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清早折腾到现在,顾辰正觉头昏眼花口干舌燥,顺手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楚倾然劝之不及,只得盯着他满饮而下,这才捻起杯子稍微呷了一小口。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这般随性,我可真是佩服。”楚倾辞笑了起来,“顾先生看着甚是年轻,不知贵庚几何?”
“他今年二十二岁。”
抢在顾辰脱口而出“十八”之前,楚倾然淡淡替他回道。
“哦?这么小?”楚倾辞似是出乎意料。
他舔了下嘴唇,低头吹着茶盅冒出的热气,漫不经心道,“看顾先生身材这么好,想必床上也是匹矫健的小狼狗吧?”
“大哥真是好眼力。”暗暗握住桌下顾辰发颤的手,楚倾然镇定一笑,“小辰虽然单纯,他的过人之处,却是有的人花了多少钱都换不来的无价之宝。”
只觉无言以对,顾辰脸色泛红,竟然又有了种自己被卖掉的错觉。
轻轻顿着手中的白瓷红梅茶杯,楚倾然仰头淡淡看一眼楚倾辞,“您说要见见小辰,今日也见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着什么急。你就这么不喜欢哥哥吗?”楚倾辞的双手轻轻搭在了楚倾然放到案上的手上,摩挲着他苍白的指尖,“从小到大,你都对哥哥这么冷漠。你知道哥哥总见你这般,有多伤心么?”
瞥见不太对劲,顾辰刚想出声,桌下楚倾然的膝盖,已暗暗抵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莫名憋了一肚子气,顾辰腮帮子一鼓,忍气吞声道,“我们下午还有事。不如今日就到这里,改日再来看您。”
“Anny,带顾先生出去。我和二少爷,有事要单独谈。”
楚倾辞突然沉下脸色,脸上的风云变幻比翻书还快,口气不容置喙,竟是暗藏杀机。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亲的情况么?”楚倾辞又望向楚倾然,脸上扬起一丝玩味,一丝威胁。
“小辰,你去外面等着。十五分钟后我就出来。”深吸一口气,楚倾然侧脸沉沉道。
想来他这么说,定有自己的道理。顾辰只得略应了一声,随Anny出了楚倾辞的办公室。
偌大的房间内,此刻只剩了兄弟二人。
楚倾然站起身子,仍是一眼也不愿瞧楚倾辞,“她现在好些了么?能记起以前的事了么?”
“你放心。我答应过老头子,会给她用最好的医生和药物,怎么会食言呢?”
楚倾辞此刻盯着楚倾然的眼神,却是彻底撕下了伪装,散发着赤裸裸的欲望。
他上前两步,双手搭在楚倾然的肩上,又慢慢向上滑去,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蛋,“只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草草找个人结婚,来逃避我……”
“小辰是我千挑万选的结婚对象,不是‘草草’。”楚倾然仍似木头一般立着不动,任对放上下其手,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冰凉的指尖揉搓着楚倾然没有血色的唇,楚倾辞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履行你的‘义务’了么?”
他伸手攀上了楚倾然胸前的衬衣衣扣。
“大哥。”楚倾然本能地抵住了他的手。
“我照顾了你母亲这么多年。阿然,你就这么小气?”楚倾辞故作皱眉。
“我……谢谢大哥。”楚倾然吞声忍气,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比喝了七十度的威士忌还要晕厥。
“那,你的诚意呢?”
楚倾辞冷冰冰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楚倾然微微喘着粗气,闻声还是闭上眼,慢慢垂下了推着对方的手。
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从他的眼角滑落。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盯着楚倾然昏昏沉沉的脸眸,楚倾辞眯起狭长的眼,干涩的薄唇轻启,”阿然,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又寻了不一样的法子。我想,这次我们一定能够共登极乐……”
……
瘫在待客间豪华的真皮沙发上,顾辰却是越发觉得心慌意乱。
抬眼看了下墙上的老式挂钟,他猛地站起身子,“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不行,我得进去见他。”
“顾先生!”一直陪在一旁的Anny连忙起身拦住他,“这可不行。大少爷脾气很大的……您要是不守规矩,随随便便闯他的办公室……咱们,可都别想完整地出了这大楼了!”
那一瞬,顾辰确实生了一丝犹豫。
可他旋即清醒了过来。
Anny虽看着温柔甜美,暗暗扯住自己的手臂,力道之大却丝毫不输男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抬眸冷冰冰地看着她,顾辰反手死死捉住她的手臂,咬牙低声道,“得罪了……”
不论结果如何,他必须去救他。
第16章 放心,我吃过避孕药了
顾辰一脚踹开那扇雕花红木门,却险些摔了个踉跄。
他才发觉门根本没有上锁。
想来楚倾辞这个衣冠禽兽,太过飞扬跋扈,丝毫不会觉得自己能构成什么威胁。
扑鼻而来的檀香越发浓重。顾辰皱眉四处打量,隐隐瞧见那张垂着青纱帐的红木古床中,两条人影正交叠相映。
楚倾然想唤顾辰,却发觉张不开口。他眼角的泪痕已打湿了一大片枕头。
再忍一忍,也许就好了……
只是下一刻,他被解开纽扣的胸前,突然猛地刮来一阵凉风。
有人从身后揪着楚倾辞扎束的长发,硬生生将他从楚倾然身上拽了起来。
昏昏沉沉间,楚倾然听得“哐啷哐啷”几声钝响,似是东西杂碎摔破的声音。
楚倾辞罕见的尖细惨叫,回荡在宽敞空旷的办公室内外,“人都死绝了吗?!这小杂种是怎么闯进来的?!”
他的话音未绝,楚倾然只觉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将自己从榻上猛地拽了起来,拉起胳膊背在了身上。
那一瞬,他隐约瞥见床榻和地上,滴滴答答都是血迹。楚倾辞那副精致的银丝眼镜还挂在脸上,镜片却碎成了蜘蛛网状,只剩了一条细腿儿,闪着诡异的银光。
此刻他如同丧家犬一般,爬跪在地上四处摸索着惨嚎,“Anny!Anny呢!”
靠在顾辰意外宽厚的肩背上,楚倾然听到他出门前,最后甩出一句话来,
“不要小瞧小孩子。这也许才是年轻的好处吧?”
楚倾然不知是怎么上了自己那辆深红的迈巴赫。当与他一同坐在后座的顾辰,打开一瓶依云贴近他的唇边,他却一把握住了对方湿漉漉的手背。
“你怎么会等在这里。”楚倾然先冷冷问着开车的艾瑞。
她果然换了身简素的衬衫西裤,自然卷的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肩头,却格外地英气飒爽。
“回先生的话,是顾少爷嘱咐,过了十二点你们要是还没回家,就来接你们。”艾瑞犹豫了下,还是坦诚相告,脚下的油门却丝毫不敢松开。
“哼。”
一把抢过依云猛灌了两口,楚倾然喘着粗气,潮红未褪的脸上现出一丝鄙夷的笑,“你倒是比听我的话,更听他的话。”
他又抬起顾辰还沾着血迹的手看了下,“Anny可是全市散打冠军。你是怎么摆平她的。”
“她是散打冠军,我可是黑带七段。”顾辰抽了湿纸巾擦干了楚倾然额上的汗,顺带擦了擦自己的手,“高中时在跆拳道馆打过工,免费学过。”
他顿了下又道,“可惜待客室没有绳子,我不得不用她的长筒袜绑的她。”
楚倾然握着水瓶的手骤然停住,蹙眉道,“你这算性骚扰不?”
“隔壁都要出强奸犯了,哪能顾得了这么多。况且你自己说的,心里没鬼,就可以当看不见。”顾辰一本正经回道。
只是见楚倾然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糟,顾辰又笑了下,“骗你的。”
“小兔崽子,你也学会骗人了?”楚倾然也放松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是使了美男计才搞定她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辰突然收敛了笑意低声道,“他可是你的兄长……”
就算楚倾然的美貌,能让顾辰相信男女皆会为其神魂颠倒。想到自己和佳佳不过一面之缘,还这般牵肠挂肚,顾辰实在难以理解楚倾辞的所作所为。
“他不是我的兄长。”拧上依云的瓶盖,楚倾然也沉了脸色回道。
顾辰不依不饶,“他是不是拿了你母亲做威胁?”
“顾辰。”楚倾然突然大声打断他,脸色越发阴沉,“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合同第三十九条,你不得过度打听楚家的隐私。”
“那以后怎么办。”瞥见后视镜中,艾瑞不停朝自己挤眉弄眼,顾辰柔和了些语气,“今日和他撕破了脸,他会不会报复?”
“无妨。他不会太在意的。”一丝玩味的笑意浮现于楚倾然的脸颊,“其实你今天不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嗯?”顾辰一愣。
“他不能人道。”楚倾然仍是一眼不看他,只继续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
楚倾然咧嘴笑了下,又拧开瓶盖灌了一口,“你说,我怎么知道?”
顾辰立刻明白了过来。
今天的危险,不是第一次了。
“你不怕他突然治好了,今天真的得逞了?”忍住突如其来的莫名怒意,顾辰仍不肯服输。
“那也没关系。”楚倾然无谓一笑,“我告诉过他,今天我没吃避孕药,他最后定会有所顾忌的。”
在这之前顾辰已经找笨笨打听清楚了,他穿越过来的确乎是一个男人也能生孩子的世界。只不过世俗的舆论与现实世界相似,并没有很多人愿意委屈自己这么做。
不知是方才太过紧张,还是自己真的晕车。顾辰的脸色煞白,微微捂住胸口,竟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你知道,他见我结了婚,为什么这么气急败坏?你还真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妒忌你?”楚倾然却似浑然不觉,只提起手中的依云,低眸端详着瓶中的光影,“倘若我生了孩子。他手中楚家的继承权,可就危险了。”
忍住身体的不适,顾辰咽了口唾沫勉强回道,“我们只是合约婚姻。我是不会……碰你的。”
他愣是把“卖身”二字,硬生生吞回了肚里。
“我说过了,我生。”楚倾然并未移开目光,只勾唇一笑,“找个人结婚,不过是为了给孩子个名分。至于孩子的亲爹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顾辰突然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艾瑞,停车!”
他突然狂吼。
随着“刺啦”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顾辰直起身子,第一次主动迫视着楚倾然,“楚倾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肆意妄为!”
想到半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在为他的清白安危提心吊胆,生平头一次打架斗殴,他却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顾辰突觉方才一直压抑的莫名怒意,再也绷不住了。
他“砰”地一声拉开车门,径直跳下了车。
车子正停在通往半山别墅的沿海公路边,秋意满满的凉风顿时迎面吹来。
望着一片苍凉的大海,偶尔几只海鸥尖叫着掠过水面,顾辰更觉心底一阵酸楚。
纠结、失望、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眷恋,在他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
一抹眼角,他才发觉自己真的滴下了泪来。
“唔……”
冷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再也难以抑制。
顾辰冲到不远处的沙滩前,扶着灯柱猛地呕吐了起来。
楚倾然也下了车,却没有立刻上前,只斜倚着车门,一手拎着水瓶悻悻瞧着他的背影。
如此天真,却又满腔真诚的男孩子,果真存在么?
这是老天爷的又一个考验,还是自己被各种人和事折磨了快二十年后的礼物?
顾辰正吐的七荤八素,突觉一只纤长的手,正轻轻拍着自己的脊背。
“是方才艾瑞开得太快了么?其实我们不用这么慌张。”楚倾然的声音,意外多了几分轻柔。
他一手扶住顾辰的臂膀,伸出手中被拧开的水瓶,“来,喝几口就好了。”
顾辰一扭头,仍是不愿看他。
楚倾然轻笑道,“不是我喝过的那瓶。新开的。”
一把扯过水瓶灌了好几口,顾辰抚着胸口嘟囔道,“我不是在意这个。”
“就算在意,又如何?”楚倾然斜倚着灯柱直勾勾望着他,笑意不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刚才一直在吃醋。”
“楚倾然,你……”
猛地转过身子,顾辰盯着他气得发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就不要委屈自己。”楚倾然走到顾辰面前,抬起手中的纸巾,细细擦拭着他的唇角,若无其事般轻声道,“除掉他,楚氏企业就是你我的。这样才能彻底对付林潇。”
不待懵在原地的顾辰回话,楚倾然转身朝迈巴赫踱步而去,“好了就回来。别让艾瑞等久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接佳佳回家。”
顾辰就这般晕晕乎乎地随他上了车。
余下的路,顾辰一直瘫坐在楚倾然身边不言不语。
瞥一眼他还有些气鼓鼓的侧脸,楚倾然淡然一笑。
小孩子,果然好哄。
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夜幕已渐沉。二人草草吃了点汤,便回到了楚倾然的卧室。
瞥见屋中并没有吩咐张叔搬来的小床,顾辰嘟嘟嘟喃喃,还是先去浴室洗了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