刻,成王败寇,没有任何试错机会。”
乔稚欢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最后一段的华彩垫唱的确大大超出了他的能力,连录制都磕磕绊绊,何况现场。
这句华彩乐句,成,则轰动全场。
败,则满盘皆输。
全队的期望、未来,现在压在他一人身上。
乔稚欢点头:“我愿尽全力挑战。”
*
乔稚欢回到练习室已经快八点,他顾不上吃饭和自己的练习,趁着大家都在,优先给大家抠动作。
跳到某一段落时,小尖牙忽然吸了下鼻子,乔稚欢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白染,你在舞台上也这么吸鼻子吗。”
小尖牙小声说:“我好像闻到一阵……”
“不管闻到什么。”乔稚欢严厉道,“站在台上的时候,你就是流动的艺术品。无论有没有在拍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自己都不能先出表演情绪。”白染瘪瘪嘴:“好。”
乔稚欢拍手下令:“从头再来一次。”
正在此时,练习室的门嘭一声打开,浓郁的烤鸡香气瞬间充盈整个屋子,拍姐笑着大喊一声:“谁想吃鸡!”
“烤鸡!!”小尖牙高兴地一蹦,“我果然没闻错!”
原来,拍姐和节目组申请,把以前Live House乐队的人都喊过来看一公,他们今天上岛,特意在港口打包了五十只烤鸡当做见面礼。
小尖牙一见这阵仗,简直乐疯了,揪过一只鸡腿坐在地上啃。
其余练习室的学员羡慕得不行,趴在窗玻璃上直咽口水。
乔稚欢被他们的馋样逗笑,他干脆拉开练习室大门,用不大的声音喊了句:“202室有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