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他们二人之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过节?
“这颗丹药很珍贵的,对你冲击化神有很大帮助。”
谢小弥柔声哄劝道,希望徒弟就算对古文清有再多不满也别拿自己的修为置气,这颗丹药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穆云舒却似乎不领情,原本好看俊秀的脸如今气鼓鼓的:“这么珍贵的丹药,古师伯是拿来送给师尊的,又不是给我吃的,徒儿不敢辜负古师伯对师尊的一番美意。”
谢小弥看着穆云舒愣了一会儿,琢磨过来对方的意思后哭笑不得,他都说是让他吃的了,难不成这孩子还怕古文清万一发现会借机责怪他?
他端着一杯温水坐到床边继续耐心解释。
“古师伯知道是给你吃的,为师去宝藏库门口取丹药的时候,古师伯特意挑的这颗给我,说是对你突破境界很有帮助。”
穆云舒怔怔望过来,眼底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谢小弥佯装不悦:“是不是不听为师的话了?”
穆云舒闻言,方才的小脾气烟消云散一般,听话乖巧地主动接过他手里的水,仰脖将丹药吞了进去。
谢小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还没等他多摸两下,手腕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攥住。
穆云舒清澈的眼神直直望过来,声音软软的:“徒儿方才头脑不太清醒,言语间无意冒犯师尊了,求师尊责罚。”
“罚就不用了。”谢小弥笑笑,感觉这个徒弟怪可爱的,“你最近身体最重要,兴许是过早冲击化神,你最近常伴有失忆的状态,等度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等到那个时候,他投药的事也是时候该败露了。
穆云舒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痛苦一闪而过,谢小弥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这才确认对方眼里是刚才顶撞自己而产生的愧疚。
也难为这孩子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没有记忆,应该会感到十分无助和恐惧吧。
谢小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根细针尖轻戳一下,他努力释放出一个最和煦的笑容:“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转身就要往书房走。
穆云舒连忙拉住他的手跪坐起身,一脸慌乱:“师尊不留下来吗?”
看着对方期盼渴望的眼神,谢小弥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这样能让他感到安心一些……
谢小弥掀开被子,挤进被窝,一米多宽的小床瞬时显得十分拥挤。
外面的天气渐渐转凉,但被窝里暖暖的,都是穆云舒的体温。
他笑着瞥了一眼身边纠结中僵直的傻徒弟,一把将他揽进怀中:“明天就要比武大会了,与其瞎琢磨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拿个第一回 来。”
穆云舒嗅着师尊身上好闻的味道,思绪逐渐飘远,拿第一回 来给师尊那是必然的,不知不觉中,他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三日后,
危峰兀立,高耸入云,烈阳肆无忌惮地照射在一片宽阔的山顶平地。
在天下第一仙门玄经山派正殿前的比武场中央,弟子比武大会已经如火如荼进行到了第三日,这次一共会角逐出六名弟子,分别代表剑、阵、琴、符、药、器。
经过层层激烈的筛选比拼,天资最优渥的六名弟子即将在今晚脱颖而出。
比武场周围,里里外外挤满了数百名观战的内门弟子。
玄经山掌门寇玉宸坐在殿前看台的正中央,谢小弥和古文清及其三位师弟在他左侧相邻而坐,右侧则是特邀前来观战指导的各门派长老。
寇玉宸满意地看着场中对决,扭头朝谢小弥赞不绝口:“温师弟这两个徒儿真是优秀得万里挑一,尤其那个穆云舒,师兄都想把他抢过来了。”
谢小弥露出淡淡笑容,心里却美滋滋的非常得意。
穆云舒这两天破五关斩六将,总是用最短的时间出奇制胜,让每一位和他交过手的同门都由衷对他敬佩,强烈表示和他交手相当过瘾。
这自然也给谢小弥这个当师父的面子上增添不少光。
他努力不让笑容太过明显,恭敬谦逊地回复道:“云舒他天资过人,勤奋刻苦,能有如今的境界,还是要归功于他自己。”
寇玉宸眉眼更柔和了些:“师弟这是过分谦虚了。”
“掌门师兄说的极是。”古文清笑道,“为了给咱玄经山培养弟子,温师弟可是煞费苦心了。”
谢小弥闻言心里一惊,瞬时想起前几日霜寒丹的事。
这家伙该不会是打算挑这个时候把他拿丹的事情抖落出来吧。
谢小弥谨慎地回首看向古文清,眼底的笑容逐渐散去:“当师父的,可不就是要为徒弟操心。”
古文清文雅地挥了挥折扇,看向自己的笑容意味深长,随后,若无其事般将目光又投向场中,吐出悠悠一句:“穆师侄当真令人羡慕。”
谢小弥不想继续周旋这无聊的话题,已经过去半柱香的时间,穆云舒和江寅还没有分出胜负。
他有丝担忧地看向场中。
比武场中央,穆云舒面色从容,运气于掌,灵力注入剑身,似是燃起一股无形的火焰,空气迅速被充沛强劲的真气炙烤,泛起阵阵热浪。
他纵身腾起,云纹月白锦袍上下翻飞,眨眼间,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灵力流转的剑刃在原地划出一道刺眼的银光。
四周观战的弟子们忍不住惊呼出声。
“人呢,怎么不见了?我才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人剑合一的境界吗?!就是再给我一百年也达不到这地步呀!”
“我哭了,为什么同样拜的是一个师尊,同门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道白影已逼近江寅眼前,银光的尽头稳稳向对方额心点去。
江寅完全顾不上控制自己惊异的表情,连忙撤步闪避,可即便脚下生风,也只擦着剑风堪堪躲过,侧脸灼伤的刺痛如根系一般,向内里深入蔓延。
就在此时,江寅防御阵现出缺口,穆云舒趁机侧腰旋身,想给这次比武落下帷幕。
江寅则意识到自己在众同们面前出了丑,怔愣片刻,顿时火冒三丈,额上的青筋瞬间暴起,延伸到他眉角,露出嗜血的暴怒。
他颤抖的薄唇中挤出一声闷吼,紧接着举剑直冲穆云舒胸口刺去。
谢小弥分明看出那剑用足了十成真气,下手狠戾,杀意决绝。他紧张地才欲起身,又被一旁的古文清按回座位。
古文清严肃地冲他摇摇头,示意弟子们会自己妥善解决。
此时,穆云舒余光扫到江寅面目狰狞地披剑而来,嘴角挂着诡异的一抹冷笑。
他迎着剑光,原地伸出右手两指,忽而一定一并,在扑面而来的万道剑影中精准捕捉到仙剑尖端。
江寅诧异地张着嘴,似乎没预料自己最得意的攻击仅被二指成功拦下。
穆云舒却没空欣赏对方怔愣的表情,指尖发力,手腕轻旋,顺势朝外轻轻一推,随着猛然铛铛几声脆响,仙剑一寸寸顺着剑骨,断成数节。
望着手心中的剑柄粉末和黯淡无光的一地断剑,江寅登时勃然大怒,像濒临绝境的困兽仰天嘶吼,但在注意到穆云舒指尖缓缓流下一滴鲜红的血液。
江寅悲鸣般的怒吼转而成为放声大笑。
第59章 偏心师尊宠徒日记(七) 穆云舒的觉醒……
穆云舒冷眼旁观江寅跪地陷入疯癫, 没注意到割破他指尖的断剑剑峰,此时正散着毒药般幽黑细微的暗光。
他掸平袖口的细微褶皱,一身白袍仍未染一尘, 根根分明的青丝如瀑般垂在身后,似乎从没起过一丝波澜。
胜负已经显而易见,场周传来阵阵欢呼声。
“穆师兄的英姿我会铭记一生!”
“江师兄真是自不量力!惨败,哈哈哈哈。”
“我记得赛前穆师兄一直在忙于筹划比武的相关事宜,没想到还能发挥如此状态!”
“今日有幸得以见穆师兄的风采, 我能吹嘘至少十年,哦不,至少五十年!”
正在大家称赞穆云舒实至名归之际, 谢小弥担忧地远远盯着徒弟的手指,只见一滴鲜血顺着指缝滑落,啪嗒一声坠在地面,他不禁微微皱起好看的眉眼, 仿佛那个伤口也割在他指尖一般。
突然,场外一个慌乱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
“护……护山大阵失守啦!魔族……魔族攻上来了!”
“!!!”
过于震惊的消息冲击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顺着神经, 最终在脑海炸开了花。
话音才落, 不少年轻弟子脸上已经布满明显的慌张无措, 年纪稍长的则拿出各自护身法宝,凝眉屏气, 严阵以待。
其他门派的长老仙修们没预料到会遇见这种意外,但是对魔族的抵触与恨意都是出奇的一致,他们一个个都默契地进入备战状态,准备为玄经山派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寇玉宸骤然起身的同时笑容瞬间冰封,他冲着扑跪在席前的护山弟子大声询问:“对方多少人, 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护山弟子跌跪在地上,汗水簌簌而下,嘴唇疯狂地颤抖,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没等到他回答,岳恨山的千里传音就猝然而至。
“堂堂天下第一仙门玄经山寇掌门逼迫一个小弟子作甚,有什么疑问,大可以直接来问本宫,难道寇掌门以为本宫会骗人不成?”
寇玉宸右手握在剑柄的指尖已然泛白,站在他一旁的谢小弥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不应该啊,这不可能的啊!
岳恨山……岳恨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为什么魔族还是攻了上来!
……
谢小弥上身止不住地摇晃,失去血色的薄唇由于震惊而微微开启,清澈黑亮的眸子骤然缩成一个圆点,整个大脑感觉被瞬间抽空一般传来阵阵眩晕,就快要无法正常思考。
按照温若尘与岳恨山原本的约定,在弟子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也正是绝胜出未来掌门候选人的时刻,温若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护山大阵上提前做好手脚,完成魔族进攻前的接应工作。
被破坏的阵法无法抵御魔族的入侵,山上所有人都会陷入一场空前的混战。
谢小弥深知此事关系门派乃至整个仙门的生死攸关,因而当初即便在魔宫答应过岳恨山,必然也只是嘴上应承。
为了保证比武现场万无一失,他甚至在登门感谢古文清送丹的时候特意点了一句,让他多按排些手下弟子加固特殊时期的山门安全。
谁知对方竟如约而至攻了上来。
护山大阵为什么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难道门派弟子内有叛徒!
一个个疑问泉涌般冒出来,谢小弥来不及顾虑自己身份有可能被识破的危险,他转头看向古文清时眼底尽是疑惑与深深的忧虑。
古文清一贯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他不动声色地轻拍谢小弥肩膀,纵身御剑,迅速消失在护山阵眼所在地方向。
寇玉宸低沉严肃的嗓音骤然响起:“岳宫主远道而来,何不现身,咱也好当面叙叙旧。”
似乎是认同了寇玉宸的邀请,不过片刻,岳恨山率领数百名魔宫弟子包围了整个比武场。
壮如牦牛的高大魔族肆无忌惮地逐渐闯入视野,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那阵仗看上去足足有近千人,是即便加上其他门派的长老,从数量上也完全无法与对方匹敌的悬殊。
面对有备而来的魔族劲敌,众仙门弟子不断向内缩聚,逐渐靠近的白衣与黑袍形成鲜明的对比,从上空俯视下来,就像两条距离平均的黑白同心圆。
岳恨山现身的同时,谢小弥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脑海中瞬间闪出最坏的猜想,目光慌张地在场中央寻找穆云舒的影子,却发现此时,他正站在岳恨山的面前与其针锋相对。
“!!!”糟糕!
他究竟打算干什么!
谢小弥肾上腺素骤然飙高,一颗心脏在胸口砰砰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从喉咙一跃而出。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顷刻之间袭卷他的全身。
仅凭穆云舒的侧影,打老远就可以看清他的目光如炬,体内似乎有奔腾不息的灵气在经脉间流转,外露的内力吹起轻盈的发丝,每一根都写尽对来者的满腔忿意。
谢小弥背后“唰”的渗出一层冷汗,忍不住在心底呐喊,那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人啊!
但兴许是距离太远,一向乖巧稳重和他心有灵犀的穆云舒如今却听不见他心声一般,被牢牢钉在原地,不退让半分。
被堵住去路的岳恨山没料到一个小辈竟然能有这样的勇气,竟然毫不畏惧地拦在他身前,不愧是经过层层选拔玄经山派未来掌门的候选,还真是孺子可教。
但很可惜,
他再也没有活过今晚的机会了。
岳恨山饶有兴趣地戏谑打量面前的高大弟子,满意地勾起单边唇角:“你就是温若尘的大徒弟?”
穆云舒微微昂首:“正是在下。”
听到满意的答案,岳恨山更不做他想,温若尘一直企图控制这个徒弟当作自己提取修为的器皿,他人虽然卑劣得很,但如此看来,眼光确实是相当精准。
不过是一介阴沟小人,几次三番不将他魔宫之主放在眼里,如今也是要把仙门一网打尽的,就算摔碎个器皿,料温若尘那个家伙也不敢吭一声,最后只有冲他跪地求饶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