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有些意外,心头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寻常,可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没在费心思。
这时一直没做声的覃木木说道:“嫂子,你有话就直说吧,她们两人不是什么外人。”
“我昨天在供销社买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的。”林笙没直接说炒花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这暗示性的话对方应该能听懂。
“我昨天回来后一直在知青所里玩儿,东西是我哥拎回去的。”覃木木说:“要不你上坝上问问去,我爸妈也在那里,东西放什么地方了,也就他们知道。”
生产队的干部得起带头作用,集体制度的岁月里荣誉高于一切,生产队的干部们都是劳动出工的带头者,由他们带动着大家一起上工,上下一心的干劲也就更足。
林笙垂眸看了一眼包裹得比猪蹄子还要肿大的右脚,心里有些犯难,琢磨着等下工的时候再问,这个时候他又听到那个陌生女孩儿似玩笑似认真的朝着覃木木说:“木木,该不会是你娘私吞了人新媳妇的东西吧。”
“覃蓁,你少胡说八道。”覃木木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连小名也不叫了,直接直呼对方大名。
林笙见两人起了争执,便没打算继续待在原地,转身离去前却接受到一道不太友善的眸光,正是那位叫覃蓁的女孩子投过来的。
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収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并没有这一号人物,他就把目光也看了过去。
是个长相出挑的女孩子,五官很打眼,瞳仁黑亮黑亮的,林笙觉得对方的眉眼间看着有些眼熟,可惜一时也没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直到他回程途中看到狗崽子的身影后,脑子里瞬间豁然开朗,感情是和这人的眉眼有些相似之处。
可是,这人不是说他妹妹患有羊癫疯?
刚才看对方那副能言善辩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覃铉走进后,见他正目光锐利的看着自己,就问:“怎么了?”
“你妹妹是不是叫覃蓁?”
覃铉有些意外,就问说:“你怎么知道。”覃蓁几乎不出门的,他很确信两人并没有碰过面。
莫非是那晚他带林笙回去的时候,被覃蓁给发现了?
林笙一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他就把刚才在知青所里见到对方的情况和狗崽子说了一下,后者听闻后眉心微微的拧着,过了几秒后这才对他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离她远点儿。”林笙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心里没什么成算,一眼就能被别人看穿,他怕林笙吃暗亏。
林笙一听这话,心里暗猜两兄妹关系并不怎么和睦,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也没发表什么言论,只话题一转的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看日头眼下还没到下工开饭的时候。
覃铉觉得自己有些魔怔,明明已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离对方远点儿,可是他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有些躁乱的心脏,既担心对方的腿脚不便,又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饿肚子,刚才无意中听到郑素芳炫耀似的把林笙昨日购买的物品,当作孝敬自己的事情讲给别人听后,他干起活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怕你饿肚子,给你送点儿东西过来。”
林笙见对方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递了个用荷叶捆得严严实实的物品,隐约的还能闻到一些诱人的气味儿,他就伸手去接,却不想被对方轻轻避开。
林笙顿时有些尴尬,然后,他就听到狗崽子说:“刚从地里刨出来,有点儿烫。”白嫩白嫩的手指,烫着可怎么办。
林笙“恩”了一声,两人就朝着覃家的方向去,林笙杵着拐杖走在前面,他心里有些怪异,总觉得这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寻常,可是这是本言情文,而这人也是铁定喜欢许盼盼的,眼下这一而再的在他跟前献殷勤,算个什么情况?
他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可是这人在自己有些无助的时候,不仅偷偷塞给自己一根拐杖,眼下更是偷摸着过来给自己送吃食的情况,他就免不得又要乱想了。
眼见着快到院门口的时候,林笙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着一丝丝的紧张,“你,昨天的拐杖谢谢你,等会儿我把钱折给你。”这个腋下拐,不仅扶手牢固,底部的防滑措施也做得很好,柱身也打磨得很是光滑,一看便是拿去贩卖的,他没脸心安理得的受着。
覃铉狠狠地咬了几下口腔内壁,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听起来又沉又闷,他说:“你放心,我虽然是坏分子,可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知道,我没那样想你。”上次被狗崽子抱去那个碉堡里,对方没有出现过什么不轨的举动,林笙说:“你一个人养家不容易,这拐杖一看便花费了不少功夫。”林笙刚才有留意到对方的破褂子已经湿透了,他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覃铉没接这话,而是自顾自的说:“我对你好没别的意思,就是时常在你身上看到我母亲的影子。”这话算是半真半假,他记忆里的母亲也不得父亲的欢心,他时常看到母亲偷偷的抹眼泪。
啊,林笙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副自作多情的模样,林笙只觉得头发丝都要炸飞了,太特么尴尬了。
他这会儿只暗自庆幸对方走在身后,并没有看到刚才他脸上那副纠结犯难的样子。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在提起拐杖的事情,等到了门口的时候林笙见对方没有反应,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
“那个,我看你衣服都湿透了,要不要进去喝口水?”实际心里想的是,快点儿把你手里的叫花鸡递给我,一路上他都咽了好几次口水了,再不给他的话,只怕是要当面淌哈喇子了。
“好啊!”覃铉看着他笑,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第12章
他这声“好啊!”,让林笙都不知道该摆什么样式的表情了。
这个点儿大家都在坝上上工,林笙就把对方迎了进门,郑素芳在院子的一角养了一些家禽,卖蛋来贴补一下家用,估计是围栏没有关严实,这会子偷溜出来好些只,院子里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四处的菜叶子不说,粪便更是不少。
林笙看着几乎不能下脚的院子,只好把对方带去了自己的房间里,厨房被上了锁,林笙没找到空闲的碗,便只好用自己的水杯给狗崽子倒了一杯水。
覃铉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似的,一滴都舍不得浪费,最后头一仰杯子几乎在他嘴里立起来似的,林笙见他这副没喝过水的模样,就说:“你要是口渴,我在给你倒一杯。”
覃铉喉结滚动了几下,笑眯眯的把杯子又给递了过去,把水重新递给对方后,林笙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用荷叶包着的叫花鸡身上。
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特意送来给自己吃的?
怎么不做声了啊!
两人谁都没说话,在对方喝了三杯水后,林笙有些忍不住了,他说:“我看你又饿又渴的,要不我们俩一起把这只叫花鸡给吃了吧。”看吧,还是他体贴,这人只顾自己喝水,他不信对方没有听到他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不用,你自己吃,我吃这个。”
林笙看到对方从兜里摸了两个野菜饼子出来,杂粮混合各类野菜做的,一个得有他拳头般大小,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一起吃,不然你就拿走吧。”林笙不知道该说这人什么好了,傻不傻缺呀,好不容易抓了野鸡不想着自己吃独食,屁颠屁颠的跑来自己跟前献殷勤,也不知道他图个啥。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很像他母亲?
覃铉的嘴角隐约有着一抹不容察觉的笑意,他把用蔓藤捆绑好的荷叶慢慢解开,热气腾腾的热意后,一股浓浓的鸡香扑鼻而来,看得林笙无意识的吞咽了两下。
覃铉余光看到他那副小馋样,无声的笑了一下,就立马给他撕了一只肥嫩嫩的大鸡腿,林笙没客气伸手接下后就开始干起来了,酥嫩的鸡肉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荷叶的清香,好吃得林笙把本就酥软的骨头渣子也给咽了。
太好吃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叫花鸡,瞬间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美味儿。
林笙见狗崽子扯边角处的鸡皮和鸡屁股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就说:“放着鸡腿不吃,你吃这些做什么。”
“我不喜欢吃鸡腿,鸡腿留给你吃。”
对方一副很认真的神情,可是林笙却觉得他在说谎,那有人放着肉质鲜嫩的鸡腿不吃,专门去捡那些细碎的肉渣子吃的,林笙心里莫名的有些发闷,觉得这人下意识的反应肯定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在看过去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了。
“鸡腿你必须吃,不然就扔了吧。”他也学着对方那样去扯鸡皮吃,并不好吃,林笙不爱吃这个,细密的毛囊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才嚼了一下,他就开始泛起了干呕。
一连几声干呕让覃铉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下意识的伸了只手出去,却在半空的时候又默默的收了回来,而是起身去给林笙到了一杯水过来。
覃铉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嘴里却道:“难受就别吃了,下次给你换别的。”
林笙喝了一口水漱了一下口,正准备起身去吐水的时候,面前冷不丁的凑过来一块方巾,一双迷人的桃花眼顿时瞪得圆圆的,覃铉迎着他这副懵楞的神情却说:“吐。”
他的声音听上去自然又柔和,林笙当真就吐了。
经过这一茬,林笙是吃不下去了,最后剩下的部位几乎都被狗崽子给干了一个干净,看着那只被撕掉鸡皮的大肉腿,林笙就说:“你留一只鸡腿做什么,一块儿吃了吧。”
狗崽子直摇头,他说:“留着你不难受的时候吃。”
“你吃吧,最近几天我都不想吃这东西。”林笙觉得自己得缓缓,随后又说:“你别光顾着管我,挖掘水库是件很费劳力的事情。”他有留意到狗崽子两个肩膀有被重物给压红的痕迹。
覃铉一边大口的啃鸡腿一边朝着他说:“不辛苦。”眼下只是来回的运送泥土,比起挑石头轻松不少。
林笙懒洋洋的翘着腿,见对方把屋内收拾干净后,就开始指挥起狗崽子来,他说:“我腿脚不便,你去我的箱子里帮我拿一下东西。”
箱子被他塞在床底下,狗崽子把箱子拖出来后,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把箱子给打开,林笙都有点嫌弃他了,嘟囔着小嘴说:“你怎么这么笨啊,箱子都快被你弄坏了。”这箱子是国外货,不仅看着高档,防盗功能什么的也是一绝,不然依着郑素芳的性子,早就把他的两个箱子给翻腾了好几遍。
狗崽子的眼神从箱子上不偏不倚的落到那个美艳又傲慢的大小姐身上,他说:“弄坏了,我赔。”
林笙下意识的想回他一句:你一个饭都吃不起的狗崽子,你拿什么来赔我。
还好他及时收住想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只说:“箱子的底部有一个管装的软膏,你拿去抹肩膀吧。”算是回报了这人大热天的特意送来的叫花鸡。
他的想法对方并不知情,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高档衣裙,覃铉眼睛不敢乱看,手也有些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掌把那些无比柔软的衣裙给弄坏,林笙见他半天不动,就说:“怎么了?”
覃铉摇了摇头,只好小心翼翼的摸向底部,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件,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似的,快得让他什么也没抓住,最后在最边沿的位置摸到了一个条状型的东西。
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上面写的都是些他看不懂的字符,比起他用木材自制的药盒手心里的药管看起来高档不少。
覃铉再一次直面意识到,两人之间那天才地别的身份。
林笙见他盯着药膏发愣,以为对方被药管上面的英文字母给打晕了,就说:“一日三次涂抹到你红肿的肩膀上,涂抹之前最好是先冷敷一下。”其实是要把患处给清理干净,他怕对方多想就体贴的改了一下说辞。
覃铉走在路上,心里那点儿欢喜又被两人之间的差距给冲淡了,他面色沉沉的回去,原本正在树荫下休息的两个妇人见他回来,不约而同的开始怼起人来。
“哟,还知道回来啊,这也没见你吃多少,拉屎的时间道是不短。”
“什么拉屎不拉屎的,我看分明是懒牛懒马屎尿多。”
两人运气好,每次都能和狗崽子分到一个小队,干起活来那是相当的轻松,这两人偷奸耍滑的德行其他小队的妇人早就看不惯了,覃铉还没说话,道是其他人开始搭腔起来。
“呸,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咱两换换,自己干了多少心里没点成算?”
“那可不,也没见她们使上几分力,咱们一身都湿透的时候,别人跟树荫下歇肩呢。”
搭腔这些人道也不是替狗崽子说话,无非就是有些看不惯陈桂靑两人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也是邪了门了,每次两人都能好运的和狗崽子分到一组,她们私下里没少羡慕两人能时常躲懒。
吊眼妇人向来不是好相与的,眼下被人这么一击,立马气冲冲的冲到对方的跟前,陈桂靑向来和她好得穿一条裤子,只落后她一步也跟了上去,两人架势摆得足,一时间原本热火朝天的挖掘工作,都因为几人的纷争纷纷歇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