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来意想中的那一掌,顾辰好奇地睁开了眼眸。
只见张夫人那张原本冷漠如冰霜的脸上,突然满是和颜悦色的慈祥笑意。
瞥见急忙跑来收拾地上红酒碎片的侍者,张夫人略带歉意,“方才不小心,抱歉了。”
“这是……”
顾辰先是暗自纳闷,旋即又恍然大悟。
他方才之所以情愿挨打,为的就是抢占先机。
毕竟张夫人在原书中城府颇深。她软禁了楚倾然的生母二十三年,将一名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活活囚禁成了半人不鬼的疯子。外界却还传她气度恢弘,能把老公的外室子视如己出,抚养到长大成人。
对付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明面上硬杠,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让她主动在人前露出破绽,才是最上乘的选择。
只是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却还是功亏一篑。顾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暗骂了句“老狐狸”。
“我呀,是看小然的新媳妇儿年纪小,咋一来这么多人地方,有些手足无措,怕他给大家添麻烦。”张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上来拉住顾辰的手,柔声细语道,“刚才妈妈给你开个玩笑,是想锻炼锻炼你的胆子。小辰可千万别往心底去。”
顾辰心中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脸上的笑容还是比花儿都灿烂。
“小辰知道,小辰知道。”顾辰顺势拉住张夫人的手,轻摇着满脸堆笑,“小辰家里没钱。这有钱人家的规矩多,好多事都不明白。以后还得仰仗您多多指点。”
他说着瞅着张夫人头上的凤凰点翠头饰,突然伸手轻轻抚了抚,“这么漂亮的东西,小辰头一次见,真是移不开眼。可惜落了点浮尘。”
见张夫人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一旁看热闹的晏婕,突然提起裙摆噌噌噌跑了过来。
“顾少爷,这你都不知道啊。这可是楚家的传家宝,凤穿牡丹。传闻是慈禧太后下葬东陵时,头上所戴的宝贝,可是无价之宝。”晏婕那双眼影浓重、狐狸一般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芒热心解释道。
可真是好助攻。
瞥一眼晏婕,顾辰计上心来,突然大声脱口而出,“妈,您刚才一直说要给我见面礼,叫我看上什么只管说就好。我平时就喜欢看历史小说,还真挺喜欢这凤穿牡丹的。您看这个可以给我吗?”
顾辰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暗自捏了把冷汗。
众所周知,谁戴了凤穿牡丹,谁就是日后楚家的当家人。也亏这小子出身贫贱,不知天高地厚,连这等放肆要求都能厚着脸皮提出。
楚倾然也惊了一跳。
他曾听老宅的仆人说过,父亲楚安去世前,说过将这凤穿牡丹留给自己的生母齐蕊。只是楚安去世后,楚家的一切都攥在张夫人母子的手中,这凤穿牡丹的事,自是无人再提。
他一言不发,斜撇着自己这大不一般的小娇妻,倒想看看他究竟能和张夫人较量到什么地步。
顾辰啊顾辰,之前一直让你呆在林潇身边,可真是明珠蒙尘了。
果然,张夫人满是祥和笑意的脸上,顷刻间闪过一丝失态的恼怒。
她伸手摘下这价值连城的宝贝,努力柔声道,“不是妈舍不得。这是女儿家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就算拿着也戴不出去啊……”
“我和阿然说好了,第一胎,生女儿!给她做满月酒时戴着玩!”反正这个世界男人生孩子也不尴尬。顾辰一拍胸脯,自信满满。
正呷着红酒掩饰表情的楚倾然,差点一口喷出了出来。
“张伯母,我看顾少爷和楚哥哥,感情可是真好呢,听说他们天天都在研究造人。”晏婕见张夫人的脸色青红不定,只抚弄着凤穿牡丹不言不语,挤眉弄眼笑道,“就当取个彩头呗。没准不久就有好消息呢?”
她说着,又挑眉朝顾辰笑了下。
尽管知道晏婕是在帮自己,顾辰还是忍不住脸色泛红,暗骂一声“臭丫头。”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张夫人明白,今日给或不给这凤穿牡丹,自己都要被顾辰将这一军。
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穷小子。就算此刻给了他这宝贝又如何。以后寻个由头要回来,就凭齐蕊还在自己手中,楚倾然敢不从?
张夫人不动声色,笑容可掬地拉过顾辰的手,将凤穿牡丹塞进了他的手中。
“好好好,妈妈都给你……不然别人还说妈妈舍不得不是?”
母慈子孝,一派祥和。周围响起了啧啧的赞叹之声。
瞅着顾辰攥着那凤穿牡丹得意洋洋跑回自己身边,楚倾然一手执了酒杯白了他一眼。
“小心点,一会儿找人要个盒子装着。这么贵重,你赔不起。”
好小子,还真让你要来了。真有一手。
只是他们还没暗爽三秒,二楼突然传来了清脆稳重、又不失威严的女声,“夫人,二哥哥,顾先生好。对不起,刚才换衣服多花了点时间,我来晚了。”
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只见通往二楼的水晶台阶上,一名如公主般惊艳的女子,挽着楚倾辞的胳膊,缓步下了楼梯朝众人而来。
她就是本次晚宴的主角、丽龙集团金总的大小姐金蔓。
传闻她自幼养在欧洲,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和人类学博士毕业,精通八国语言。十七岁便帮助父亲打理丽龙的事务。如今位列董事会首席,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
更难得的是,她性格温柔,平易近人。无论是对仆人还是商业合作伙伴,她都从不摆架子,温柔待人。但凡见过她本人的,没有不赞不绝口的。与这些优点相比,她的美貌竟然不值一提。哪怕她一出场,在场的所有女士,顷刻间都黯然失色。
抬眼瞥一眼身着黄色长裙、头戴钻石王冠的金蔓,顾辰忍不住暗自感叹,这么漂亮能干的姑娘,干嘛看不开,非要和楚倾辞那个人模狗样的废物结婚。
顾辰“哼”了一声,竟然生了怜香惜玉的念头,想冲上去朝她大喊,“你未来的老公硬不起来!”。
从侍者手中捻过酒杯,金蔓十分恭谦地敬过张夫人和楚倾然,又走到顾辰面前。
顾辰突然觉得她是来抢凤穿牡丹的,下意识将攥着这宝贝的手背在了身后。
“这位是顾先生?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妯娌了。虽然我是大嫂,您比我先进楚家的门,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金蔓举杯一笑。
顾辰的努力挤出了拧巴的尴尬笑容。
神TM“妯娌”。
“哪里……哪里……金姐姐出身名门,见多识广。是我该多请教您。”顾辰调动着脑海所有客套语句,也端了杯酒回敬道。
“这凤穿牡丹,极为珍贵。顾先生以后可要好好保管啊。”似是一眼看穿了顾辰的心事,金蔓命人呈上一个精致的朱漆嵌金小盒子,“这是檀香木所制,对点翠的色泽保养有帮助。就当见面礼,送给顾少爷装了这宝贝吧。”
她说着温婉端庄一笑,连顾辰都为自己刚才的龌龊心思羞愧不已。
顾辰满脸堆笑,“本该是我们送您和大哥贺礼,我却反倒收了您的礼物。这多不好意思……”
他说着手忙脚乱接过盒子,将凤穿牡丹仔细塞了进去。
其实楚倾然为了做做样子,还是准备了一件高价的水晶杯做贺礼。只是临了,被顾辰以“楚倾辞不配”为由,硬是塞进去了一叠冥币。
顾辰笑得多灿烂,心底就有多打鼓。
而此刻他一眼都不愿看的楚倾辞,却死性不改,趁机走到了楚倾然面前。
“大哥,恭喜你。”望了眼带了金丝眼镜、打扮得风度翩翩的楚倾辞,楚倾然一脸淡漠,略举了下酒杯。
“小然,那天你走后怎么样了。药效有没有伤着你。”一见到楚倾然,楚倾辞抑制不住地露出暧昧的笑意,伸手握住了楚倾然垂下的另一只手,“是哥哥太心急了……不过以后有了你大嫂做掩饰,没人敢再传那些风言风语。也再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楚倾然的手越发局促不安地剧烈颤抖着。他偏过头,一眼不愿看楚倾辞,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干什么啊!放开阿然!”
下一秒,顾辰分贝极高的怒吼,突然响彻了整个宴会厅。
逐渐恢复人声鼎沸的大厅,顷刻间又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们三个人。
只见顾辰冲到楚倾然身前挡住他,怒气冲冲朝楚倾辞吼道,“太监就是太监,娶了老婆那里就管用了?倒不如早点说明白,别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作者有话说:关于凤穿牡丹的描述,是胡诌的,别当真。
哇,小辰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会不会被打呢?
金蔓究竟是好人,还是绿茶?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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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前头是没用了,可还有后头呢?
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还紧紧扯着楚倾辞的胳膊不放,顾辰只觉像拎了只癞蛤蟆一样恶心,赶紧狠狠一把甩开他的“脏手”,几步上前夺了还在擦地的侍者手中的抹布,仔仔细细一根根揩着自己的手指。
瞥见楚倾然还愣在原地,顾辰又赶紧拉起他微微发抖的手,认认真真擦着他方才被楚倾辞抚摸过的苍白指尖。
“来来来,擦干净点儿,怪脏的……”
顾辰故意放大了声音,却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大厅里寂静了三秒。
几乎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刚才听岔什么。可看看顾辰此时的反应,众人反而更坐实了心中的疑惑。
不过就算心里有一百个大大的问号,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吱声。
毕竟一着不慎,得罪的不仅是楚家,还有势力颇大、手段狠戾的金家。
楚家果然是名门望族。这两个“媳妇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辰还在暗暗得意,轻盈又稳重的高跟鞋声,又在紫云英石的地砖上“咯噔咯噔”响起,与方才张夫人沉闷压抑的节奏,截然不同,
小心翼翼踱步到顾辰面前,金蔓一手端着红酒,纤纤素手却抑制不住般摇晃个不停。
她微微朝顾辰探着身子。一张明月般皎洁的鹅蛋脸上,写满了诚恐和无辜,“顾先生,您刚才……在说什么?”
顾辰的牙齿还没来得及张开,楚倾然眼疾手快,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盯着金蔓那双澄澈温柔的眼眸,楚倾然镇定一笑,“没什么。孩子年纪小,不胜酒力,喝多了在胡说八道。”
“唔唔……”
顾辰涨红了脸,在楚倾然怀里拼命挣扎着,却无可奈何。
他倒不是不满楚倾然堵自己嘴的所为。只是楚倾然的左手,此刻不偏不倚,稳稳揽在了他腰部最敏感的部位。顾辰只觉此时浑身有几百条毛毛虫在爬,眼眶都忍不住泛了红,逐渐噙满了泪花。
“是这样吗?顾先生?”
金蔓却似乎不完全认同楚倾然的说辞。
她满是渴望的眼眸直勾勾望向了顾辰,几乎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顺势松开顾辰,楚倾然往他身后退了半步,一只手却暗中猛地掐上了他的屁股。
“嗷呜……”
臀肉突如其来的钻心疼痛,令顾辰拼命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努力调整出一个夸张的僵硬笑容。
“金姐姐……哦不,大嫂……我……我是喝多了……”
好假的理由。不远处看热闹的晏婕都差点笑出声来。
“是这样吗?顾先生看上去还没有二十岁。这么年轻,喝酒肯定会伤身子的。”金蔓竟似完全忘掉了刚才纠结的事。她径直走到饮品吧台前端来一杯橙汁,递给了顾辰,“以后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强。二哥要是强迫你,记得和姐姐说。毕竟喝酒也不利于生孩子。”
勉强呷着橙汁的顾辰,此刻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意。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终于绷不住一吐气。杯中的橙汁,猛地溅了他身前的金蔓和楚倾辞一身。
金蔓却似毫不在意,随意用纸巾擦了擦身上华贵的连衣裙,硬扯着楚倾辞走到楚倾然和顾辰身前,“阿辞,我们应该敬二哥和小辰一杯的。”
瞥见楚倾辞皮笑肉不笑的猥琐笑意,顾辰只觉比吃了一百只苍蝇还恶心。
他顺势大大方方伸出了酒杯,却“一不小心”,失手将酒杯扔在了楚倾辞的身上。
浓郁的干红,将楚倾辞纯白的高定西装,活活染成了酱缸里的腌萝卜色。
……
二楼的包厢内,顾辰在沙发上扎手舞脚瘫成一团,活像横着大爪的螃蟹。
楚倾然歪在一旁,先是习惯性掏出了支雪茄点燃,还是不动声色地拧灭在了烟灰缸里。
“干嘛不抽了?老实说,你还是喷那个薄荷味的香水,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些。”顾辰跳起来,随意用靠枕捶着楚倾然的肩。
“戒烟还不是为了你能心想事成,生个闺女儿,满月酒好戴上讹来的‘凤穿牡丹’到处显摆么?”狠狠捏了下顾辰的大腿,楚倾然作势就来掀他的T恤。
刚露出白花花的肚皮,顾辰猛地跳起来,赶紧拉下布料遮住腹肌,往后缩了好几寸。
“你想干啥!这里可不是你随便发情的地方!”顾辰愤恨不已。
他愣是没想到,这身行头还有好脱的“优点”,竟然是方便楚倾然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哼。”楚倾然微微一冷笑,“刚才捅出那么多篓子,总该给你点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