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动静?”
“我是听到猫叫了么?”
走廊上探出几颗好奇的脑袋,趁其他人还没发现他怀里的东西,乔稚欢赶紧挤进了房里,回身把门带上。
这小猫咪要是被其他学员发现了,绝对是羊入虎口,一晚上准薅秃噜皮。
“这不是那天教堂顶上的那只小三花么?”乔稚欢拿鼻尖亲昵地蹭蹭猫咪的额头,转头冲叶辞柯笑,“你偷偷养着?”
叶辞柯冷冷道:“强闯民宅,入室盗窃。”
乔稚欢往地上一扫,衣柜开了条缝,什么火腿肠、小饼干都被翻得满地都是,一地罪证。
他循着作案踪迹,打开衣柜,眼神一亮:“叶老师,你好多零食!”
叶辞柯扶额,合着这是一只野猫没赶走,又引来了一只。
上岛以来,天天沙拉牛排荞麦面,乔稚欢嘴里都快淡得没味儿了,现在就是给他一桶方便面,那也是珍馐美味。
他正对着满衣柜的零食流口水,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吃这个干什么,你过来。”
三分钟后,乔稚欢大为震撼:“为什么我们的房间没有厨房?!”
“写在合同里的。”叶辞柯从冰箱里拿出棵球生菜,粗暴地撕开包装,“我习惯自己吃。”
“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解答。
叶辞柯拿出教父大佬范,利落干净地切菜,从球生菜到紫甘蓝,然后是小黄瓜、红腰豆……能切的,全部整整齐齐,切成一厘米见方大小。
真刁。
乔稚欢看了一圈,有些疑惑:“没肉么?”
叶辞柯没说话,转手拿出块鸡胸肉丢在称上,厨房秤精确示数:250g。
他瞥了示数一眼,又极其精准地切下来一片。
乔稚欢越看越崩溃:“你一个人就吃这么大点啊?”
“不是我。”叶辞柯纠正他,“是我和你。”
说完,将那片鸡胸肉平均分成了两半。
叶辞柯简直非人类,他的沙拉肉少就算了,橄榄油、沙拉酱、芝麻酱等等什么酱都不放,吃得乔稚欢是挑挑拣拣,唉声叹气。
“叶老师。”乔稚欢对着一颗西兰花叹息,“你这饭吃得,真是没有生活乐趣,还不如让我吃泡面。”
叶辞柯莫名顿了一下:“这个健康。”
乔稚欢苦笑一声,没接话。
叶辞柯想了想,拿公筷把托盘里没动过的煎鸡胸夹给他,没说话。
乔稚欢瞥了一眼托盘里剩余的肉。
叶辞柯立即又加码三块。
看乔稚欢仍然没出声,他干脆把装着鸡胸肉的小托盘朝乔稚欢推了推:“你吃吧。本来就是宵夜,我不习惯吃太多。”
乔稚欢噗呲笑了出来:“你干嘛看我的眼色行事!”
叶辞柯捧着碗,生生有两秒没说话。
他把叶辞柯那碟鸡胸肉物归原主:“我逗你的!看你这肌肉量,一点蛋白质都不吃怎么行,给给给。”
俩人还在谦让,眼前忽然一闪,那只三花小猫迅疾出手,叼上一块调头就跑。
乔稚欢无奈摇头:“倒是便宜她了。”
饭后,乔稚欢不好意思白吃别人的,自告奋勇洗碗。
他哼着歌转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叶辞柯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提来的袋子,听到响动,叶辞柯缓缓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啊,你自己发现了,还省得我拿出来了。”
乔稚欢在他身边坐下,叶辞柯居然过度紧张,后背显著绷紧。
乔稚欢还以为他不舒服:“很难受吧?其实初舞台那天我就打算来找你的,结果一来二去事情太多,这才拖到了今天。”
叶辞柯生硬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知道啊。”乔稚欢一脸奇怪,“我特意找人买的呢!”
叶辞柯无言,只用指缘,轻轻把袋子往外推了推:“我们……先谈谈心。”
乔稚欢这就不太明白了,做个正骨还要先谈心?
这人是有多怕疼啊。
“行。”乔稚欢忽然揽住他的肩膀,对方身体一僵,“我们就先谈心。”
他的手掌顺着叶辞柯的肩往下滑:“叶老师想从哪里谈?要不谈谈伤病吧?”
叶辞柯立即闭上眼,因为太过用力,连睫毛都在轻颤。
“说啊?以前应该受过伤吧。”乔稚欢的手已经顺着肌肉线条,滑到他的小臂。
叶辞柯深吸一口气:“我……”
刹那间,乔稚欢乘其不备,反折他的胳膊,捏住肘部朝斜上方猛然用力,听得肩关节处“咔嚓”一声,乔稚欢立即松了手:“怎么样,不疼吧?你快活动活动,看有没有好一点。”
叶辞柯惊异地望着他。
“看什么看?你不会……头一回正骨吧?”
“正骨?”
乔稚欢点头:“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叶辞柯的目光忽然落在他提过来的袋子上,表情很有些不自然。
结合他之前的表现,乔稚欢恍然大悟。
这油一定不对劲!
奸商卖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好好的按摩油怎么全是泰文,说明功效都看不懂。
乔稚欢轻咳一声,尽量把话题拉回来:“你的左肩伤了很久了吧。”
叶辞柯抚着左肩,痛感过后,他的右肩真的轻松不少,像是几个月来的重负忽然凭空消失:“你怎么发现的?”
“《使鹿》。”乔稚欢答。
《使鹿》的表演,像在尖叫和扭曲中濒死挣扎,无疑,这种极致的情绪是很有感染力的,可惜,全场都在震撼中尖叫、欢呼,没人注意到《使鹿》中昭著的痛苦。
“……还有,我听魏灵诉说,你已经很久没登台,也很久没有舞剧新作品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叶辞柯垂眉,没有答话。
“叶辞柯……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弃舞剧,不知道你为什么退出京艺,也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忽然说这些,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想,你做出这些决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也一定过得不太容易。”
“给,这个送你。”
乔稚欢往他的手心塞了颗硬硬的东西,摊开,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糖果。
乔稚欢笑着看向他的眼睛:“越是过得不容易,越是应该让自己喘息一下。”
“你连酱都不吃,这么自律的人应该不吃糖,但有人和我说,这个不是糖,是地中海的晚霞。它是世上最美最浪漫的东西,任何人都该看看晚霞。”
说着,他起身到窗边,唰拉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那一刻,金光万丈。
叶辞柯抬手遮着刺目的光芒,适应后,渐渐拿开手掌。
云层既厚又轻,被海风推着远去。
绚烂的光沾在云边上,擦出漫天的玫瑰色。
他眼前是晚霞,耳边是暖风,他在冰凉的边缘浮浮沉沉,忽然被拉进了热烈的夏天。
乔稚欢站在晚霞前,又扎根进他的深处。
就像烟霞一样,细腻动人。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划破室内温暖的氛围:“老叶!那谁来了么?”
乔稚欢脸色瞬变,他猛然打开房门,笑着把关节捏得劈啪作响:“奸商,你卖给我的,究竟什么玩意儿?”
第十一章 一人乐队
五分钟后,乔稚欢抱着胳膊坐在茶几旁,奸商满脸堆笑,殷勤地递过一杯茶水:“欢欢,您润润口。”
乔稚欢斜他一眼:“喊谁呢。”
奸商急忙改口:“欢哥,欢爷,不,祖宗,神仙,这回真是我错了,您干嘛都行,千万别检举我。”
乔稚欢抱着胳膊没说话。
“您要按摩油,我这里的确没有,我又一时被资本主义蒙了心,这才捯饬了件替代品。”
乔稚欢一拍桌子:“这俩能替代么!”
奸商睁眼说瞎话:“都……是油。”
乔稚欢马上起身:“我看你还是欠检举。”
奸商立即拽住他,讨巧地笑:“这样您看行不行,三天超长待机套装,免费提供给您。”
乔稚欢比了个数,奸商忙不迭道:“七天也行!”
乔稚欢纠正道:“是包七人份的!不过,既然你说七天,那就七天。”
奸商装作委屈,刚要开始演戏,乔稚欢冷冷地“嗯?”了一声,他立马换上笑脸:“欢……爷,就按您说的办!”
他生怕讨好不够,补了一句:“这七天,我每天七点,准时给您送早餐。”
“行。”乔稚欢摸出张房卡撂在桌上,“每天七点,推餐车进来就行,不用叫醒我。”
乔稚欢走后,奸商把房卡朝叶辞柯那边推了推:“你欢爷早上爱吃酸奶碗、英式全餐,时不时可以换换小笼包。我就不收你信息费了哈。”
叶辞柯惊讶:“你推给我?”
而且,乔稚欢的喜好,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奸商装模作样地摸起房卡:“诶呀,也不知欢爷的Joker牌用给了谁,我听说,那可是全节目最好一张身份牌。”
房卡贴着桌面快被他摸到边缘,叶辞柯啪一声按住房卡。
奸商满意起身,还没走出一步,叶辞柯拎出他卖给乔稚欢的东西,重重摔在桌上:“拿走。”
“送你吧。”
叶辞柯眼皮都没抬:“我用不上。”
“你是用不上。”奸商摇头,“我都明示到这份上,别人一点都没想歪,哎,难啊。”
叶辞柯懒得和他废话,推着他的肩膀打算送客,临出门时,奸商扒着衣柜门:“老叶,叶哥哥,等我从仓库提个货,再轰我也不迟。”
叶辞柯直接把人丢出门外。
“我就提个货。”奸商在门外喊,“宵夜零食包,衣柜最顶上那个黑袋子的!”
半分钟后,房门再次打开,宵夜零食包被狠狠丢了出来。
房门哐一声砸上,奸商收起零食包,啧啧道:“真凶。”
*
“小神仙,妈妈爱你!”
“乔稚欢!什么时候给我们上户口!”
拍摄场地外,拍摄站姐拿着喇叭,隔着宽阔马路朝里面喊话。
彭强心烦意乱,猛地拉上窗帘:“不像话!”
屋子里导演、制片、资方、经纪人坐得满满当当,正在召开《星辰制造》定期例会。彭强既是大橙娱乐的副总裁,又是合作种子选手赵英杰的利益代表人,还在节目组挂了个监制的名,哪个身份,都需要节目组掂量掂量。
党锐副导演先捋了一遍之后的流程,点出几名种子选手,说明了现在的定位以及部分正片试阅。
彭监制看了个开头,直接打断:“我只想问一件事,现在节目组对赵英杰什么想法?好好的孩子给弄到F班去了,他是不是没了主题曲争C资格?初C可是写在合同里的!”
严影帝的经纪人推推眼镜:“经过前几天的录制,我方现在非常怀疑节目组对流程的掌控力。如果我方艺人形象持续受损,我们不排除提前结束录制的可能。”
党副导演焦头烂额,只得两边安抚。
“别和我说漂亮话。”彭强不依不饶,“乔稚欢是不是和你们签了对赌协议?如果节目组总因为对赌问题影响其他合约利益,以后谁敢用这样的班底?”
这节目主线剧本就是围绕赵英杰做的,目的是为了最快速地捧他出来,后续还牵扯到大橙娱乐里的几个大项目和一系列文创运作。
结果,临开播叶辞柯忽然签约对赌加入,安排好的机场宣传全都在关注叶辞柯,从那时候起,彭强就一直攒着火,谁知道冤家路窄,初舞台还没过,赵英杰的首A都飞了。
雷总导演抽着烟沉思半天,末了将烟蒂拧着弯按熄:“对赌对赌,双方都有风险也都有利益,不会盲目让利给学员一方。”
“今天是初舞台录制最后一天,晚上就要发布主题曲任务,24小时后就要录制直拍,全民根据直拍在线选C。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对策,不仅能保证英杰的C位,相信严先生那边也会满意。”
还有一点,雷导没有明着讲,对节目组来说,带一波热度就被彻底扼杀,是乔稚欢这种不听话新人的唯一结局。
雷总导演面带微笑,点开了主题曲活动企划书:“彭总,您看看这个变更项目。”
……
今天是初舞台录制最后一天,魏灵诉是当天第二组舞台,乔稚欢做完妆造马不停蹄地往他的休息室赶。
Rêver给魏灵诉单独安排了一间休息室,在后台最顶头,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有钥匙,乔稚欢刚一推门,听见哎唷一声,险些和正要出门的人撞上。
门口两人拧成一团,乔稚欢看得愣神:“‘警察’叔叔,你逮他干嘛?”
小尖牙薅住奸商,大义凛然:“这家伙在偷偷动诉诉的琴!被我抓个正着!”
魏灵诉马上就要上台,这时候动他的琴做什么?
奸商一看讲道理的人来了,急忙投降:“我是好人,真是好人,我只是看看他的吉他调没调好音。”
“呸!”小尖牙啐他,“录制几天,人家压根没和你说过话,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奸商这人虽然真真假假,金钱至上,接触几天下来,倒不像是刻意搞小动作的那种人。不然,叶辞柯也不会和他走得近。
乔稚欢面上没说话,绕过他俩走进屋里,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吉他空弦,乐音和谐,吉他共鸣箱均匀震动。
他这才朝小尖牙点头:“音的确是准的,吉他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放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