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抿了抿嘴,他看起来比阮夭要大几岁,但是神色间却有种不太通人事的艰涩感:“和你交换。”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阮夭穿着厚厚外套,围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像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熊,在风衣里面套西装的高大男人面前就像是卡通人物不小心闯进了三次元偶像剧,画风特别割裂。
圆滚小熊费劲吧啦地仰起脑袋想了想,他这么笨,从来不怀疑陌生人带给自己的好意,浅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你想喝奶茶吗?我请你喝热奶茶吧!”
男人盯了他好久,就在阮夭担心男人是不是嫌弃他幼稚的时候,英俊面孔上浮出一丝好难才能捕捉到的微笑。
他说:“好。”
阮夭乐颠颠地转身去不远处奶茶店点单,男人像只不容忽视的大尾巴缀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看起来有点好笑。
阮夭喜欢甜,但是摸不准陌生人的口味,他又抬眼上目线看着男人:“你喜欢几分甜?”
男人只顾看阮夭的脸,见他目光转到自己身上顿时又装作无事地盯面前花里胡哨的菜单:“和你一样就好。”
阮夭挠挠眉角叫了两杯全糖厚乳芋泥奶茶。
这么冷的天,手里握上热乎乎的奶茶的时候幸福感瞬间爆棚,阮夭眯起眼睛餍足地吸入一口奶茶。
男人学着阮夭的样子,蹙着眉用纸吸管扎开盖子试探性地吸了一口。
男人淡定把奶茶放下。
“你喜欢吗?”阮夭有点忐忑。
男人滚滚喉结,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更艰难:“还好。”
他说:“我能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阮夭对好看的人有天然好感,更何况他也喜欢全糖奶茶和板栗糕,当即说:“好呀好呀。”
他低头一边操作光脑一边问:“你叫什么?”
“沈烛。”
阮夭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好和他说:“我叫阮夭。”
“桃之夭夭的夭。”
“嗯,我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9章、玻璃酒樽(2)
阮夭发现自己和沈烛很有缘分。
比如他出门去觅食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画报明星似的英俊男人在甜点铺子和超市货架前拗着帅气姿势买着糖分爆炸的小蛋糕和零食,周围围满一圈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照的男孩女孩。
又比如阮夭下楼丢个垃圾都能撞到男人穿的好像要去赴什么上流晚宴,结果一问只是和阮夭一样丢垃圾而已。
穿着兔子睡衣连脸都没洗的阮夭顿时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沈烛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人其实好好,每次看见阮夭的时候都会主动来打招呼,别别扭扭地送阮夭他新买的甜点。
作为回报阮夭也会送他自己新烤的小饼干。
沈烛说自己前几年受了伤,这几天身体才恢复好,被上面调来时管局这边工作。
原来是同事,难怪会认识他呢。
阮夭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很忧心忡忡地望着男人:“既然你身体刚好,真的可以吃这么甜的零食吗?”
男人咬下一口刚烤出来的黄油曲奇,嘴巴里瞬间充盈着酥软黄油热腾腾的香气和果干的清甜,他好像想到什么同样绵软又甜腻的东西,于是很满足地眯起眼睛:“当然可以。”
“阴谋!绝对是阴谋!”好基友鹿翡女士眯着眼睛对路过的皮裙美女递了个飞吻,一边振振有词道,“他肯定是馋你身子!”
“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忍受一口气喝完一整杯的全糖奶茶和干咽一盒马卡龙,如果有,那一定不正常。”为了漂亮女朋友不得不痛苦减肥的鹿女士对世界上所有嗜糖人士大开地图炮,“我看这个叫沈烛的就是心怀不轨,你可要小心一点。”
阮夭无语地点点头,他还不至于这么好骗啦。
和沈烛的交往也就是简单局限在遇到的时候打个招呼。
“他说他是时管局的人,你可以问问你的同事嘛。他这么显眼一人,不至于在局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吧。”鹿翡不愧是接连拿下两届一等金章的警界精英,在某种方面嗅觉十分敏锐,她也十分清楚自己这个朋友实在有点不靠谱,“我记得你们那里挺忙的,怎么看他很闲的样子。”
阮夭有点犹豫,感觉自己这么做好像不太好。
鹿翡看出他想的什么,一边吨吨吨灌了一大杯啤酒,大力拍了拍好基友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万一你这么漂亮一小帅哥被拐到山沟沟里去给傻子当老婆我会心痛的。”
“后半句就大可不必了吧!”
阮夭抬手要把黏在背上的人拉开,结果这位美女又菜又爱喝,一个人干完一桌酒,秀美脸蛋上喝出一片醉醺醺红晕,随时要软倒的样子。
鹿翡这几天正值失恋,喝起酒来谁劝都不好使。阮夭只好扶着摇摇欲坠的女孩,叹了一口气翻开通讯录给人前女友打电话。
这两人热恋失恋比普通人吃饭喝水还日常,也幸亏鹿翡天天抓贼身强力壮,换个人像她这样一天失恋三回,回回喝到断片早就连人带盒五斤重了。
鹿翡女友也是一只高挑优雅的梅花鹿,高级律师来的。
在那边淡定接了阮夭电话表示知道,让鹿翡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阮夭沉默一分钟,鹿翡抱着阮夭手臂对着电话那头鬼哭狼嚎一边说人渣睡了老娘还不认账一边说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随便对别的小妹妹抛媚眼了。
他正要把鹿翡拉到一边去坐好,这女人自己一偏头又趴着桌子睡着了。
没办法对喝醉酒的人生气,阮夭深吸一口气给人前女友报了地址。
那边冷静说知道了一句话也没多讲就挂了电话。
他刚松口气,一只玻璃杯猝不及防地在脚边炸开。碎片混着酒液炸开一地,在闷热空气里都升腾起燥热酒意。
阮夭吓了一跳下意识偏头去看,发现是有垃圾男的借醉酒的名义骚扰另一桌的女孩。
那人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周围人却忌惮他赤/裸手臂上大片肌肉和纹身迟疑着不敢伸出援手。
阮夭皱皱眉,过去扯开那人试图拽住女孩子的脏手:“她说了她不想和你走!”
那人根本没喝醉,就是见色起意,他眯起眼睛很不耐烦地看是哪个傻逼敢来打扰他的好事,却看见一个眼睛都亮晶晶的漂亮男孩。
他喷出一口恶心酒气腆着厚脸皮要凑上来:“她不和我走,可以啊,那你呢?”
他又要伸出猪手来抓阮夭,阮夭很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把那个吓到的女孩子拉到身后,他不太会骂人,只能凉凉说:“我记得上个月刚推出的法规,性骚扰严重的话是可以判处化学阉割的。”
他冷冷一笑:“你想试试吗?”
男人看了一眼阮夭,本来还想说什么,眼睛很鸡贼地向四周转了一圈,突然变了脸色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跑了。
阮夭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作用,心里松了一口气,真要打起来他还不一定能打过对方。安慰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子几句,阮夭想回去找鹿翡,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烛坐在他的位置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他。
隔着虚幻的重重光影看过去,恍惚间男人的眼神竟给他一种十分深情的错觉。
阮夭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沈烛看见他终于发现自己,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阮夭:“我下班来喝酒,没想到遇见你英雄救美,好厉害。”
阮夭有点脸红,不太好意思地说:“这种人就是纸老虎,吓一吓就跑了。”
男人沉默一下,又说:“反正我肯定不敢。”
阮夭被夸得有点飘飘然,一边挠了挠后脑勺弯弯眼睛说:“还好啦,就是看不惯这种借机欺负人的坏蛋。”
“你的女朋友吗?”沈烛抱着手臂坐在阮夭的位置上看了一眼鹿翡,周围明明是烟雾缭绕一片醉生梦死的氛围,他凉凉坐在期间,好像一尊不染尘埃的白玉神像。
阮夭被他这种眼神一盯,无端觉得有点心虚:“她是我朋友啦。”
看男人抿着嘴不说话,阮夭还多此一举地解释了一下:“她女朋友很快来接她了。”
沈烛“嗯”了一声。
阮夭小心看着他的脸色,感觉自己好像被老婆发现出轨的人渣,赶紧拿过桌上一杯低度数的酒灌下去缓解一下尴尬。
沈烛看着他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喝掉了大半杯,低沉声音在嘈杂背景乐中呢喃:“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阮夭耳朵多灵敏,他很疑惑地“嗯”了一声。
沈烛面无表情地接下去:“你看起来不是很会喝酒的样子。”
阮夭晕晕乎乎地笑:“是啊,我以前不会的。”
脑海里闪过一个英俊少年张扬的笑脸,还有聚光灯打在脸上的凉意,他愣了一下对沈烛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会喝了。”
一个穿着西装套裙带金丝眼镜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从群魔乱舞的人群中穿过,目光一下子锁定在阮夭这边。
“谢谢你照顾她了。”女人推了推镜架,一把把那个烂醉如泥的醉鬼拉起来。
鹿翡拱着前女友的脖子嘴里含含糊糊地哭老婆你别不要我。
女人叹了口气,有点抱歉地对阮夭点了点头,然后纤细美女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单手把鹿翡扛到了肩上扬长而去。
把基友送走,桌上就剩了阮夭和沈烛两个人。
正巧dj突然换了一首抒情歌,阮夭和沈烛面面相觑,觉得此场景暧昧得让人尴尬,他站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也不知道自蠰梤己为什么要用“我们”,沈烛只是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阮夭后面。
阮夭慢吞吞地想起来是哦,平时扔个垃圾都能碰到,沈烛一定住的离他很近。
阮夭一出门就拿出围巾和针织帽把自己裹成一个随时都会滚走的球,反而沈烛这人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关心,但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么冷的天还穿着一身单薄衬衣,只在外面添一件羊毛大衣,很像偶像剧里的高冷男主。
阮夭很狐疑地问:“你冷吗?”
沈烛先是摇摇头,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过脸很专注很诚恳地看着阮夭:“冷。”
阮夭:……
冷就多加衣服呀大哥,您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买衣服的人。
沈烛下一秒看到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发出一声很没有办法的长叹,那双随时都蕴着一层碎星的漂亮眼睛睁得小猫一样圆圆的:“你弯一下腰。”
沈烛刚刚苏醒,尚未不能对一些超出他预测的行为做出反应,但是阮夭要他做的一定都是对的。
于是男人微微弯下腰,鼻尖几乎要蹭到阮夭脸颊。
少年说话的时候会呵出一团白气,好像灯光下一团绵软的云。
“这样就好啦。”
他的小熊围巾特别长,一端围在自己脖子上,另一端挂在男人脖子上。为了不让围巾绷起来,阮夭不得不站得离沈烛近一点,中间的围巾松松垮垮垂下来,街边商店的霓虹灯在地面投落一层蒙蒙阴影,好像一高一矮黏在一起的滑稽卡通人物。
阮夭觉得很好玩,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烛低头看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感觉到心脏在发烫,发胀。他低头把鼻尖埋在还沾着阮夭体温的围巾,好像还能感受到少年干净又温暖的气息。
“真的不冷了。”他说。
不管是身体,还是那颗冰封已久的心脏,都迎来前所未有的苏生。
刚刚进入初冬,在沈烛的心里却是春暖花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想要评论想要评论
第150章、玻璃酒樽(3)
冷风一吹,刚才下去的酒意又有点卷土重来的趋势。
阮夭两颊发烫,走着走着就不小心靠到男人身上。
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皱皱鼻子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啊。”
男人默不作声地伸手扶住他,却没有再趁人之危地进一步做些什么。他强忍着把人禁锢到怀中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要太冲动。
阮夭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沈烛也跟在他身后。
他有点困惑地歪歪头:“你不回家吗?”
沈烛一顿,有点不舍地放下黏在阮夭身上的手:“我家就在对面。”
他指了一下阮夭对面的门。
阮夭恍然大悟,难怪他对门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传来锯木头似的小提琴声儿了,原来早就搬走了,来了个不管是做什么事都很沉默的人。
阮夭傻乎乎地笑:“真好诶,那你以后可以来我家玩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沈烛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了。
他喝醉了,脸颊上漫开朱砂般的潋滟颜色,连带着唇瓣都红得像是欲放的玫瑰,唇心闪烁着一点晶莹诱人的水光。
沈烛的清瘦手掌覆在阮夭肩头,苍白手背上绽出极力忍耐的青筋。
少年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很不矜持地扑进男人怀里的模样,男人努力让他站稳一点:“你喝醉了。”
阮夭用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打量着他,颊边溢出甜酒一样的窝窝:“真奇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自顾自转过身开门,沈烛站在门口看他跌跌撞撞地往房间深处走去,结果左脚绊右脚“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阮夭下意识闭上眼睛,结果后颈被人拎了一下他半空中转了个圈鼻尖蹭在了男人熏着淡淡桃叶香的衣襟上。
他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声,浓密到过分的漆黑长睫因为承受不住的湿意滚落下一颗清亮水珠,很快地便没进羊毛料的大衣里。
阮夭这么小小一只挂在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好像一只大号的安抚娃娃。他光顾着嫌弃鹿翡酒量差,压根没想到自己其实比她更烂。
他把下巴靠在沈烛胸口,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上目线看着男人,吃吃地笑起来,这次语气特别笃定:“我一定见过你的。”
醉成一团的小美人软乎乎靠在男人胸口,手指把男人大衣都要抓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