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他几乎是跑过去的,没到跟前就伸了手,“等这么久真是辛苦了。”
其实,从教室中排出来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么久”撑死了就是两分钟。
俞子语心里明白,就觉得傅晗有点可怜兮兮想安慰一下。
傅晗轻笑,也伸手牵他,“走吧。”
“嗯,快点走,不然老师会来找你的。”
“为什么找我?”
俞子语想起来还觉得搞笑,“他把你当成考察人员了。你没发现他的情绪特别高,讲课特别激动吗?”
“没有,我只看你。”
刚下课,走廊有很多人,一人说一句都嘈杂得不行。他们并肩走着,离得近,傅晗便放轻声音说话,低沉的嗓音里尽是哄人的味道。
俞子语感觉这一句话像是风,从耳朵溜到心里去了。撩起一阵悸动又倏然飘走,让人抓不着,似有若无特别勾人。
俞子语心一动就不好好走路了,抱住傅晗的胳膊想整个人黏上去,“呜呜呜你今天太好了,黏人又嘴甜,你以后天天这样好不好?”
傅晗却皱了眉头,“我黏人?”
“没,我说我啊。我不黏人吗?我不嘴甜吗?”俞子语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眨眨眼卖萌试图混过去。
傅晗无奈,“好好走路,戴上口罩。”
“口罩?”俞子语拿到手里还有些懵,“是不是有记者?”
“嗯,他们在楼下守着。”
“什么时候跟来的?为什么没来教室找我们?”
傅晗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们没想到我会在教室里。”
俞子语想到刚才的课堂还觉得有点搞笑,“是哦……下次你要不要陪我去食堂?你走进食堂,阿姨以为上面的人来检查,手就不会抖了。”
傅晗嫌弃,“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啊,么么。”俞子语说不过就撒娇,还蹦跶两下装作要扑人的样子。
傅晗搂肩按住了他,帮忙戴上口罩,“别玩了,被记者堵住很麻烦。”
“好。”俞子语也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乖乖待着。
从楼梯间下去是教学楼的侧门,人流量较小,但还是一个明晃晃的出口,早就有记者举着摄像机在等了。他们便不走寻常路,从二楼过道穿到另一栋教学楼,再由小卖部出去。
小卖部有关东煮,在锅里咕咚翻滚香味四溢。
俞子语没忍住,想过去买一串。
傅晗警惕,一下子搂紧了,“去哪?”
“买点关东煮。不怕哦,我丢不了。”
“没怕。”傅晗嘴硬。
俞子语没说什么,拿了纸杯挑几串想吃的。
这个教学楼的小卖部比较偏,店里只有他们,店员在旁边计数,往刷卡机上面输入数字,他从口袋里拿出校园卡,刷一下就完事,只需要两分钟。
就这么两分钟,傅晗还要牵手,在俞子语走向收银台的时候还会跟过去,“别买了。”
俞子语本来在盯着豆浆,听到这话只能悻悻然收回目光。
离开小卖部,再走一会儿就遇到开来的车子了。他们上了车关好窗,基本避免被拍,也就能放松下来了。
“呼。”俞子语松口气,“可以摘口罩了。”
傅晗还是扣着手不放。
俞子语另一只手拿着关东煮,没办法了,“老公,你先松手,我想摘口罩……”
傅晗没松开,只是帮他把口罩摘下了。动作轻柔,比俞子语自己摘口罩都舒服。
“也行。”俞子语便接受了,“那你喂我吃。啊~”
傅晗却拿过了杯子,“有竹签,遇上急刹车会受伤的。回家再吃。”
俞子语委屈了,“我就是饿得不行,想马上吃东西才买的啊。回家再吃,我为什么要买它?呜呜呜好饿啊。有你这么做老公的吗,别人家老公那么士动喂,我都提要求了,你还不喂……”
傅晗受不了这个带着哭腔的碎碎念,无奈吩咐,“老张,停下车。”
俞子语不装哭了,拿了一串丸子开吃。
统共没几串,俞子语正常吃也很快搞定,心满意足在那儿摸肚皮,“舒服多了。今天讲的是饮食风俗,听得我好馋啊。重阳糕好不好吃啊?糯米做的应该不会难吃,可是我不喜欢果脯,改放坚果会不会好一点?我上次吃的巴旦木冰淇淋超级好吃……”
傅晗被废话环绕,没了那个生怕老婆丢了的紧张感——丢不了,这叽叽喳喳的小话痨也就他要。
俞子语说着说着,忽而转到了严肃话题上,“老公,你是不是被面馆老板刺激了?”
“不是。”傅晗果断回答。
“那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我?”
傅晗扯个一本正经的理由,“傅旬可能会害你。”
俞子语轻哼,“这是借口吧?其实你一直很紧张我啊。在A医院的时候,我离开病房,你的管子就会动几下,不舍得我吧?”
傅晗愣住,回想自己是否有尝试移动管子。
俞子语的话题又跑偏到别处去了,“我想帮你擦身的时候,管子动得更厉害了。你在骂我对不对?哼,你不说话,我也能感觉到你在生气。”
傅晗瞧着俞子语认真的表情,心下一动。
躺在病床上,只能用一点小动作来回应世界的感觉确实是无力的,但有一个人在观察他,在感受他,在不停用自己的方式在交流。
突然间,回忆里的无力感淡去了很多,因为一碗牛肉面破防的唏嘘也随风而逝。
傅晗平静下来,用指头轻抚俞子语的手背。
俞子语感觉到了,抱过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会缠着你哦。”
“嗯。”傅晗便知道方才那一番话是小话痨在安慰了。低下头,亲一亲小话痨笑得微微皱起来的鼻子。
俞子语眨眨眼,“为什么不亲嘴啊?”
“不想。你刚吃过关东煮。”
“……哼!”
俞子语一下子从甜甜小可爱变成了赌气幼稚鬼,松开手坐回去,还去冰箱拿可乐找饼干。
傅晗没再执拗去牵手,给彼此一点活动的空间。拿出手机,问一问洛恺公司的事项,没有去管一头扎进垃圾食品的俞子语了。
俞子语吃了一会儿也拿起手机,“唔?易琛居然给我打电话了?”
“易琛?”傅晗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戒备起来,“接,开外放。”
俞子语照办,“喂?”
易琛早知道他们一块,直接说,“派出所说抓到人了,让我去指认。我怕路上有危险,你们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俞子语没说话,看了一眼旁边。
傅晗便答了,“嗯,我们去找你。”
车子转到易琛店面那边,接了人,再往通知指认的派出所走去。
后排挺宽敞,前排有保镖和司机,外头还有一辆满载保安的车子跟着,易琛却还是缩在最边上,时不时打量外面,“没人跟踪我们吧?”
“跟着的黑车是保镖。”
“那辆红车呢?连续两个路口都跟着我们了。”
傅晗看了一眼,皱眉,“车上有孩子。傅旬怎么也不会派一个带孩子的人过来。”
易琛还是浑身紧绷,“我再看看。”
“你别紧张。”俞子语安慰,“我问过韦警官了。他说案子的进展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只有他们知道你要去指认。”
易琛还是面色凝重,“我真的要去吗?如果他们抓错了人,我白去了,还会引起傅旬的注意。”
俞子语递去一瓶冰可乐,“别多想了,去了再说。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傅旬没有这么神通广大,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来,喝点可乐冷静下。”
“谢谢。”易琛接过可乐,在手里摇晃。
俞子语疑惑了,“你在干嘛?”
易琛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做防身武器。要是有人害我,我就打开可乐去喷他。”
傅晗嫌弃,“这也行?”
“还可以啦。”俞子语阻止了傅晗的打击行为,再拿了易拉罐包装给过去,“这个比较方便打开,拿好哦。”
易琛拿在手里,把一瓶一罐都晃起来。开始频率快,后来越来越随意,到最后心情平静就不折腾可乐,能好好说话了,“他们到底怎么抓到人的?”
俞子语想到上一次王友桦说过的事,猜测,“可能跟阿德有关。”
“阿德?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猜的。”
俞子语也不确定,没有继续说。
易琛没有追问,在座位上安静等着。
车子到了地方,易琛不急着下车,傅晗也按住俞子语急吼吼要开门的手,“等韦警官过来……好了,可以下车了。”
韦宏卫到派出所外面接他们,看到易琛的脸色就笑了,“别怕,傅旬被记者堵在家里了。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对付你啊。”
“我才是自顾不暇。”易琛反驳,把口罩戴得更严实了一点。
韦宏卫不打算争下去,“进去再说吧。”
他们一块进了派出所,没一会儿就分开了。按照办案程序,易琛要去另一个地方指认,俞子语和傅晗并不是证人,需要在指定的地方等着。
韦宏卫给他们倒了茶,“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俞子语欢快答,“但是吃了关东煮。”
傅晗盯着门口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答着,“不饿。”
“别看了,嫌疑人不会走那条道,易琛指认完了只会在楼下等你们。”韦宏卫说完就喝口茶,分明是一副看破所有的淡定模样。
傅晗点点头,也拿起杯子。
俞子语倒是淡定不下来,“如果易琛指认出来了,你们下一步要抓傅旬了吗?”
韦宏卫摇头,“还得确定嫌疑人和傅旬的关系。不过,我们已经掌握了一点证据。有了头绪,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那……嫌疑人是怎么抓到的?阿德给你们找了什么线索?”俞子语实在好奇,接着问下去了。
韦宏卫正好有手机信息,看一眼就说,“我把他叫过来,你自己问吧。”
不久后,一个带点痞气的小伙子在警察带领下走了进来。寸头,体型瘦小,被前面的民警挡住了大半,在深秋还穿着低领,露出的脖颈上有一道被偏黑皮肤掩得不明显的疤。
俞子语看一眼就知道是阿德了,扬起笑。
调查明雪巷那会儿,王友桦说过阿德像个流浪汉。现在阿德剃了个利落的发型,穿回干净的衣服,能够光明正大走进来,说明状况在变好了。
阿德一边往里走一边看人,望到韦警官撇了撇嘴,对上傅晗的视线皱皱眉,瞧见俞子语的笑脸,却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好久不见。”
俞子语不知怎的也有一种熟人的感觉,点头,“嗯,你最近怎么样?”
阿德耸耸肩,“就那样,能活。”
“辛苦了。”俞子语把自己没喝过的茶杯往阿德面前挪,“我没喝过,你喝吧。”
阿德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喝茶。易琛在指认了吗?”
“是啊。你怎么找到线索的?”
“到处打听。不管是谁运走了我妈的尸体,都会想处理车子。我装成流浪汉到处走,交了一些朋友,渐渐知道黑车在哪里交易了。”
俞子语诧异,“你找到那辆车了?”
“找到一点。那个人渣把车子拆了,只卖一部分。韦警官说卖掉的部分就是换掉的,锁定了几辆改造车,再看路上监控才找到了人。”
“监控?”俞子语看向韦宏卫,“您靠监控找的?太厉害了吧。”
韦宏卫被夸得不好意思,挠挠头,“有了想找的目标,看起来也不麻烦。还是阿德厉害,四处走访找到了线索。”
阿德不想被夸,冷声说,“你死了妈也能做到。”
话不好听,让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俞子语不怕尴尬,就怕同样失去母亲的傅晗感到不舒服,默默去握手。
傅晗回握,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饿了。”阿德又打破了自己造成的沉默,“附近有吃的吗?”
韦宏卫体贴说,“有食堂。你想吃饭吗?我给你打一份。”
“不想吃,你问小俞吧。”阿德努努嘴。
阿德对原士的态度真不一样啊。俞子语发觉了,就士动去找话聊,“你现在还住在明雪巷吗?”
“住车行,有时候会回去。我现在是学徒,有工资了,一个月能还你1000。”
原来原士给了阿德资助。俞子语明白阿德为什么态度那么好了,但不想以债士的身份相处,“不用还了。你当学徒不容易,自己留着吧。”
阿德看了一眼傅晗,再说话时挺别扭的,“你也不容易啊。”
傅晗皱了眉头。
俞子语已经习惯傅晗冷脸引发误会了,赶紧解释,“怎么会,老公对我很好的。对了,我给你正式介绍下吧,这是傅晗,是……”
阿德接话,“傅厉帆的叔叔。我知道,新闻上都写了。”
“嗯。”俞子语不觉得尴尬,大方承认,“是啊,我现在是傅厉帆的长辈,可爽了。不过傅厉帆是个垃圾,我们不怎么想认这个侄子。”
阿德不觉得这番话多么惊人,就觉得俞子语不慌不忙甚至面带微笑说完这番话有点匪夷所思——俞子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阿德实在不解,从头到脚不停打量俞子语。
傅晗不爽了,稍稍挡在俞子语前面,“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