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乙把怀里的书抱到桌子上,手掌放在膝盖,淡淡道:“你不是每次睡不好都要抱点什么东西么,我就想着是我把你吵醒了,你不乐意也没事儿。”
邢子墨好歹帮了自己不少,为了完美的干干净净的结束这段协约,陈乙出于良心还是打算发挥自己的作用回报一下。
邢子墨:“……”
风一起,扇来的阳光扫在陈乙的眼眸里,亮晶晶的,邢子墨低低的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陈乙:“?”
一下想起来还有任务在身,陈乙端起书,“你再睡会儿吧,拍摄开始就应该没人来了。”
不等邢子墨回答,陈乙抱着沉重的书晃晃悠悠的出了书房,轻轻的关上了门。
视线一下变得明亮,陈乙出来才有身在白天的感觉。
邢子墨总是喜欢呆在光线弱的地方,即使是晚上,那么大的书房,也只是开一盏昏暗的小台灯。
孤独。是陈乙的第一感觉。
但邢子墨享受孤独,陈乙也感觉到了。
这是他的另一面,是陈乙没有在原书里了解到的另一面。
让他心里闷闷的,很奇怪。
“你怎么这么快下来了?”在楼上没呆多久,冉森旭就已经拍完了一组,正在补妆。
陈乙抬了抬手,疑惑道:“不是要用道具么?”
冉森旭往楼上看了一眼,笑道:“忘了跟你说,这书用不上了,你拿上去吧。”
陈乙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你是不是知道他在楼上,故意让我去的?”
他把书一放,不走了,“我还要打下手呢,待会儿再还。”
而且都说了老板要来这儿,万一看到他第一天正式上班就偷/奸耍滑的,那还得了。
这里还有专业人士在,他还想能多学学技术。
看着陈乙有点微红的耳朵,冉森旭坏坏一笑,没再勉强。
他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句话发出去。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三木九日:你们注意点儿,这可是公共场合,你的人耳朵都红透了。】
【墨:公共场合?】
【三木九日:行行行,你家你家。我寻思书房里也没床发挥啊,你们怎么做的?】
【墨:……】
【墨:滚。】
耳朵红了?
撩拨别人还把自己撩拨害羞了,怪谁呢。
邢子墨一指撩开窗帘,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根的呆毛,左右摇摆。
不止耳朵红了,连脖子跟脸也红了。
反射弧真长。
邢子墨低笑出声。
这场拍摄持续得有点久,过了正午还有两组没有拍完。盒饭一到,就暂停了拍摄,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房子,你真打算卖了?”冉森旭问道,“你又不缺那点儿钱,干嘛这么着急?”
邢子墨没什么表情,“考虑有一段时间了,没什么烟火气,还是算了。”
冉森旭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怪,人都没有房子又哪儿来的烟火气。”
邢子墨不耐烦的瞪了冉森旭一眼。
冉森旭认识邢子墨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房子承载得太多,邢子墨总有心结解不开。
冉森旭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拍击着沙滩的海水,“再考虑考虑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来这儿……”
邢子墨打断道:“以前是以前。”
门被敲响。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
陈乙端着两盒盒饭愣了好一会儿,“小冉,你也在啊……”
冉森旭偏头一笑,“怎么,不希望我打扰你们?”
陈乙:“……”
邢子墨往后薅了把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怎么了?”
陈乙看着手里的盒饭吞了口口水,往前走几步,放到桌上,“给你们拿盒饭上来,我就先走了。”
冉森旭:“诶,你多说了个“们”字吧。”见陈乙一脸的窘迫,然后又被邢子墨用眼神攻击了一波,冉森旭停止打趣,“行了,你们俩吃,我减肥吃草。”
门被识趣的关上,又恢复了安静。
邢子墨在沙发坐下,随便拿了一盒饭。
正掰筷子时,注意到了陈乙渴望的眼神,动作一顿,把两个盒饭的位置对换,“愣着干什么,想让我喂你?”
整个书房除了沙发就只有书桌前的一张转椅,看起来就很重,陈乙索性放弃,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他在敲门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在楼下等了很久,没见邢子墨下楼吃饭,也没人上去送,心一软还是上来了。
陈乙的这份和邢子墨的不同,有他最爱的炒土豆丝,运气还挺好,邢子墨恰好选了另一份。
两人吃饭都很安静,只要不开口都还挺和谐的。
无意的一瞥,陈乙见邢子墨没吃多少,可能是吃不惯这种大锅炒出来的菜。
他记得楼下有精装版的盒饭,是留给冉森旭的,既然他说不吃……
陈乙放下筷子,“是不合胃口吗?”
邢子墨淡淡道:“不合胃口你给我做吗?”
陈乙:“我不是这个意思。”
邢子墨:“那我就饿肚子。”说着,他也放下了筷子。
陈乙:“……”
这话怎么说得我不给你做饭是在欺负你似的。
“陈乙。”邢子墨偏头看着窗外,语气很平静,“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是指……
“海风很舒服,风景很漂亮,房子也好看。”陈乙不太懂他的意思,索性都夸了一遍,就挑不出刺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夸也是出自内心。
邢子墨没说话。
陈乙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么大的房子只是一个人住,太空了,夜晚的海边也会比城市的灯红酒绿更加寂寞。”
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住在海边的生活了,远离繁华嘈杂的夜晚都市,吹咸海风是真的惬意。
对他来说,其实寂不寂寞的,都无所谓。
邢子墨一顿,轻轻偏头看了一眼陈乙。
拍摄完成时,邢子墨已经不在楼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到最后,陈乙也没见着所谓的老板在哪儿探班。
好几天,冉森旭的通告一直没有停过,陈乙跟着东跑跑西跑跑,每天回家倒头就能睡,第二天继续起早,循环往复。
邢子墨也忙了起来,就算从公司回来,也要在书房里呆到半夜。
两人的时间不对点,总是会错开,说上几句话都很困难。
不过陈乙跟邢子墨不同世界的人,能有共同话题聊的时候还是挺少的。
细想来,邢子墨大多时候开口就是在怼他……
总结写完,点击发送。
陈乙终于得以松了口气,接下来有大半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了眼时间,离安姐说得下午一点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正好可以泡杯这里的咖啡。
他其实不怎么爱喝咖啡,但自从上次被冉森旭强行安利了一次之后就觉得还不错。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在邢子墨的书房里也闻见过同样的醇香。
据说是老板从国外带回来的,陈乙不由得感叹果然大老板都喝一样牌子的咖啡。
茶水间没有人,勺子搅着咖啡,碰瓷的声音脆耳,显得就没那么宁静了。
陈乙等凉的时候,难得的在工作时间摸出了手机。
置顶的新消息还是陶腆转发的各种有关冉森旭的绯闻微博,问他是否真假。
而全黑的那个头像也被好几个工作群给挤了下去,需要划一下才能看见。
深夜他去酒吧了都能及时发现他“正在输入”的人,这么几天,一条消息都没有。
哦,不对。
是有的……
让他帮忙提醒一下冉森旭开机,有事要谈。
陈乙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头像:“……”
看了几秒,忍不住用力戳了几下,像是在撒怨气报复。
结果手机细微的抖了一下——我拍了拍“墨”的肌肉说好硬。
“呃……”大无语。
在陈乙愣神的时候,还未将操作撤回,就见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
再想撤回就已经晚了。
草……
邢子墨可能还在打字,陈乙欲盖弥彰的点了两下自己的头像。
我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说好翘。
我——日——啊——
陈乙听到了社死的声音,这次动作很迅速,撤回成功。
同样晚了。
邢子墨已经看见了,并且发了一个“?”。
陈乙先发制人表示疑问,“这什么东西?”
【墨:??】
问号你妈啊。
陈乙恨不得砍掉自己的帕金森手,然后就见墨又发了一条过来。
【墨:嗯,确实。】
【cy:??】
你确实什么?
离了大谱了。陈乙内心呵呵一笑,绝地反击:
【cy:不过你的倒是很一般。(嘻嘻jpg。)】
邢子墨突然无语,没再回复了。
陈乙心中的阴霾因为这点儿小插曲一扫而过,满心都是对线赢了的快感。
抿了一口咖啡,陈乙边看手机边往回走。这时,邢子墨发来了语音,没注意到迎面来了一个脚步匆匆的人。
不等手机拿到耳边,陈乙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肩膀,手机就从手心里旋了出去,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为了证明它还活着,语音不听使唤的外放,邢子墨低沉性感的声音传出来,带着隐晦的笑意,“陈乙,你要为你自己的话付出代价,几点下班?”
陈乙脸一麻,迅速捡起手机退出了聊天框,生怕还有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
另一只手已经沾满了咖啡,还好已经放凉,否则就遭殃了。
罪魁祸首愣在一边,一声不吭的。陈乙甩了甩手,轻轻皱眉,看到那人时微微怔愣。
一头的脏辫。
满身的嚣张跋扈在那张锋利的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熟悉,莫名的熟悉。
像是前几天在UPSO外树下的那头脏辫,那晚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模样,有点不敢确认。
对方没有道歉的意思,两人相撞,陈乙也有玩手机不看路的缘故在,轻点头打算走。
“喂。”脏辫叫住他,声音和脸一样充满少年阳刚气,“你叫什么名字?”
陈乙脚步微顿,转头看他,脏辫表情不太和善,“有事吗?”
脏辫浑身都写着“老子很不爽”,跩着靠近两步,“我们见过的,在UPSO,你一直在看我。”
原来真的是他。
当时邱良辉也在,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即使这样,陈乙还是有点不满他的语气,又听脏辫说道:“你跟邱良辉关系很好嘛,都坐一桌喝酒了。你有对象还喜欢跟别人这么亲密?”
说这话时,脏辫看向陈乙的手机,显然刚才的语音他也听见了。
陈乙耐心逐渐耗尽,“我和邱良辉只是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请你别没有脏水还制造脏水往我身上泼,这盆子我不接。”
脏辫神色一凝。
陈乙对他扬起嘴角假笑,“刚才你故意撞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再见。”说罢,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屁股潇洒的尾气。
回到他的工作桌上,陈乙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电话铃声响起,是邢子墨打来的。
“不回消息?”邢子墨问。
陈乙沉沉道:“忘了。”
那头顿了一下,简明扼要的说道:“来找我。”
前后不到半分钟的对话,陈乙彻底被邢子墨的霸道贯彻到了底层。
不知为何,霸道以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想依靠。
陈乙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坏男人就是坏男人,依靠猪都比依靠邢子墨好。
嗯,陈乙点点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否决案。
不等陈乙去找他,一出办公楼的大门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大SUV停在了正中,车窗摇下,是邢子墨冷酷如冰的侧脸。
“你不上班了?”陈乙上车下意识的问,随后又改口,“哦你是大老板,躺着收钱就行了。”
邢子墨被陈乙酸涩又充满枪/药味的语气给逗笑了,“你也可以不上班。”
陈乙捧着手机百度,懒洋洋道:“不上班你养我啊。”
这话不对劲。陈乙当场就反应过来了。
“我不是……”陈乙想解释,结果就听见邢子墨低低的“嗯”了一声,“可以。”
“咚”的一声。
什么东西撞了他的心脏一下。
陈乙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如蚊般,“屁话,协约一到期我就拉匹马跑。”
他没注意到的是,邢子墨脸色一变,表情凝重,浑身裹着一层厚厚的戾气,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找到了!
陈乙终于搜索出来那个脏辫男生的资料,虽然很少,但已经很满足了。
黑土工作室虽说秩序不是钢铁般的硬核,管理方面却是实打实的牛,一般人很难进入工作室,更别说在工作室来去自如了。
果然,脏辫男生就是黑土工作室今年招进来的新人,是个歌手,准确来说只唱rap,发展方向很单一。
年纪才……19岁。
这么小,应该不会是邱良辉的男朋友什么的吧,尽管脏辫男生一副正宫发言的样子。
更加可疑的是,他对邢子墨那条语音似乎有很大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