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陆嘉意忙说,“我不欺负你了,怎么还会失控呢?”
闻言,周鹤庭只是苦涩一笑,像是自嘲于自己不为人知的某种心思,“你靠近我,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失控了。”
陆嘉意有些受伤,“你知道你这话,在我听来,是什么意思吗?”
“我觉得你是在说,你的人生中,不该有我参与。是这个意思吗?”
周鹤庭皱皱眉,却还是认真点头肯定了。
“周鹤庭……”陆嘉意的声音软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呼唤这个人的名字,用的却是一种受过伤的声调。
周鹤庭狠心道:“既然你已经愿意不再作弄我,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划清界限吧。”
“你要是真想划清界限,为什么先前我闹得那么凶的时候,你都没有提出来呢?”
陆嘉意想不通,“反而是如今我想对你好一点,你却不愿意了?”
周鹤庭终于抬头,一双眼看向陆嘉意。
他这人的眼眸颜色清澈,此时映了小诊所内明亮的灯,像是盛了婉转的泪雾。
他瞳孔闪烁着,有浓烈的情绪流转,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陆嘉意看着他,感觉好像要触碰到这人的心思了,可他一低头,就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总是这样,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神秘。
因为他什么也不说。
“就这样吧。”周鹤庭叹气,起身,“你有我的手机号,如果感觉身体不适,就联系我。”
“周……”陆嘉意怕他走,拽住他的衣角。
周鹤庭一抬手拂掉了,没头没尾说了句:“期末考要到了,好好复习。”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走得很快。
快得像是,生怕自己后悔。
快得,他没留时间给陆嘉意反应。
周鹤庭独自回到寝室楼下时,不经意抬头看到自己的楼层处,小粉鸡蹲在围栏上,似乎在等他。
见周鹤庭一个人,小粉鸡有些惊讶,扑扇着翅膀飞下来,落在周鹤庭肩头,问:“你送陆嘉意回去了吗?”
周鹤庭摇头。
“他也没送你回来?”
依旧是摇头。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故事的小粉鸡,以为自己助攻成功,还教训着,“你们俩呀,谈恋爱要主动点,怎么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还不顺势多相处相处?”
周鹤庭抬手按住小粉鸡的头,像是为了警告,多用了些力气,“我们没有进展,也不会有。你不要擅自作主。”
“哈?”小粉鸡难以置信。
“你不要改变任何东西。”周鹤庭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表情凝重,此时像是调动不起任何积极情绪,只能沉着脸说话,“我从没奢望过跟他在一起。”
“你笨蛋吗!”小粉鸡恨铁不成钢,“我只是爱神,又不能篡改人心!陆嘉意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的本能,他如果对你表露好感,就说明……”
“我不需要!”周鹤庭突然打断,“请不要再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这是小粉鸡第一次被周鹤庭凶。但同时,他也不理解,周鹤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莫名其妙!”小粉鸡坚持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他如果也喜欢你,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懂什么?你懂人类的社会吗?你懂人心吗?”周鹤庭严肃道,“他喜欢我什么?我们的对话都不够写满一张便签。他压根不了解我,喜欢的是我吗?难道不是错觉吗?”
不是啊!
当然不是错觉啊!
周鹤庭一连串的发问像是失控的暴雨,敲打得小粉鸡泪眼汪汪。
只是,小粉鸡不能说,不能说周鹤庭,我真的很了解你啊……
我知道你的缺点,知道你的软肋,但就算这样,我也很喜欢你啊……
所以,我只是希望,故事一开始的你,可以重新活一次,更靠近我一点,不要暗恋得那么辛苦……
看到小粉鸡的泪眼,周鹤庭有些自责,低着头,攥紧拳头,道歉,“对不起,我话说得有些重。只是,我不想有任何期待感。”
“比起失望,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过期望。”
小粉鸡明白了。
正因为此时关在小粉鸡的身体里那个陆嘉意,有多么了解周鹤庭,所以他才能明白周鹤庭此时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伤人。
伤的不仅仅是原始的陆嘉意,不仅仅是此时的陆嘉意,更多的,是周鹤庭本人。
他宁愿成为懦夫,也不敢与心爱的人对赌。
他不期待赌赢,可一旦赌输了,他就全面溃败,再难振作。
“我明白了。”小粉鸡点点头。
周鹤庭勉强一笑,朝小粉鸡伸出手,似乎想要重新接纳这个默默陪伴自己的爱神。
但他却眼睁睁看着爱神慢慢透明,消失在自己眼前。
周鹤庭有些茫然。
而只是透明化站在他面前的小粉鸡,没留下一句道别,就转身离开。
他想回到「自己」身边。
他知道,周鹤庭是个内心匮乏的人,他没有能量。
但陆嘉意有能量,有很多很多。
周鹤庭缺乏的,「自己」可以给。
他们之间的破冰,要靠陆嘉意。
就像现实中一样。
小粉鸡回到陆嘉意的身边。
令他惊讶的是,他一路上规划的那些,修改参数让陆嘉意主动出现在周鹤庭身边的计划,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泡汤了——
因为,陆嘉意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主动。
小粉鸡飞进寝室中时,陆嘉意正伏在案头,头顶绷带,嘴咬着笔帽,在一张巨大海报纸上画着表格。
小粉鸡和猴子一起凑过去,只见纸上一大半写着周鹤庭的课表,另一半写着作息时间,只不过时间处对应的事件,是空着的。
猴子替小粉鸡问出了心中疑惑,“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嘉意目不转睛地画着表,连考试复习都没有这么认真过,“我在研究周鹤庭的作息规律。他一直躲我,我要偷偷跟踪他,找到他的行动路径。然后,提前制造机会,假装偶遇!”
猴子一惊,“我以为你不准备作弄他了!你这是要,超级加倍啊?”
“才不是超级加倍!”陆嘉意认真道,“我要追他!”
“追?什么追?”猴子负隅顽抗,“追杀的追?”
“追求的追!”
陆嘉意没理睬震惊到石化的猴子,自顾自攥拳下定决心,“我怀疑我喜欢他,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追到他!”
啊!
不愧是我!
小粉鸡那颗在周鹤庭处受伤的心,在「自己」这里得到了抚慰。
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周鹤庭会喜欢自己了。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如果看不清内心,也就罢了……
一旦看清,就不管不顾,莽莽撞撞,但义无反顾。
他活得热烈勇敢,除了怕鬼,无所畏惧。
这就是他陆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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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5章 男神被纠缠了
陆嘉意的计划是有效的。
周鹤庭虽然确实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为了让陆嘉意琢磨不透自己的行踪,但是……
该上的课还是得上。
所以周鹤庭再怎么调整作息,也不会逃课,于是行动的调整,终究还是要围绕着课表进行。
但陆嘉意可不像周鹤庭,他从不自诩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周鹤庭不逃课,他逃。
所以,跟踪计划持续生效,通过16/24小时的监视,他成功归纳出了周鹤庭的行动路线——
早晨五点就去图书馆,自习完根据课表上课,上完课到了饭点也不去吃饭,而是在小树林里敲键盘,在下午无人的时候才会去食堂吃饭。
晚上也不急着回寝室,而是在校外的自习室学习,直到门禁时间快到了,才会踩点回来。
好你个周鹤庭!
陆嘉意一边填充作息表的细节,一边骂骂咧咧——
为了躲我,不惜糟蹋自己的身体,到饭点也不好好吃饭!
但是没用了……
陆嘉意看着眼前完整的作息表,发出反派标准的桀桀怪笑。
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次日早晨五点,图书馆大门刚刚敞开,周鹤庭照例背着包来到自习区。
本以为这个点,除了工作人员、以及学生们用来占座的学习资料,并不会有人在。
但周鹤庭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旁边,容光焕发的陆嘉意。
“呃……”周鹤庭站在门口,一时没了动作。
陆嘉意则妖娆地抬手招了招,仿佛在说:
大爷,来玩呀——
周鹤庭默默找了个其他空座,放弃了自己习以为常的位置。
他这边刚坐下,身边的凳子就被抽动,一转头,就看到陆嘉意契而不舍地粘上来。
与他对视上了,陆嘉意还佯装惊讶,“嚯,小哥哥你也在这里学习啊?”
周鹤庭看着他,有些啼笑皆非,“我们不是说好……”
“诶!”陆嘉意捂住耳朵,“我可没跟你说好,是你单方面那么说的!再说了,我只是来这里学习的!”
“你的书呢?”周鹤庭打量着陆嘉意空空如也的双手。
陆嘉意从棉服里掏出一本捂得热乎的传播学通识,拍在桌上,彰显自己充分的准备。
周鹤庭看着那本书,默默起身,“行,那我不打扰你学习,我找个别的位置……”
“哎哟!”陆嘉意苦着脸拽住周鹤庭的胳膊,“咱俩就别折腾了,就坐这儿好不好?”
“我没折腾。”周鹤庭认真道,“我说了,希望我们保持距离。”
陆嘉意耍赖,“我不管!反正你去哪我就跟着。”
周鹤庭一不说话,陆嘉意就有些心虚,忙又示弱,“我不会打扰你的,我真的是来学习的!就坐在这里嘛,好不好?”
陆嘉意撒娇的时候,总会低头,抬眼看人,上目线圆润显得人表情无辜,加上他不自觉奶声的语气,不会显得油腻,反而带着清爽的少年气。
看到这样状态的陆嘉意,周鹤庭有些招架不住,表情依稀有些动摇。
注意到对方细致的变化,陆嘉意乘胜追击,捂着后脑勺开始卖惨,“哎哟哎哟,我头疼。”
周鹤庭忙坐下,凑近去看对方脑后的伤,“怎么了?是那位医生没有处理好吗?”
“有点头晕……”
“就应该去大医院检查一下的!我现在带你去?”
“不必!”陆嘉意嘻嘻一笑,“只要你不站起来,我就不头晕了。”
周鹤庭又不说话了。
但陆嘉意看出对方表情有些无奈,并无厌恶的意思,就放心继续耍赖。
周鹤庭赖不过他,摘了书包,拿出课本开始学习。
陆嘉意心底暗爽——
报告总部报告总部,已成功接近目标……
现在计划为,伪装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打消对方的防备之心,趁机与目标搞好关系!
在心底脑补出一整部谍战大戏的陆嘉意,端庄地翻开自己的书本,找到第一章 第一段……
五分钟后,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平时考前陆嘉意也不是没临时抱过佛脚,紧急背书这种事他做得多了。
只是,这段时间他为了跟踪周鹤庭,昼夜颠倒,作息混乱,此时一旦看书,就不受控制地犯困。
毕竟没课能睡一上午的陆嘉意,什么时候受过四点多就要捯拭好外表的苦?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某人陪在身边的缘故。
等陆嘉意醒来,自习区早已人满为患。
他睁眼的时候,正好对上身边一个女学生的侧颜。
以为周鹤庭趁他不备偷换了座位,陆嘉意忙扭头看另一边——
还好还好,周鹤庭依旧坐在他身边。
只是,此时的周鹤庭支着一只胳膊,举着一本书,刚好挡在他与自己之间,让陆嘉意看不到他的脸。
刚睡醒的陆嘉意有些恍惚——
为什么要举着书啊?
是自己睡相不好吗?
陆嘉意迷迷糊糊抬手,去扒拉那只胳膊。
似乎没料到这边的人已经醒来,周鹤庭的手肘只是虚靠在桌上,这边一拽,手就下去了。
书本被按到桌上的瞬间,两人之间没有了任何隔阂。
除了看到周鹤庭的侧脸,落入陆嘉意眼眸之中的,还有窗外浓烈的日光。
早晨的阳光带着暖人的温度。但同时,洒在陆嘉意少经风霜的皮肤上,也有些扎人。
他浅淡的瞳色对上刺眼的光线时,但不自觉地收缩着瞳仁,但看到周鹤庭被阳光镀了金边的轮廓,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周鹤庭缓缓转过头来,见这人睁眼了,但又没清醒,手还按在自己小臂上,像在撒癔症。
“怎么了?”周鹤庭问。
见自己被太阳光迷得睁不开眼,周鹤庭微微偏头,正好挡住窗外一片光线,投下一片阴影,落在陆嘉意脸上。
原来……
我睡着的时候,他一直举着书帮我遮太阳啊……
陆嘉意突然傻笑起来。
他明明就不讨厌我嘛……
“喜欢……”陆嘉意嘴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周鹤庭本还算柔和的表情骤然紧张。
陆嘉意懵懵懂懂,把话说完:“我好像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