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岚放开怀中的人,注视着对方的双眼,轻笑道:“你不需要担心……不管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担心。”
他站起身,拉开了一侧的遮光窗帘,暖暖的阳光从朦胧的纱质帘子透过,室内光影交错,忽明忽暗着。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会保护你的。”他回过头,低头望着对方道。
简溪被忽然亮起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背光的方向上,看不清虞安岚的神情。可是,他朝被窝中蹭了蹭,身上渐渐习惯了那般触感,心口轻飘飘地,低声道:“嗯。”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至少,面对着那样的虞哥,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些事。
不论是什么时候,就算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虞安岚掩下了心中种种的思绪,忽然,闹钟开始响起刺耳的铃声,他走到床头,按下开关。
他看了一眼身边、对一切毫无察觉的恋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无奈地笑了起来,轻触了触对方翘起的呆毛,开口道:“是不是我站在这里,你不方便穿衣服了?”
简溪这才忽然惊醒,昨天自己被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了,如果现在起床,那他根本没法保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恨不得立刻钻回被窝里。
他撇过头,倔强地试图保持清冷的人设:“没、没关系的……只给虞哥一个人看的话,我也可以穿衣服的。”
虞安岚转身将睡衣外套盖在了对方的脸上,认真道:“会迟到的。”
没有让任何人看见他动摇的神色,他独自逃了出去。
被蒙了一脸的简溪,慢慢脸上像发烧一般羞红了,他松了一口气一般,慢慢蜷缩起身子。扑在另一侧的枕头之上,他尽情地滚来滚去、直到身上平静下来,才起身开始穿衣服。
不论蹭了多少次床铺,都根本不够。
周六,早上九点,当一辆低调的灰色面包车驶过地势复杂的隧道、地下车库后,进入了主干道。
穿着纯黑色毛呢外套的简溪,正紧紧地握着手机,不知在看着什么讯息。
他的身旁,助理争分夺秒地,和化妆师等各类人员联络着。
他想起早餐的时候,虞安岚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这次的流言,或许会有一些人,对你做出各种揣测、恶言相向。”
“但是,所有这些人,都不过是道听途说。就算他们说了千遍万遍,也不过是与你毫不相干之人的观点。”
“你既不需要对此做出回应、也不必害怕。”
“因为我不会让他们对你做任何事的。”
简溪的目光黏在了手机屏幕之上。
他不曾害怕流言,也知道,在那些传闻之中,到底哪一部分是真实的。
但是,被这样珍重地提起、甚至于专门派了人手来保护自己,让他忽然有一种现实感,原来自己确实处在了危险的境地之中。
他不知道,虞安岚究竟明白了多少。虽然明英高中案是真正发生了的,可是,自己作为公众人物,也确实是其中的当事人。
当初,虞哥能这么快地就赶到明英高中、通知校方,到底其中包含了一些什么含义,又是否真的如自己所猜想,对方一切都是知道的?
如果这是真的……
简溪心中恍惚,有某种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迟迟不肯揭下最后一层面纱。
他看向窗外,忽然聚集起人群的青鸟卫视大楼后门口,一阵阵乌压压的小报记者向车窗涌来。
灰色面包车迟缓地向前行驶着,不远处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停下,三五人下车,将那一大群激动亢奋的记者挡开,同时在助理震惊的神情之下,和面包车上的两名保镖配合着,打开车门护着简溪下来。
简溪握紧了手机,又恢复了人前冷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对周围的环境毫无察觉般,走进了大楼后门口,摄影棚外的走廊。
如果虞哥知道了一切,却仍旧愿意吻他、保护他、不会用那样失望透顶的眼神看向他——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也能够有一点点机会,做出对等的回应?
忽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缓缓的脚步声,随后是一声惊讶的呼声:“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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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走廊对面, 身着利落的卫衣牛仔裤的女生,正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向这个方向走来。
秦娅一改先前的柔弱印象, 连发型也略作改变, 甩开了身旁跟着的经纪人, 面色复杂地上前道:“你今天就这样……来了?”
简溪在上一期和她有过一些交流,撇开对方前男友的事情不谈, 两人没有结下梁子的必要性。
不论台下如何,到了舞台之上,他们终究是要共同合作的。
只不过,在如今这样一个敏感的情况下……秦娅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想告诉他点什么?
简溪微微点头,指了一下休息室道:“也不只有我一人。助理在休息室准备东西。”
他偏着头用眼神问着, 到底是有什么事?
秦娅走上前了一步, 似乎是要避开旁人的耳目, 终于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有某个知名论坛上的网友,偶然间发现自己通过游戏认识的好友, 在不久前曾发表过明英高中案相关的内幕,其中的细节, 就算是我……就算是曾经就此案受到过调查的我,都开始怀疑那个人确实知道些什么。”
“虽然此事听起来非常荒唐, 可是在那名网友将截屏放至论坛上之后, 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在这之后,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就出现了好几人,以各种形式表达了相似的说法, 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们说,你为了向杨家的对手投诚,主动挑衅杨家的几人,自己给自己做出了伤口,然后诱导对方落入你的陷阱,以彻底搞垮杨氏。”
“他们还说,你作为受害者的身份,完全是一场演戏,不论是被救的时机、还是最终导致杨氏获罪的证据,都太过凑巧,简直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在这个情况下,你去参加第二期直播,到底会遇到怎样的目光……”
简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浅笑道:“但是,你也来参加了,不是吗?”
秦娅一顿,垂下目光低声道:“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果有人因此而指责我,我也不会否认。是我没有看人的眼光。”
她微卷的中短发遮住了小半张脸,仿佛陷入了沉思、或是自责的困境之中。
简溪望向走廊另一头,其他的参加者陆陆续续进来,有人奇怪地看向了他们的方向,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秦娅肯定明白一些什么。说不定,就连“内幕”的真实性,她都有所察觉——关于自己是否是明英高中案的当事人,作为杨重炎前女友的她,肯定能猜到些什么。
但是,对方和自己的立场接近,对于这件事情,一定会闭口不谈。
现在她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已经是对方所能做出最大的提示了。
简溪转身面向着摄影棚的方向,平静地道:“他们的观点也好、目光也罢,从一开始就与我无关。我唯一要做的,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他握着手机,在那上面,写着短短的一行字:
【结束之后,等着我。
——虞安岚】
如果这句话,真的是指那个意思……那么,这次,虞哥是为了自己而来吗?
他走进了摄影棚,彩排用的灯光直射在舞台之上,迎接他的是满面笑容的制作人、和跟在他身后神情尴尬的副手。
“关于最近热议的话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出一点回应?”
灯光掩盖住了角落中的阴暗。然而,简溪微眯起了眼睛,适应着强烈的灯光,随后望着制作人脸上堆积着的笑容,漫不经心道:“关于这件事的兴趣?”
他确实对澄清此事有一点点兴趣,可是,恐怕和对方想象中的情形,会不太一样。
摄影棚内,彩排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电视台内一点点蔓延开的传闻,同时,也在普通观众之中引起了大量的关注,导致原本就非常热门的《火花》第二期,一跃成了万众瞩目的争议节目。
与第一期的先录制后播出不同,第二期采用直播和观众投票方式,再结合最近的话题,节目方根本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周六晚上八点,当每一台摄像机开启,倒计时完毕——那一瞬间,舞台之上所有的景象,都随着电波信号,送到了无数观众的面前。
伴随着古典乐器的宏伟音色响起,纯白色舞台和超现实风格的道具布置下,主持人和特别导师坐在环形座位之上,掩藏在帷幕之后。
虞安岚坐在灯光明亮的办公室内,周围的其他人都回去工作了,只留下了今晚也要在这里值班的二号。
无数块屏幕中的一块,此时正显示着《火花》第二期的直播节目。
二号:“现在网上已经一团糟了,一部分人在肆无忌惮地揣测简溪的动机和心态,另一部分在拼命地扒着豪门狗血史,煞有介事地说自己的猜测是有根据的,但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法取得上风。”
“现在,简溪在上一期的视频,已经被人拿着放大镜抠着细节,解读得乱七八糟了。我们真的还要再……再做下去吗?”
虞安岚盯着屏幕之上,帷幕渐渐升起,环形座位之上,果然空着一个位子。不难猜出,这位子一定属于那位自己最不想遇见的人——原书主角受洛辰星。
他靠在墙边,对一旁的二号道:“之前给了你一份名单,对吧。把能够证明那几人身份的零碎信息,准备好今晚散播出去。”
二号扭过头,紧张地道:“可是……如果他们的身份一旦被猜出来,那么,这条流言的可信度就会大幅度增加。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相信,明英高中案是演出来的一出戏,而他就根本无法翻身了……”
虞安岚握紧了手机,喃喃道:“不,这可不一定。”
伴随着那几位“谣言源头”的身份明确下来,下一步,网上的人们就会开始想:为什么这几位要说这些话?他们这么说有什么好处吗?
很快,流言就会进入下一个传播阶段。
二号隐约听到了那句话,疑惑地转回了头。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会觉得,老大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有些痛苦,而那种口吻,就像是永远不会放弃希望和可能性,想要保护那个人一般。
屏幕之上,伴随着每位导师和嘉宾的正式登场和介绍,舞台背后的白色背景中,显示出了动态的画面,镜头切换,屏幕上开始播放事先录制好的排练日常。
出乎参加者们的意料,他们的随机剧本排练日常,早已被各处的隐藏摄像机拍下,剪辑成了如今的录像,被播放到大屏幕上。
不知道是因为简溪取得了唯一的一个A评级,还是因为他最近的那份争议度,只有他的画面,格外得多和细致。
虞安岚忽然看见,在某一幕对台词的场景中,简溪在抬头之时,与刚巧走到他身旁的特别导师对视了一秒。
洛辰星看向简溪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阴霾,可是,虞安岚却莫名从那一秒中,感受到了一丝揪心般的痛楚。
如果那是自己的恋人……“据说”,对方曾经有过永远难以忘怀的白月光、朱砂痣,那自己会是何心情?
或许,会怀抱着无数的妄想、却迟迟无法开口。就算暂时交往了,也会在心底某处、一直害怕着,有一天一切会变回原样。
虞安岚低下头,不敢继续看下去,慢慢地下定了决心。
等这次节目拍完、对方的艺考结束后,就应该到合适的时机了。
就算这样的做法不过是安慰、就算自己可能会一直背负着这份过去,他也必须要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将一切交由对方来选择。
他必须要面对这一刻……他要问出那个问题——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愿意一直相信着我的话,你有没有意向,和我结婚呢?”
就算只是海外的一纸证书、和小一点的结婚仪式,也完全没有关系的。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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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录像终于播放完毕, 灯光再一次亮起,伴随着主持人高亢的嗓音,画面切换到了一个电子抽签按钮前, 白色背景墙上, 出现了8名参加者的图像。
主持人:“第二期演技对决的顺序, 会在所有人的面前,由这台抽签机器决定。究竟哪位参加者会是第一轮的选手?”
他微笑着转头, 看向一侧的隐藏门,从门后,缓缓走出了一人。
虞安岚紧紧地盯着屏幕之上,简溪脱去了外套,不知是灯光的效果、还是那身黑色套装的缘故,显得他格外得沉静淡然, 仿佛和此处的氛围格格不入似的。
主持人对他略作介绍, 就将话头引到了对方上一期的表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