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制服的女警用笔敲敲桌子,“出门还不带药,是想直接坐牢啊?”
刘若梅接到报案的时候,是说有人当街持刀伤人,然后被一个男生给打了。
然后那个打人的男生好像有什么病,给人感觉不太正常。
到了现场,刘若梅才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两个人都是。
“她要杀了安安。”
沈顾城即便吃了药,现在还是属于躁动的状态。
“就算她动手伤了你的宠物,第一时间也是报警,而不是擅自动手袭击……”
刘若梅拧着眉,“你这样做的行为非常不理智。”
“等你们?”
少年掀了掀眼皮,眼底有了一丝嘲讽。
“等你们来给安安收尸吗?”
并不是说沈顾城多在乎安柯,他还沉浸在母亲死在血泊里的一幕中。
因为无能,因为废物,他保护不了母亲。
安柯的受伤,像是母亲死亡的一种倒映。
“咕嘎……咕嘎……”
怀里的小鸭子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又温柔的蹭了蹭他,温暖着少年发冷的身体。
沈顾城在一只有点可笑的小动物身上,得到了温暖来慰籍。
会每天蹲在玄关,等着他回家。
连他伤了一点点伤口,都紧张的不行。
这是沈顾城过去十七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关心和爱护,安柯全都给他了。
可最戏剧化的是,安柯是别人家的宠物,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临时监护人”。
沈顾城嗤笑一声,“不过到底就是宠物啊,真的有人会上心吗?”
“一个小东西,怎么比得上人?”
他告诉刘若梅的同时,也是告诫他自己。
宠物而已,可以有喜欢和玩闹,但绝对不能对它倾注过多自己的情感。
他实在没办法承受第二次被抛弃的命运了。
“你……”
刘若梅被气得用力抽气,她早就知道这小鬼是个尖牙利齿的,没想到壳子底下的本性会这么扎人。
“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国家有国家的法律,你身为公民要懂得遵守!”
看看三观都歪成什么样了!
沈顾城懒懒的垂下眼皮不说话了。
他一副不拒绝不接受的态度让刘若梅气得没辙,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缓缓气。
“我这次亲自留你,和上次那件案子有关。”
她没马上接着说,看了看沈顾城。
“那个宠物店确实有不少嫌疑,寄养的小宠物我们已经联系主人了……”
“只是那只,还没办法解决。”
刘若梅指了指被放在盆栽后面的笼子,说实话,不注意看很难看见那只灰色的胖猫。
“怎么?我还得承包寄养所的工作?”
沈顾城挑眉,他又不是做慈善的,捡走安柯是因为这小东西对他有恩,还得胃口。
“主人是一个叫泉泉的姑娘,送去国外做癌症化疗,人……已经没了。”
“这只英短,是她留在国内的猫。”
沈顾城看了看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没吭声。刘若梅把手机拿了出来,点了个音频后放到了沈顾城的面前。
视频开始播放,镜头拍摄着一个大眼睛的光头女孩,脸色苍白灰败,穿着白色的病号服。
她的脸毫无血色,看着镜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温温啊,我是妈妈。”
“妈妈没了头发是不是变得特别难看呐?”
她声音温柔,仿佛随时都要被吹散一样的飘渺,让人心里一揪。
视频是外放,在偌大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笼子里的猫突然一阵骚动,它露出了脑袋,贴着笼子边儿往外挤,它仿佛认出了视频里的声音。
在视频播放了有一分钟的时候,温温开始疯狂的抓挠起了笼子,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声。
“喵呜——喵——!!”
笼子晃动了起来,温温原本被拔去了指甲的爪子还没好,此刻又渗出血来。
沈顾城看见了那只英短,那双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声音的来源,发出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尖锐。
安柯显得有点躁动,他并不喜欢有动物在他的耳边哭喊。
“你把手机拿到那边去,给它看看。”沈顾城说。
刘若梅还处于没反应过来的状态,她没想到温温的反应会这么激烈。闻言,她懵了一下。
“……什么?”
沈顾城已经一把抓起手机,往笼子走去了。随着他靠近了那只挤在笼门上的猫,才发现这只猫眼睛里湿漉漉的。
温温脚上是爪子里渗出的血迹,眼睛里亮晶晶的,嘴里发出了呜咽声。
哭了吗?
他动作一顿,把循环播放着视频的手机推到了笼子里,看着情绪激动的温温。
安安……那天也是在伤心吗?
动物也会难过,至于它们到底会不会在极度伤心下哭泣,谁也不知道。
视频里的女孩儿还在说话:“妈妈好疼啊,以后可能陪不了温温了。”
“你要懂得自己乖乖吃饭,不要生病啦……”
泉泉一件一件事情细数着,沈顾城蹲在猫笼前听着,心里划过了怪异的情绪,让他的心脏微微加快。
她不明白吗?小动物听不懂她说的话。
那还说什么呢?直接交代家人不就可以了吗?
温温一直盯着视频上的女孩儿,它听不懂,但是依旧听得很认真。
猫咪的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咕噜声,它温顺的听主人说话,乖巧的贴在屏幕上依偎着主人的图像上。
它不知道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依旧满心欢喜的发出回应的喵喵声。
“主人,你怎么藏在这个盒子里面呀?”
“你好久没和我说话啦,你快点抱抱我呀!”
温温天真的贴在手机上,只有安柯听懂了它的话,默默看着它无限依赖眷恋的模样。
安柯听了视频循环了七八遍,勉强猜到了这个人类在告诉猫咪要乖的事情。
他听了这么久,用着小动物的逻辑理解这件事。
“咕咕!”
你不要伤心啦!
“她只是要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先等你,等你以后去找她。”
安柯按照自己思考着结果,告诉温温。
“你得等她把你们下一个家布置好了以后,然后才可以等到她带你回家呀。”
“……为什么要下一个家呢?”
温温贴着手机屏幕上的主人,它委屈极了。
“我们现在的家也很好啊。”
“可能,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可以听懂你一直想告诉她什么。”
温温愣了愣,犹疑地问安柯。
“所以……主人才变了另一副样子吗?”
屋子里很安静,沈顾城神色晦暗,摸了摸怀里的安柯,指尖微微的发抖。
原来……你会这么难过啊。
因为他那时候对他发火了,所以才哭了吗?
“安安。”
少年轻轻叫了一声。
他抱着小鸭子走了出去,临走前,深深地望了一眼笼子里贴着手机看视频的猫咪。
动物和人真的有那么深的羁绊吗?
他不懂,但他好想懂。
他想知道,被人喜欢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
他和安柯回家的时候,店里的东西已经快递过来打包放在家门口了。
堆了七八个的大箱子,沈顾城戴着橡胶手套,坐在门口拆完了快递。
买之前意识不到,也想不到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放在原本冷清的家中,都多了些生活的痕迹。
那个淡蓝色的小窝,沈顾城扔掉了床头灯,把小棉窝放在了床头柜上,是一个离他相当近的距离。
实际上,他都没意识到这个窝放在这儿特别多此一举。
就是一滚就能上床的距离。
安柯摇摇摆摆得爬了过来,他趴在沈顾城的腿上,专注地看着沈顾城组装他的东西。
一人一鸭彼此的距离贴近,沈顾城瞥了安柯一眼,没动。
这小东西粘他粘的……他都很难生出抗拒感了。
“安安,哭一个。”
沈顾城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安柯抱了起来,盯着他水汪汪的眼睛。
“当时是怎么哭的?”
安柯眨眨眼,没反应。
他怎么知道,现在又不难过怎么可能会哭嘛。
幼崽怎么还喜欢看他难过呐!
小鸭子无视了沈顾城无理的要求,他现在能理解一点幼崽的话了,于是气哼哼得轻啃了一下抱着他的手指。
跟撒娇似的。
“嗡嗡——”
手机来电的震动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也没有标注所属地。
“沈顾城!!”
电话一接起来,就是女人嘶竭力底得吼叫声,沙哑的嗓音划破了巨大的风声,在手机的另一端炸开。
沈顾城表情淡淡,把手机听筒挪远了一点。
“你完蛋了!我告诉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是你……是你害死我的!”
女人咆哮着,听筒里传出了金属的铛铛声,伴随着风声,沈顾城微微蹙起了眉。
他意识到电话那一头是谁了,是那个差点弄死安柯的小圆。
警察没抓她?她又怎么会有他电话?
沈顾城欲要挂断电话时,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声音如鬼魅,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沈顾城,你怎么不去死啊?”
他的脸色骤变,电话里伴随着呼啸地风声,划破了空气一般的刺耳。
人群里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风声簌簌,手机落下时最后一个通话的结束音响起——
是宛如水泥袋砸落在地面上的沉闷声。
作者有话要说: 攻和受一样的,他们都渴望被爱
本质还是双向救赎文(捂脸)
大家评论摩多摩多,废物作者发小红包安抚大家昂
第18章 发病鸭
今天,是安柯第二次坐在警察局里面了。
前后的时间差还没超过五个小时,安柯感觉到气氛比之前凝重了许多,让他有点紧张得缩在沈顾城的怀里。
沈顾城没抗拒小东西一直往他怀里蹭的行为,反而下意识地搂紧了安柯。
“死者最后一通电话时间在傍晚五点三十一分,即便你即时报警了……”
坐在面前的不是刘若梅,是另一个有些老练的中年刑警,他盯着沈顾城瞧,不放过他任何的神色。
“但是很遗憾,我们赶到的时候死者已经当场死亡了。”
沈顾城闻言,脸色又白上了一份。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人在死前恐吓威胁,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他第一次和人命扯上关系,脸上没了血色,脑袋里还回荡着小圆死前最后一跃那带着咒骂的话语。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少年感到了痛苦和折磨,沈顾城良久沉默后,才用一种几乎嘶哑的声音在偌大的审讯室里回答。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根据电话提供的信息来看,她应该暴露了什么东西后,得罪人了吧?”
“因为我的宠物断送了她一根手指,报复不得……跳楼身亡这件事情,怎么看也不合理吧。”
在这种状态下,沈顾城居然还能扯出一抹没什么情绪的笑,依旧坚定地对着刑警说出他的想法。
“我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让她能为此付出的理由。”
老刑警盯着他看了挺久,许久地没说话,让室内空气又压抑了几分。
安柯不明白为什么幼崽的情绪波动这么大,他紧张地叫了两声,把喙贴在了沈顾城的手上。
体温很低,凉得他有些心慌。
“我没事,安安。”
沈顾城顺势摸摸安柯的脑袋,苍白的脸带上了一份柔和的情绪安抚道。
“乖一点,我们等会儿就回家。”
安柯才不管什么时候回家,他把沈顾城冰凉的手贴在腹部上,眼底里满是心疼。
外面不适宜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打断了审讯的进程。
门被打开了,杂乱的脚步声破坏了原本安静的审讯环境,老刑警皱了皱眉,看向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您如果有事的话,请……”
“啪——”
老刑警来不及把口中的话说完,就哽在了喉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进屋的中年男人穿着昂贵,一身高档定制的西装,进屋之后,直接怒气冲冲地给了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一耳光。
沈顾城扯扯嘴角,这一巴掌打得他偏过头去,右边的脸浮上了一层红意。
眼底流露出了一分厌恶和狠厉,他没说话,冷冷地盯着沈父。
他的眼神宛如毒蛇,注视地沈父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几乎不顾众人的眼神,破口大骂。
“逆子!我们沈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你闹出这种丑闻,要给我们家族带来多大的损失!!”
“……沈家?”
沈顾城听到这句话,突然绽放出了一抹笑,那笑容不断扩大,“这圈子里,你算哪门子的沈家?”
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从头到尾没有多大波动的情绪在这时爆发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癫狂。
沈父见状,脸色难看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非常忌惮情绪不稳定的沈顾城,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嘴上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