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舒耳边响起一阵呼呼的风声,他耳鸣了?是幻听吗?
刚刚聂钰说了什么?心悦于他?聂钰真是疯了。
傅云舒不是没察觉到聂钰对他的不同,或许聂钰觉得他的脾气比较好,可以欺负,或许聂钰觉得,他比较有趣,养在身边像个宠物一样。
他万万没想到,聂钰会在这个场合,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没想到,聂钰对他是认真的。
不是吧?聂钰从来没相信过他,一直提防他,讨厌他,甚至惩罚他,哪来的心悦?
即便如此,红云仍然爬上了傅云舒白嫩的脸颊,热气蒸腾着他,耳朵发热,心跳加速。
面前这个宛如谪仙的男人说喜欢他,想带他走,傅云舒不是不动容。
可惜,不可以。
聂钰过得了师徒那一关,傅云舒心里仍然别扭着,还有,聂钰的感情来得太突兀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没有精力谈情说爱,好吗?
傅云舒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全部汇集在他身上,有探究的,有鄙夷的,有诧异的……
他调整呼吸,无奈地回复:“对不起。”
聂钰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他天资颇高,从小到大,除了被师父废去了双眼这一个挫折,有什么是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
傅云舒竟然拒绝了他。
之前,他的眼睛看不到,傅云舒可以嫌弃他,现在,为什么?
难道他留仙门掌门,正道修士之首的身份还不如宣泽吗?
刚刚他捏住傅云舒下巴的时候,明明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害羞,甚至情动,两人这么久以来的肌肤相亲,日日陪伴,都是虚无吗?
聂钰脚下不稳,虚晃了一下。
一直留心他动作的傅云舒,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扶他,傅云舒手伸到半空中,想了想,又缩了回去。
这一个动作,更加雪上加霜,聂钰不明白,明明在乎他,为什么要拒绝他?
聂钰眼中布满了痛苦,慢慢转化成不甘。
他拉住傅云舒还未收回的手,把傅云舒的手拧到身后,借势把傅云舒的腰搂住。
此时此刻,聂钰觉得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被情绪支配的人,不再冷冰冰的人,活的不再索然无味。
可是,心中宛如被针尖扎着,密密麻麻的痛,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难过?
爱而不得竟然这么痛苦吗?
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宣泽会囚禁师父。
爱而不得,心疼到想毁灭对方,毁了自己。
聂钰的痛,化作动作,他修长的手扣住傅云舒的头,不让他有一丝一毫躲避的可能。
他的唇瓣准确无误地贴上了傅云舒的唇。
傅云舒骤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感受冰凉柔软的触感贴上来。
突然,聂钰的动作变得疯狂起来,席卷着他的唇瓣,表达着他的不甘心,在证明什么,想抓住什么。
这个吻带着恨意,恼怒,和绝不放弃的执着,因为傅云舒的不告而别,因为他的言而无信,更因为他的朝三暮四。
为什么,付出的爱意得不到同等的回应。
唇上的欢愉抵挡不住内心的落寞。
为什么?当我能看清了你的脸,你却偏偏要离我远去?
直到聂钰放开他,傅云舒仍然没缓过来,震撼太大了,聂钰疯了吗?居然在仙魔两道面前这么亲吻他?
他不怕世人嘲笑吗?
他不顾伦常了吗?
这么疯狂的行为,根本不是聂钰会做的。
傅云舒被无与伦比的感官.刺激着,麻痹了神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直到朦朦胧胧中,他眼神看了一眼周围,他看到了毕澜,从对方的视线里看到了哀愁。
不行,不能这样,傅云舒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推开聂钰。
聂钰美玉的脸庞上绯红着,宛若绚丽的晚霞,那么美,那么远不可及。
傅云舒捂着唇,心中思绪涌动,想说什么,说不出口,脑中一片乱麻。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聂钰,请你自重。”
聂钰抬起头,看着傅云舒微微肿起的嘴角,仍然残留着刚刚缠绵的痕迹,但他仍然不肯答应跟他走。
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无力,又无可奈何。
一道轻飘飘的音线响起:“堂堂留仙门掌门,这么喜欢用强了?大家都听见了,人家可不同意跟你走。”
聂钰心神大乱,居然没发现有人走过来了!
一红衣男子,轻纱披身,脸上戴着薄薄一层面具,即便如此,仍然遮挡不住他浑身散发的风流气息。
合欢宗宗主,枫西。
与此同时,宣泽带着魔界的人缓缓站到傅云舒那一侧。
宣泽从刚刚开始便一言不发,阴霾的眼神始终注视着这一幕。
他为什么不动手?宣泽对傅云舒这么有自信吗?坚信他一定不会被自己动摇?
宣泽拉着傅云舒的袖子,傅云舒则挽住宣泽的胳膊,在他耳边低语。
眼前一幕,彻底刺痛了聂钰。
这些天,他日夜兼程,滴水未进,加之,他刚刚怒极气极,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的气血翻腾,喉咙一甜,“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侧过头,羞愧,低入尘埃,种种情绪让聂钰的心境低入谷底。
“聂掌门,你这身子不行啊,今日我有事来找魔君,既然撞见了,大家都是旧相识,不能看你们二人生死相搏。我劝你撤离吧,回去好好养养,勉强出手,你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枫西手中一甩,一把白色折扇翩翩生风,风流倜傥,尽显得意。
宣泽冷着脸道:“今日本座心情不错,不与你计较,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请你们离开魔界。”
聂钰哪肯擅自罢休?他眼底翻滚着怒意。
枫西跟宣泽,分别走在傅云舒两侧,三个人的背影无比刺眼。
呼啸的风声夹着剑吟声,九渊剑赫然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高高飞起,插进地下,屹立在三人面前。
三人齐齐回头。
聂钰的嗓音清冷决绝,贯彻天地:“我聂钰,以九渊剑为聘,求娶傅云舒。”
寥寥几个字,响彻天地。
枫西手中摇曳的扇子骤停。
宣泽眼底闪过难言之色。
傅云舒表情僵住了,他完全沉浸在聂钰,碎玉一般铿锵有力的话语中。
聂钰脸上无怒无怨,异常平静,他拼上一腔热火。
傅云舒,你真的还要拒绝我吗?
第50章
“我聂钰,以九渊剑为聘,求娶傅云舒。”
聂钰的话铿锵有力,像一把利斧,敲在每一个人的耳骨。
当然也包括傅云舒,他抿了抿唇,牙齿轻轻磨蹭下唇,只是一瞬间,他连头也没回,绕过面前的九渊剑。
慕西辰的眼里收起了一贯的嬉笑,他的眼神不离开傅云舒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好似想从中探究到什么。
毕澜则是盯着那把九渊剑。
九渊剑,斩妖邪,不愧是灵剑,翁鸣声婉转的同时,气场强大。
剑,对于剑修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剑修中广为流传一句话,剑在,人在。
很质朴的一句话,蕴含着最真切的道理,仙剑对于剑修,等同于生命一样重要。
九渊剑这把神兵利器,是聂钰继任掌门的时候,得到的宝物,跟了他这么多年,早跟他心意相通。
聂钰以剑求婚的诚意,在场的每一个人部了解到了。
也许,一开始,大家还只是抱着,聂钰或许是一时的迷恋,他们甚至认为,傅云舒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
直到这一刻,每个人脸上全震惊了,聂钰,真想娶傅云舒。
他爱傅云舒。
连慕西辰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聂钰,他曾经的大师兄。
在他看来,聂钰是一个看上去柔和,傲气藏在骨子里,骄傲融入骨髓里的男人。
聂钰绝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他不允许自己放任。
没想到,一旦认清楚自己的内心,聂钰竟如此果决。
慕西辰重新展开扇子,慢悠悠地晃着,他跟着傅云舒的脚步,走进魔界。
天地间,九渊剑停止了翁鸣。
聂钰宛如一尊玉雕,岿然不动。
夕阳为一剑,一人,染上了橘黄色的光辉。
远去的一行人,只留下残影。
众魔修跟在魔君后面,他们不像正道修士那么有规矩。
他们在队伍后面低声议论起来。
左护法司徒冲长着络腮胡子,早晨是他亲自去水榭小院通传的消息,他自然知道魔君对傅云舒百依百顺。
司徒冲快把傅云舒的后脑勺盯出一个洞来了,想不明白,这个白斩鸡有什么好?魔君为什么喜欢他?
他的脸虽比魔界修士白一些,腰那么细,一拧就会断,手腕跟脖子更别提了,他两根手指就能掐折。
后面的魔修弟子按捺不住,声音越来越大。
“傅公子怎么回事啊?魔君那么宠着他,他居然当众跟留仙门掌门,拉拉扯扯?”
“什么拉拉扯扯,你太他娘文雅了,俩人都亲上了,难分难舍的,就差滚到一起了。”
“没有吧,傅公子不是跟我们回来了吗?”
“啧啧啧,你说的有道理,咱们魔君赢了,管他是几手的,抢到了算。”
“这个嘛,你们不好男色不懂,咳咳,听说男子还是被调.教过的,更讨人喜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魔君走在前面,可能听不见,司徒冲怒了,转头大骂:“你们胡说什么?再多说一句,魔坑待一晚上。”
众弟子一听,面如死灰,魔坑可不是人呆的地方,那里魔气太重了。
去呆一晚上,他们七窍会有三窍流血,搞不好,命就没了。
右护法阎白脾气比左护法好很多,他面色惨白,好似常年不见阳光,看上去不像一个魔修,反而像一个久病在床的书生。
他咳嗽了两声,众人心中一喜,以为右护法想为他们求情,谁知道,他说:“传令下去,再有议论魔君跟傅公子的,先扒了身上所有衣服,收了抵御魔气的法器,光着去魔坑。”
魔修弟子一阵鬼哭狼嚎。
“为什么啊?”右护法怎么了?平时脾气不错的人,怎么突然这么严苛?
右护法人称白面阎罗,当年宣泽还是左护法的时候,他就跟在宣泽身边。
关于宣泽跟他师父的事情,他了解颇多,更亲眼目睹了当年的一切。宣泽是怎么囚禁他师父的,如何一边囚禁,一边忍受责骂。
一边拥有,一边担心失去,惴惴不安。那段时间,宣泽一直惶恐不安。
师父死后,他时而清醒,时而魔怔,会突然在黄昏嚎啕大哭,也会在清晨,不知回忆了什么,痴痴地笑。
一日,右护法去水榭小院,听见宣泽叫傅云舒师父。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
为什么宣泽会接纳另一个人?
水榭小院从建的一刻,就是遵循他师父的喜好,每一处布景,每一座楼阁,全是魔君亲手设计。
魔君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入住?
原来,傅云舒就是魔君的师父。
这么多年,魔君辛苦守候,终于有了结果。
回到水榭小院,傅云舒只觉得累,脱掉鞋袜。他平躺在床榻上,微眯着眼睛,他什么也不想做,不想思考,只想静静地躺着,睡不着,不想动。
可是,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刚休息了半个时辰,听到门口传来婢女门的声音:“魔君!”
宣泽来了,傅云舒一瞬间判断出来。
如果是毕澜,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他。
毕澜一定会给他休息的时间,只有宣泽会这么沉不住气。
“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力气过大,门还带着后劲,扑通扑通,门被反震了几下。
傅云舒揉了揉眉心,撑起脑袋,侧身看着门口。
宣泽一袭黑衣,他满脸黑气,看上去心情极差。“师父,你……”
宣泽怒气冲冲地开口,瞥见傅云舒只穿着薄薄的睡袍,因为炎热,睡袍不长,款式又松散,他这样的姿势,胸口大片细嫩滑腻的肌肤外露着。
精致的锁骨,凹陷的轮廓,诱惑力很强。
傅云舒棕色的头发不扎不束,倾泻在肩头,莹白搭配着棕色,色彩极美,气韵非凡。
他有着少年的青涩,又有着成熟的魅力。
仔细查看之下,傅云舒的眼中,蕴藏了太多,跟他外貌的鲜嫩截然不同,那双眼睛,有豁达,有了然,有海一样的深邃。
宣泽突然哽住了,变成了结巴:“师,师父……”
“什么事?这么晚了,我很困了。”傅云舒的嗓音多了一丝嘶哑,听上去柔媚了很多。
宣泽的火气更加被熄灭了,他走到床边,直视着傅云舒:“师父,听他们……”
一根手指按住他唇,那根手指润润的,傅云舒嘶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宣泽,乖!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行吗?我今天累了。”
宣泽侧着脸,傅云舒距离他太近了。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或许是花香,又像是草的芬芳,只属于傅云舒的味道。
傅云舒的睫毛那么长,纤长而浓密,每一次抖动,像即将振翅高飞的小鸟的翅膀,颤巍巍的,惹人怜惜。
宣泽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好。”
他的心早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坐在傅云舒房间的椅子上,目光空空地看着一旁,他无法拒绝傅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