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力量总比一人要强大,直升机也在搜寻,很快他们锁定位置找到砖房。
唐云帆跟着医生还有警察一起进房,砖房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还有陷入昏迷沈曜。
叶春湄看见沈曜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要不是旁边沈庄扶着她,她估计摔在地上,“阿曜!”
“在发烧,手上有伤。”医生简单观察后,利落把沈曜搬上担架车,整个动作迅速且不浪费一点时间。
刑警则在检查死去的绑匪,唐云帆身体快支撑不住,他眼前一黑栽倒下去,陷入半昏迷状态。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声音在说话。
“这两孩子一起上直升机去医院,我们去另一架……”
然后是轰鸣声,唐云帆还感觉有人突然拽住他的手,特别用力。
陌生声音在说,“手抓得很紧,可能他潜意识紧张。”
“简单清理下伤口。”
“手掌被刺穿,刀具……已经发炎……”
“这个脚踝磨破血肉,应该是绳子之类……”
还有别的交流,可惜唐云帆听不清,连同轰鸣声都远去一样,他不肯完全陷入昏睡,心里想着一个人。
他千万要安全。
医生以为他们已经昏迷,等直升机落到降机坪,唐云帆在担架上挣扎着睁开眼睛,眼里红血丝密布,声音艰涩说:“等下可以让我见一个人吗?”
医生有些惊讶,“你要见谁?等你处理好伤口再去。”
“他提前到了,我必须见他。”
唐云帆才发现旁边沈曜拽着他的手,最后还是医生帮忙才把他的手掰开。
担架车推进医院,又有一个医生帮忙推,唐云帆阻止他们,“对不起,我想先去看我弟弟。”
狼狈的样子也掩藏不住他英气外貌,此刻他目光中流露出脆弱情绪,这样表情让人硬不起心肠。
医生犹豫了下,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跟他指了急诊科在哪,还让他了解后快点过来治疗。
刚说完,他眼前一花,担架上少年已经跳下担架车,朝他说的地方奔去。
医生几乎怀疑这人刚才昏迷是装出来的,但不可能,只能说少年意志力很强。
急诊科距离其实离大门很近,可唐云帆觉得很远,他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在操控,如果再次摔倒就真的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周围看向他的人都变成模糊一团,他喘着气,踉踉跄跄找着人。
好在,他顺利找到急诊手术室,外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他先是觉得熟悉,定定看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杨婉秀。
那手术室里的人——是唐时苏。
唐云帆清晰听到自己心跳和喘气声,震得他快呼吸不过来,眼前女人也发现他的存在。
模糊面容变清晰了些,杨婉秀脸上全是泪水,那双漂亮眼睛里藏不住的阴冷恨意,她突地站起,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
唐云帆眼睁睁看着她,那种不好预感如同她靠近的脚步,越来越近,让人心里发慌,“唐时苏怎么样?”
杨婉秀静默几秒,开口时声音空洞得可怕,“下直升机时他已经停止心跳。”
“停止心跳”四个字犹如一个巨石从天而降把唐云帆彻底砸个粉碎。
他知道这意味什么,如果心脏停跳超过八分钟大脑细胞会大幅死亡,不仅有不可逆转损害,且抢救几率很低——
在车里时,唐时苏有多久没回应他?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唐云帆害怕去想这个问题。
而杨婉秀的表情,医生应该给她打过“预防针”。
杨婉秀无法接受这一切,她的儿子在手术室里抢救,与她儿子一起的人竟然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为什么中弹不是唐云帆,为什么是她儿子?!
她愤怒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一巴掌打在少年脸颊。
“你为什么没保护好他?”
少年没动,不过那巴掌像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他还想坚持住,却没能抵过黑暗侵蚀,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最终化为黑暗。
最后念头是,他为什么没保护好唐时苏?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重要
他好像掉入不见一丝光亮的海底, 肺里的空气被榨干,无法呼吸只能不断往下沉,冰冷海水如同一只手掌拽着他沉沦。
无尽的绝望, 他努力想要往上游,却始终比不过下落速度,海水灌进他嘴里, 记忆也如同海水一起灌入,他突然记起来。
唐时苏、唐时苏……他死了吗?
痛苦在心脏里蔓延, 全身骤然失去挣扎力气, 他才清楚认识到少年对他有多重要,唐时苏的存在几乎融入他的骨血里, 如果唐时苏死了,跟一节一节敲碎他所有骨头没有区别。
所有人在死亡面前渺小如同尘埃, 他陡然挣扎起来, 在黑暗深海里奋力往上游,而海水又拼命把他往下拖,拉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一束光线刺入双眼。
这种感觉,就跟他在夜里开车时见到那束光一样,带着拯救希望笼罩着他。
他用力朝那束光的方向伸手, 光芒在指缝间穿过,然后收拢包裹住整个人,他在这一片光亮中蓦地醒来。
没有海, 他所处是一间病房,还能闻到医院独有消毒水味, 唐云帆愣住, 分不清现在还是不是在梦境中。
旁边的唐政鸣发现他醒来, 问道:“怎么样,昏睡一天有没有不舒服?”
声音拉回唐云帆思绪,他摇了摇头,真实而残酷记忆再次涌回脑里,心跳骤然加快,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
他不说话,唐政鸣也会跟他交代清楚,他说:“你杨阿姨还在急诊科那边。”
还在……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唐云帆眼珠转动,他目光十分专注盯着唐政鸣,褐色瞳孔里好像藏着团希望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唐政鸣本来抿着唇,见他这幅模样顿时心软,他起身摸了摸他头发,有些毛刺手感,像是抚摸麦芒,“时苏手术很成功,不过现在还在icu观察……你干什么!”
唐云帆利落翻下床,脚刚触及地面就感觉到了针扎一样疼痛,他差点没站稳,一屁股坐回床上。
唐政鸣心里那点柔软因为他乱来而消失,他沉着脸喝止,“你不要脚了?”
唐云帆才发现自己两只脚到脚裸处都包扎着,看起来有点滑稽。
唐政鸣拧眉训斥:“谁让你光脚到处跑?光是给你处理脚上伤口就让医生花很长时间,现在还这样不管不顾!”
他很快又想到他这样着急原因,轻吐出一口气,缓和语气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着急,但总要理智点,你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添乱。”
唐云帆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他对唐政鸣说:“我要去看他。”他突然想到里面不能随便探视,补充说,“我在外面就好。”
“那不就是添乱!”唐政鸣觉得自己的话白说了,因为他看到唐云帆眼神十分坚定。
唐云帆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他的内心被狂喜所占据,还夹杂着不知名酸涩感情,促使心脏砰砰直跳。
他确实没必要过去,因为过去也看不见唐时苏,但是不理性情绪驱使着他要这样做,哪怕见不到。
……
唐政鸣边推着轮椅,边对唐云帆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最终还是唐云帆坚持打败了他,还有部分是他对于儿子被绑架后的怜惜。
等杨婉秀再次看见唐云帆,她一时间不敢看他眼睛,只怪她当时太急,直接对唐云帆发泄出所有绝望情绪。
唐政鸣看到她苍白脸色,以为她还在难过,安慰说:“别太担心,这边也有人专门看着时苏,你两天都没好好睡觉,回酒店休息下吧。”
杨婉秀微微摇头,唐政鸣见她坚持也没说什么,发现唐云帆在盯着那面墙,普普通通却隔着病人与家属一道墙。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专注的目光却像是能穿透墙的阻隔看见里面的人一样。
突然,唐政鸣裤兜里手机响起来电铃,他很快掏出手机摁掉铃声,并关掉音量。
他手机还没放回兜里,转为震动手机在手里嗡嗡直震,他脸色有些僵硬地迟疑一秒,然后对他们说:“我去接个电话。”
他往外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杨婉秀两只手拧在一起,用力到青筋凸出,她突然直起身,对着唐云帆说:“云帆,昨天我实在太着急才那样,对不起。”
唐云帆转过眼神,他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你不用道歉,其实你说的没错是我没保护好他,本来他也不用受伤。”
杨婉秀听不懂他的话,因为她不清楚被绑架期间发生什么事,但她猜想大概是唐云帆惹怒绑匪,导致唐时苏一起被牵连——
毫无根据的猜测,可她也不能真的去追究什么,现在的她已经恢复理智,再加上唐时苏手术成功,再深挖下去会显得她很刻意。
如果她知道唐时苏是自愿去替唐云帆挡枪,那她绝对不会保持这样镇定,只是她还不知道,“你们都是孩子,面对那些歹徒还能做些什么,只是我太着急,我以为时苏……”
“算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语气哽咽,泛红眼里泪光闪动,话说得十分动人。
如果唐云帆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估计会被她这幅外表所欺骗。
唐云帆没心情跟她打太极,“唐时苏情况怎么样?”
杨婉秀一怔,才意识到唐云帆是专门过来“看”唐时苏的。她微抿唇,说道:“情况还好,后天应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唐云帆不自觉看向那堵墙,悬着的心蓦地砸下来,砸得他脑子有点晕,可心里却安定许多。
很快,唐政鸣打电话回来,见到唐云帆与杨婉秀各自沉默他也没放心上,毕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关系。
出乎意料的,唐时苏第二天就转到普通病房。
而唐云帆总算能见到他,这整个过程心情唐云帆不想再次体验。
门被推开后,唐时苏早有预料似的将目光看向他们,他的面色不再显露病态,也没有刚动过手术后的苦痛阴郁,他的状态看起来比唐云帆还好。
他乖乖叫了唐政鸣、杨婉秀,然后目光停在唐云帆身上,“哥,你伤的严重吗?”
唐云帆感觉不真实,他差点就失去眼前的少年,眼睛温热着,“没什么。”比起唐时苏所经历的,他这算得了什么。
唐政鸣把轮椅推近了点,只要唐云帆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唐时苏,可以确认他是真实存在。
他确实伸出手,不过还没触碰到唐时苏就克制放在床榻边缘。
在两个大人目光下,他们之间划分出一条无言界限。
可唐时苏突然从被子里抽出手,不给人反应机会,一下子握住唐云帆的手。
唐云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看着唐时苏,听到他说,“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杨婉秀下意识蹙着眉,她本来想叫唐时苏不要乱动,他才刚转到普通病房,她不想再出现别的问题。
唐云帆手指微颤,确确实实温暖从指尖传到心脏,又随着心脏泵血涌向四肢百骸,握住的这只手不再冰凉,不再没一丝回应。
他轻轻反握,对待易碎品般小心。
*
唐云帆彻彻底底放下心,回到自己病房后他又补了个觉,没有做梦,却比任何梦境要令人舒服。
最后还是护工叫醒他,并给他带了吃的,说他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两个大人都很累先回酒店休息,让她来照顾孩子。
等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发现脸色不太好,头发凌乱,眼睛有些肿,好像泡在网吧狂打三天游戏的网瘾少年。
第二天,唐云帆除了脚没有别的不适,因为睡的时间太久精神过于充沛,而他的病房也来了两个特殊造访者。
是警察,与唐政鸣一齐进门,唐云帆顿时明白他们来意。
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
女人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不是不通情理严苛,只是她习惯保持这样表情,“我们过来是想到调查你们被绑架期间发生的事。”
唐云帆注意到“你们”二字,看来被调查不仅只有他,“好。”
女警察负责提问,整个绑架的开始经过以及时间,唐云帆陈述时没有把唐时苏能力事情说出来,而且他那是正当防卫。话里模糊处理为唐时苏跟绑匪争斗时那男人失手开枪打死自己。
女人眼神锋锐,好像一切事情都会在她眼神下显露原形,但这一切是针对罪犯而言,她将整个过程里可疑点提出。
“你们被绑手脚,怎么挣脱的?”
唐云帆有点紧张,这有关于唐时苏能力。不过他面上没透露分毫,把包扎的脚给她看,“挣扎开的。”
女人说:“我们在现场发现有手铐。”
唐云帆:“我弟弟先解开手铐,具体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是那个手铐坏了。接着绑匪想杀我,他就反抗男人最后绑匪失手杀了自己。”
话里真假掺半更让人分辨不清真实,而且他基本放心,唐时苏可以听取别人心声,无论他编出什么样谎言他都能接上。
嘴可以骗人,大脑不会。
女警察沉默一下,眼前少年实在太过冷静,而另一个叫沈曜少年做完手术后拒绝接受调查,听说家人在给他安排心理医生辅导治疗。
毕竟当时情况她也清楚,地上死了几个人,别说少年,就连大人都不一定撑得住那样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