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但在简尧眼里,简安之跟霍衍都是真实的。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走到了周文远身边。
此时周文远坐在沙发上,简尧站着,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但神情却全然不同。
“傻站着干嘛?”周文远,“坐啊。”
简尧抿着唇坐了下去,还好两人中间还有空间,不至于挨在一起。
“怎么这个表情?”周文远凑近简尧,他看着简尧的眼睛跟睫毛,“这么怕我?你对我误会还挺深,我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还真不是什么坏人。”
周文远的朋友们笑着附和:“周哥对朋友可没得说。”
“你是运气好,我还是头次看周哥对谁这么有运气,可惜你不是个女的,不然将来还可能是周家大少奶奶。”
周文远收敛了笑容:“大少奶奶?”
朋友们立刻闭上了嘴。
简尧面无表情,只觉得这运气谁愿意要谁拿去最好。
反正他现在看到周文远的脸,就只觉得恶心。
周文远已经习惯了仗势欺人,他甚至不认为自己在使用有钱人的特权,反而以为这就是他生来就有的权力,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以此为傲。
他也不会把身边的人当成平等的人,就像他想跟简尧当“朋友”,但实际上他并不在乎简尧有没有把他当“朋友”,他在乎的是简尧有没有把他当朋友对待。
“他们经常这样,口无遮拦。”周文远伸长胳膊,端起酒杯递到简尧面前,他那双狐狸眼看上去阴险狡诈,还带着无法掩饰也不曾掩饰的高傲。
简尧接过了酒杯:“我不会喝酒。”
周文远微笑着说:“那就不喝。”
他没有逼简尧喝酒,而是冲旁边的人说:“去给他倒杯饮料。”
旁边的人刚刚还在跟女人谈情说爱,抱着不肯撒手,周文远一开口他就立马站起来,没有片刻的迟疑去给简尧倒饮料。
但简尧没有因为周文远的“体贴”而变得放松,相反,他更紧张了。
周文远这个人是不会低头和退步的,如果他退了,那证明他之后会索要更多。
退一步,只是因为他要前进更多步。
“我记得你们家住在首都?”周文远拿过朋友递来的饮料,然后又放到简尧手中,不管旁边的人在干什么,只要他开口,整个房间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音乐依旧。
简尧:“嗯。”
周文远:“这儿怎么都比不上首都吧?不管是学习环境还是生活环境。”
简尧很不耐烦,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我喜欢这儿。”
周文远:“也对,首都再好,待久了也就那样,这里虽然小,但是也有让人觉得新奇的地方。”
大约是看简尧没有跟他闲聊的兴致,周文远的手轻轻在简尧肩膀上拍了拍,用轻柔的语气安抚道:“你别紧张,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折腾人的人。”周文远微笑着。
简尧依旧没有说话,他也没什么话想跟周文远说,周文远像一只面目狰狞的狐狸,肚子里头装的全是坏水,他什么人都不爱,因此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人性中的恶放到最大。
最可怕的是没人可以限制他。
周智博那么爱他,他推周智博去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因为这个弟弟在看他看来,也只是跟他争夺家产的敌人罢了。
至于周家夫妻……
如果周文远需要,他也会面带悲戚地送他们上路。
他的狠毒不知道是生来就有还是后天培养的。
看书的时候每次看到有周文远的戏份,简尧都想跳过,因为这个人坏的太极端了,他就像是一个平面的符号,如果说别的角色都还有那么点角色塑造,周文远就完全没有。
像是霍乾和杨金花,他们的行为至少站在他们的角度还能找到逻辑,比如霍乾从小到大都活在社会底层,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却又性格懦弱,没有自己的主意。
所以对他来说钱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的眼界决定了他只能看到最明显的利益。
而杨金花的举动更好理解,她希望自己的儿子更享受原本他们一家都望尘莫及的优越生活,所以冒着风险换了孩子,然后留在自己儿子身边,把他哺育大。
她对他有着病态的爱,不仅因为他是她的孩子,更因为他完成了她的梦想——改换阶级。
只有周文远,他的人生经历明明顺风顺水,可他却仿佛从没有过任何安全感。
哪怕周家的人都爱他,也没能让他那颗石头做的心活过来。
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工具人,作者甚至都不愿意去完善他的性格。
只要他足够坏就够了。
简尧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觉得开心吗?用我妈的事业来威胁我,现在我来了,你心里舒服吗?”
周文远笑了笑:“你没明白,我想跟你当朋友,就因为你看见我的时候总是一副不想跟我扯上关系的样子,你要是跟他们一样奉承我,我反而不会多看你一眼。”
简尧沉默了。
周文远:“别人太看得起我,我不高兴,别人看不上我,我更不高兴。”
简尧端着饮料,一直没有喝,他看向周文远:“那我这个朋友该怎么做?”
周文远:“这样吧,我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让你出来你就得出来,不过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可以照样去上学,遇到什么麻烦也能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直到我腻了为止。”
“对了。”周文远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好像从没见你在我面前笑过。”
周文远眼睛微眯:“笑一个给我看看。”
简尧看着周文远,他笑不出来,也不愿意笑。
平时他的笑容很多,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愤怒,那股怒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烧起来。
周文远:“没事,你可以慢慢酝酿,我有得是时间等你。”
“都别吵。”周文远忽然提高音量。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还有人去关掉了音乐声。
室内鸦雀无声。
简尧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看向周文远的眼神中燃着火光,目光灼灼。
周文远看着简尧的双眼,他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简尧。
他看着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甚至起了一种更残忍的念头。
把这双眼睛挖出来好好存放,就能永远留住这样的眼神。
里面将有永恒燃烧的火焰。
“不笑也行。”周文远终于移开了目光,他语气玩味,“我倒也挺喜欢你这么看我。”
周文远的语气一轻松,房间里的人就又敢谈笑了。
就在这时,简尧的手机响了,他猛然坐起来,没有躲闪地对周文远说:“我要回家了。”
周文远托住自己的下巴:“谁的电话?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简尧抿着唇,终于忍无可忍:“周文远,周大少爷,你想要朋友这里到处都是,你永远不会缺讨好你,奉承你的人,我只是个小人物,小的不能更小,无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都不会如愿。”
“你有权有势,你想干什么都没人能拦着你,我更拦不了,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有说不的权力。”
周文远看着简尧的目光逐渐变得尖锐,他不怒反笑:“权力?”
他也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比他矮小半个头的简尧,他的目光阴鸷,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捏住简尧的下巴,迫使简尧抬头看着自己:“在我面前,你能有什么权力?”
“你越是痛苦,我就越是觉得舒服。”
简尧打开了周文远的手,他能把自尊放在地上,却还是无法忍受周文远把脚踩在他的尊严上。
就在简尧打掉周文远手的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
简尧那摇摇欲坠的理智突然回笼,他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门外站着的是谁?
简尧把手机拿出来。
上面不止一个未接电话。
房间里太吵了,在这次听见电话铃声前,霍衍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
周文远也看向房门。
“去把门打开。”
有人打开了房门。
房门刚刚打开一个缺口,就有一只手从门外伸了进来,开门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因为那股力道被推倒在地。
简尧终于看清了门外的人脸。
对方额头上的疤还是那么鲜红。
简尧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他之所以让霍衍报警,就是因为不想让霍衍掺和进这件事里来,他不希望周文远注意到霍衍,希望霍衍能避开原本的命运。
可是此刻他看见霍衍,依旧忍不住眼眶泛红。
他从没有过好朋友,从没人把自己的利益和安危放在脑后来帮他。
周文远也看清了霍衍的脸。
此时的霍衍终于不再像平时一样总是脸上带笑,他现在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目光冰冷的扫过室内,最后落在了简尧身上。
周文远“啧”了一声:“我记得你,霍衍是吧?杨妈的儿子?”
“你怎么过来了?简尧给你发的消息?”
“哎,我又不会对他做什么,我可不是□□。”
周文远:“说吧,你来干什么?”
霍衍的声音很平稳:“我来带他走。”
简尧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向了霍衍,他要和霍衍一起离开这儿。
周文远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为我是谁?你说带他走就能带他走?”
“别以为我会看杨妈的面子,她只是个保姆,我家保姆可不少,没了她还有别人,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霍衍揽住了刚刚走到他面前的简尧的肩膀。
他的手臂很有力,简尧那颗一直提着心明明应该因为霍衍的到来而提得更高。
可现在,他的心落回了胸腔。
好像只要霍衍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会怕。
第30章 Chapter 30
偌大的酒店套房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周文远的朋友们和那些叫来一起玩乐的女人都坐在原位动也不动,似乎连喘气都忘了,只有周文远站在房间中心,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霍衍,好像在好奇他怎么有胆量到自己面前来要人。
但是霍衍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简尧的身上,他在确定简尧没有受伤之后才再次周文远。
周文远似乎从他看向简尧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忽然咧开嘴笑道:“简尧, 你觉得他是你朋友?”
简尧皱眉看着周文远, 周文远:“我是想跟你当朋友, 但他可不一定想。”
周文远一脸嫌恶地说:“说不定他惦记的是其他东西。”
简尧根本没把周文远的话听进去, 更不觉得周文远的话里有什么深意。
他只觉得周文远这个人说话跟他这人一样, 都恶心的叫人想吐,简尧拉住霍衍的衣袖:“我们走。”
周文远摆出无所谓的神色,他只是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得记得接。”
只是简尧已经拉着霍衍走出了房门, 只剩下周文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周哥,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朋友奇怪的问道,“这可不像你。”
周文远摩擦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嘴角带着笑:“捕猎者捕猎的时候,未必是因为饿了。”
“现在把他留着有什么意思?”周文远耸了耸肩,“难道让他唱摇篮曲给你们听吗?”
猫捉老鼠不一定是想吃, 它们在一次次锻炼自己捕猎的本领, 时间久了,未必没有一只猫从狩猎中找到乐趣, 比起训练本领和填饱肚子, 更喜欢看猎物仓皇逃窜的模样。
一次次的放走,再一次次的抓回来, 直到最后, 连猎物自己都放弃了求生。
周文远自认不是猫, 但他在这一方面跟猫确实很像。
他希望看着猎物挣扎,然后再在猎物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把对方拖进更深的黑暗中。
周文远转过身:“我回去睡了,你们声音小点。”
其他人面面相觑,周文远都发话了,他们当然不敢再玩,只能让房间里的女人都离开。
原本以后来这个没有家人监管的小县城可以随便胡天胡地,结果周文远这个头头找到了新玩具,已经对普通的玩乐没了兴趣。
一群人垮着脸,各自回房间睡觉。
“你为什么来?”简尧低着头走在路上,他问,“我让你报警,别自己来。”
霍衍:“我担心你。”
简尧不是很有精神,他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他的声音很小:“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霍衍走在简尧身旁,简尧低着头,霍衍也就没有再管理自己的表情,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漆黑的双眼在走过路口时回头朝着酒店楼上看了一眼。
他从没有把周文远当成对手,周文远无论叫嚣得再厉害,在他眼里也只是一只小狗罢了。
体型越小的狗攻击性越强,它们因为体型所以更缺少安全感,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不停狂吠。
越胆小就越激动。
他当年甚至还没有做太多,周文远就先崩溃了。
周文远看重的东西太多,想得到的太多,所以能攻击他的地方就更多。
而霍衍从未拥有过什么,更不恐惧失去什么,他无欲无求,所以没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