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这些欠单上面,盖的是不是你们渊合宗的大印。”
郑长老几人抓住几张空中飘荡的纸张,凑到眼前一看,顿时惊疑的互相对视了下,立马否认。
“这不可能,定是你们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你们心里有数。”
风蝶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摇曳生姿的朝他们一步步走了过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渊合宗要是还不出,那你们今日就带着人从这里滚蛋,以后,这座山门,挂的就是我们万乘宗的牌子了。”
“放屁!”
郑长老气的爆了粗口,满脸涨的通红。
“你敢把这话当着我们明宗主的面说一遍吗?你看他会不会把你的脊椎骨也抽出来踩碎!”
“哎呦,我好怕呀。”
风蝶做作的用手拍了拍胸口,满脸都是讥嘲的笑。
“但是怎么办呢?你们的明宗主可不在这儿,他现在啊,伤不了我一根头发丝呢!”
话音刚落,风蝶倏地眼神一变,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扬手一挥,数道淬了毒的暗器便随风疾射而去,速度之奇快,顷刻间便要尽数打中郑长老他们。
暗器凶猛,距离又太短,加之郑长老几人刚才打斗了半天,早已筋疲力尽,眼看着就要避无可避,数块琉璃瓦突然从天而降,将暗器全部打落在地。
“谁?!”
风蝶喝斥之声才出口,我的长剑已势如破竹,乘风而至,似一道银色的闪电般,直直的劈向了他的面门。
“宋堂主?”
郑长老他们看见我的脸,震惊的表情都快要裂开。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我上次离开渊合宗时,还是个靠爬床上位的男宠,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如今大半年过去,我竟然脱胎换骨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他们眼前,还能与风蝶正面一战,可不是要惊掉了他们的下巴壳儿。
风蝶也想不到,十拿九稳的事儿,半路会杀出我这么个程咬金,纵使是他武功高强,堪堪避开要害,手臂上却还是被我的剑芒深深的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而下,把他漂亮的纱衣也给弄脏了。
“你是谁?”
他的口气不复之前的娇柔尖细,变得低沉狠戾了不少。
“敢管我万乘宗的闲事,不想活了吗!”
我持剑指向他,淡淡道:“不想活的是你,不是我,识相的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否则我就抽出你的脊椎骨,给渊合宗的山门铺路。”
“好大的口气,但愿你杀人的本事也能赶上你吹牛的一半儿。”
风蝶冷笑着,从袖中抽出一道九节软鞭,整个人倏然朝我扑了过来。
我挥剑横扫,剑气如惊雷炸开,打乱了他凶猛的攻势,令他身形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沫来。
趁着这空当,我足尖一点,如惊鸿一般翩然向着山崖下的树林里投身而去。
“想跑?”
风蝶咬着牙根儿,用手背擦了嘴角血迹,也提气运起轻功,随着我的方向紧追而来。
我在一处树荫接连蔽日的茂密丛林落了下地,这儿是渊合宗的后山死角,四处都人迹罕至,便是上头有人想朝下边张望,也只能看见满坑满谷绿油油的树叶子。
“怎么,躲到这儿来,是想向我求饶吗?”
风蝶如影随形的跟着我后面落下,一圈一圈绕着手中的鞭子,阴笑着朝我慢慢逼了过来。
“但是太晚了,你已经激怒了我,今天我要让活活扒了你的皮,叫你生不如死!”
“你确定?”
我不慌不忙的看了他一眼,剑尖垂地,并没有打算迎敌的架势,另一只手则慢慢的抬高,掌心凝聚出一簇幽蓝色的火苗。
火苗在风中舞动,跃跃欲试,仿佛只要我一个动作,就能呼啸蔓延而开,将对方毫不留情的烧成一堆灰烬。
“幽冥火?!”
风蝶瞠目结舌的望着我掌心的火焰,惊的连鞭子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会幽冥火?这······”他不敢置信的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盯了一会儿后,更是吓的连手都在抖。
“易容?你,你难道······不,这不可能,我刚刚还见过宗主,他明明······”刚刚见过?
我的眼睛眯了眯。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有点大啊。
“是吗?那你眼里的那位宗主,可会幽冥火?可有若水剑?”
风蝶张了张口,半响,却又闭上了嘴,犹疑不定的打量着我,试探道:“如果你才是真的,那为什么会不认识我呢?”
这道题我会啊!
“因为我记忆有损,以前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
顿了顿后,我又故意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说了句。
“你与其在这儿盘问我,倒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你的那位”宗主“,为什么要趁我失忆之时鸠占鹊巢发号施令,是谁给他的胆子?”
风蝶的脸色复杂的像是打翻了一个调料缸,好半天才双手合拢,低头朝我行了一礼。
“宗主,是属下有眼无珠,请您恕罪。”
“无妨。”
我就坡下驴,大方的挥了下袖子。
“现在立刻带着万乘宗的弟子,原路退回去,往后没我本人的亲口命令,不得再踏进这里一步。”
“为什么?”
风蝶惊呼出口,抬头对上我的眼神,又慌忙把头低了下去,但还是很不甘心。
“宗主,今天这么好的时机,何不一举拿下渊合宗,若是现在退回,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懂什么?”
我负手站在他面前,微抬起下巴,语气高深莫测。
“如今我已经是渊合宗的代掌宗主,这里的一切已经尽在我的掌握,何必还要让你们在这儿拼个头破血流呢?”
风蝶怔了会儿,方才恍然大悟般,屈膝朝我跪了下来。
“宗主英明。”
第65章
蝶的动作很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原本已经占据上风的万乘宗众弟子纷纷听令弃战,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个干净。
郑长老他们万万没想到我只靠一人一剑就扭转了败局,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渊合宗。
更令他们的震惊的是,我拿出了明亦心的手书和令牌,向他们宣布,从今日起,我就是渊合宗的代掌宗主,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宽大的议事厅里,在这场厮杀中幸存下来的长老堂主等地位较高之人,全都来齐了,他们传阅了明亦心的手书,鉴定了是亲笔,一时脸上神色各异,谁也不先出头遵令,但也没人先开口反对。
毕竟纵然是再不服气,我刚刚也立了一大功,他们想用年轻无资历这借口来堵我的嘴怕是不大好使了。
我高坐在最上首的座位上,并不着急逼他们表态,只一张张翻看着刚才风蝶扔出来的那些欠单,打算先把灾民租子的事情问清楚。
原以为这可能是万乘宗借势造谣抹黑渊合宗的手段而已,谁知对着我的询问,这些人却是面露难色,你推我让了好一阵,为首的郑长老见躲不过去,这才叹了口气答话。
“宋堂主有所不知,并非我们刻薄欺人,对灾民落井下石,不施援手,实在是渊合宗账上无钱,库房已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若是免租,只怕接下来连弟子们的衣食都要维持不住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点头。
“实在是没办法啊。”
竟然不是辟谣,是哭穷,这种展开,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明亦心才离开不到一年,这么大的一个宗门,就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你们简直是在说笑话逗我玩。
站在我身边的姚云轻当即开口反驳。
“这话简直荒唐可笑,钱呢?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你们不会是在欺负我师父年轻,故意合起伙来刁难他吧?”
“你又是谁?这是渊合宗的内部事务,哪里轮得到你一个黄口小儿来插嘴?”
有个面黄须短的中年人很是不满的瞪了姚云轻一眼,又顺杆往上爬,对着我也摆出了一副前辈老人的姿态来。
“宋堂主,你也该管管,如此重要的场合,让个外人留在这儿旁听,不大合适吧?”
“他不是外人。”
我垂眸,居高临下的扫了这人一眼。
“他叫姚云轻,是我的亲传弟子,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留在这儿,谁敢再藐视他,就如同藐视我,一律按宗规处置。”
“······”这人被我堵了个哑口无言,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的,旁边另有一人,大约是他的亲信,见我这么不给情面,颇有些忿忿不平,忍不住的站了起来说话。
“宋堂主,钱的事你来责问我们也是于事无补,如今你既然想当这个代掌宗主,如何解决此事,就是你的责任了,公帐上虽亏空了,但是正心居里应该还有不少金银宝贝吧,那虽是历代宗主积攒下来的私房钱,本不该挪用,可如今渊合宗有难,你难道不该替明宗主做主,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共度时艰吗?”
如此不要脸的一番话可着实惊到我了。
你们糟蹋祸害完了渊合宗的资产,个个贪的脑满肠肥,现在却要拿明亦心的私产出来给你们这帮蛀虫兜底?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明亦心为什么从来不给这群人好脸色,也从来不理会他们。
他们实在是不配。
这帮人对刚才这人厚颜无耻的提议纷纷表示了赞同。
“对啊,对啊,既是要当宗主,就该担起大事来嘛,总不能光想着享受权利,却不承担责任吧?”
“就是啊。”
那人得了支持,底气更足,脸上也显出得意之色来,拿眼睛斜瞟着我,还想趁热打铁来逼我表态。
“宋堂主,你别不吭声呀,我们这都等着你······”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根细细的狼毫笔已经破风而至,如利箭般射穿了他的青玉发冠,将他连发髻带人整个儿都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力道之大,让柱子表面都开始龟裂成片,簇簇的往下掉灰,周围几人避之不及,被呛的捂住嘴,咳嗽个不住。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的额头都给射穿了,惨叫一声,抖的如同筛子,半响,感觉不到痛,才颤着手去摸了摸头,知道没有受伤,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只是神情再也不复刚才的得意,而是带上了恐惧和后怕。
这一招,只要稍微懂点武的人,就能看出蕴含了多么深厚的内功,这些人在渊合宗里混到了高位,也都算是有见识的,自然不会不识货,当下震惊之余,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不敢再打正心居的主意。
欺软怕硬,还真是某类人一种亘古不变的通病。
郑长老也没了一开始的敷衍轻视,态度变的谨慎卑微了起来。
“宋堂主息怒,我们并不敢对您不敬,只是这账房原本是赤霞堂吴若为堂主管辖的,他已称病三个月没露面了,我们找不到他,账上的钱也空了,也正是在焦头烂额之中呢,这才病急乱投医想到了正心居······”找不到吴若为?
这是卷款跑路了?
我的眼睛眯了眯,起身站了起来,负手朝下面看了过去,学着明亦心的语气,冷冷淡淡的。
“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扯皮烂帐,我不想听,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去查,去追,去把账面上的亏空补齐,去把灾民们妥善的安置好,如若不然,我就把你们一根绳子全捆了,扒光衣服吊在城门口示众,再送给万乘宗抵债好了。”
“什么?”
众人不敢置信的望着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错愕。
这还是当初那个跟着明亦心后头蹭吃蹭喝的男宠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云轻适时的跟着站了出来,立在我旁边对着这些人冷眼相向,又补充了几句。
“都听明白我师父的话了吗?十日之内若办不到,那就先缴了你们的私产,你们的家人也要与你们同罪,若想着学吴若为的榜样逃跑,那就是渊合宗的叛徒,三族以内,杀无赦!有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可周身的凌厉气势却令人不敢直视,仿如大山倾轧,将这帮人的脊背一下子便压弯,再不复刚才随意散漫的模样,不少人头上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论放狠话的功力,我真是对姚云轻甘拜下风。
虽然我并不赞同祸及家人,但眼下情况特殊,不下狠料怕是吓不住这群老油条,总不能当着人面说姚云轻太偏激,也只能先默认了。
“能办到吗?”
我环视着他们,语气不轻不重的。
“别不吭声,给我个答复。”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便是再不情愿,终究还是全部起身,低眉俯首的向我行礼应声。
“是,宗主,属下领命。”
解决了这摊子事,我并没有就此回正心居去休息,而是留在议事厅,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宗务看到了半夜,彻底的体会了一把古时皇帝熬夜批奏折的心情。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小事都层层推诿,无人出头承办,要钱的项目倒是五花八门,个个理直气壮,仿佛你不拨款你就是耽误宗门发展的千古罪人。
这渊合宗真是从里到外烂到根,若是没有明亦心的威势和武功在江湖上压场子,只怕早就被别的门派打上门,瓜分个干净了。
我扔了手里的卷宗,撑在案台上,揉着太阳穴,疲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