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觉得负重包压得他要?直不起腰来了,不算之前跟顾逢半推半就的情调,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强行往他身上乱七八糟捆这?些东西。
“拆下来,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太阳逐渐升高,云层散开,光线逐渐炽热,烤着地面不断升温。
牧野见越知不跑,推了他肩膀一把,“我好心带你跑,你快点,我陪你一起跑呢。”
“啪!”
越知一巴掌给他糊了过去。
不算很疼,因为负重包压着,越知手?臂都没太有力气抬起来,可这?一巴掌打在牧野脸上,直接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连一旁无?聊拧着车把手?玩的几?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牧野舌头抵住后牙槽,狠痞地笑了下。
“别给脸不要?脸。”
他直接上车,冷冷瞥了一眼?,“既然你不用我们跟着,那你就自己跑吧,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们在山下等你,半小时?后你要?是还没下来,今晚就不用回去了。”
越知自小没有过亲情,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为你好”理论,当即只想冷笑。
牧野跟他的朋友开着车,很快就没了身影,蜿蜒而下的道路逐渐变窄消失在视线尽头,地面的热度在不断叠加,而路上树荫稀疏,不足以抵抗炎热。
越知没带手?机,身上很累也很热,荒郊野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但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找了个比较大?的阴凉地躲着。
因为他知道,顾逢很快就会来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有点像操纵股盘时?明确知道下一刻会跌停,也有点像小时?候做微积分的题目,写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心中就知道这?道题一定正确。
嗯……但是越知有点记不清小时?候的记忆了,他高烧昏迷过一场,再醒来就忘记了很多事情。
使劲去回忆深处探索那几?年发生的事情,越知只觉得像一片白茫茫雪地,捂着朦胧氤氲的雾气,盯着看久了,只会被冰天雪地的苍白刺痛双眼?。
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他的前十?八年都在玻璃房子中度过,父亲仅有的三次电话都有复制保存备份,以方便重复播放,接受谆谆教诲。
除此之外,就是戴着口罩绝不跟他多说一句话的业界顶尖医生。
十?八岁之前,越知全部的生活就是吃不完的药和各种滴滴响的医用设备。
好在他自那次高烧养好之后,父亲便有了新的继承人,越知得以彻底获得自由,得以走出玻璃房子,看见外面的、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人的世界。
回忆戛然而止,停在最?美好最?有希望的那个时?间点,停在一个来接他的人出现的时?间点。
一把伞撑在了越知头顶,人影挡住日光,拉出一条奇形怪状的、两?相?重叠的影子。
“你怎么来了?”
……
此时?牧野在山下,吸了两?根烟,已经冷静下来了。
本着惩罚越知的想法,他干脆关了手?机拒绝接受越知电话,想硬逼他自己跑下来。
“欸,兄弟,给。”
韩枫泽悄没声靠近,塞了一个方形的盒子到牧野口袋里。
“什么东西?”牧野掏出来一看,又给他扔了回去,“用不着。”
韩枫泽一惊一乍:“不是吧你俩玩这?么嗨,直接不用套啊?”
牧野额头青筋突突跳,“闭上你的嘴。”
“那你也留着吧,好歹润滑呢,不然等下急死你。”
牧野吸了口烟:“什么意?思?”
“嘿,你可感谢我吧!”韩枫泽压低嗓子,凑到牧野耳边嘿嘿笑:“我在负重包上动了点手?脚,嘿嘿,等下他一路跑下来,一出汗,那东西正好渗透进去,再然后……你们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你不是说他总不依你么,这?次你对他温柔点,事后哄着说几?句好话,至于别的,你打死不认账就行。”
牧野惊了一下,没想到韩枫泽会这?么干。
“那药有副作用吗?”
“放心绝对没有,不然我也不敢啊。”
牧野手?指夹着烟,一时?间陷入挣扎。
他想要?吗,肯定是想的。
牧野虽然强势,可在床上也讲究个情投意?合你情我愿,越知之前总不同意?,他也没硬要?。
此时?韩枫泽这?么一说,牧野想起来昨天晚上,越知穿着高领的厚外套,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吃完饭躺在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揉肚子,明明什么都没露什么都没做,可牧野就是觉得挪不开眼?。
如果他露点什么……再做点什么……
牧野猛地站起来,他没忘记越知说过害怕说过不想要?的话。
但是……但是如果他……
牧野看向了山路,内心艰难挣扎。
“阿野怎么了?”大?家?都问他。
一分钟,很短又很漫长的一分钟,牧野选择坐了回去,说:“没事。”
……
越知缩在顾逢怀里,这?次他换了辆劳斯莱斯库里南,内部座位舒适,前面司机没在,顾逢帮他把负重包拆下来,摸到一手?滑腻。
虽然越知躲在一旁没怎么太累,但他后背还是出了不少汗。
顾逢将空调关了一点,拿毛巾给他上上下下擦干净才重新用毯子抱住,调了适宜的温度。
越知软绵绵靠在他怀里,像只困倦了的小白兔:“你又救了我一次。”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如果我没来呢?”
顾逢兴致不怎么高,自从昨天在衣帽间没能?问出想要?的答案来,一种淡淡的忧郁感便时?刻萦绕着他。
按理说这?完全符合越知想要?的报复,可越知又觉得没那么满意?。
他不想要?顾逢这?样。
越知环住他的腰,将耳朵贴在顾逢胸口上,“我知道你会来的。”
“对不起。”
顾逢抱紧了越知,突兀地道了歉,他抱得很轻,手?背暴起的青筋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力道。
“为什么道歉?”车内好像有点热,越知想伸手?去调温度,被顾逢手?掌半路拦截住了。
他又用那副越知看不懂的,很伤心又很沉重的哀痛情绪将他自己隔离了出去,就好像一个人背负了很多无?法与任何人言说的秘密。
“为我如果没有来道歉。”
这?是什么理论。
越知从他怀里挣扎出去,非要?调温度不行,“怎么这?么热啊?”
顾逢看着他过分红晕的脸,和蜷缩着,泛着粉的身体,突然捡起被扔在一旁的负重包翻了两?下。
“怎么了?”
“被人动了手?脚,抹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越知心里“咯噔”一声,小手?很自觉地攀附上了顾逢的衣襟,磨磨蹭蹭,“啊,那怎么办呐。”
顾逢气压极低,被挡住脸都能?让越知确切感受到他的杀意?,“去医院。”
哈?
医院?
越知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自己都这?样送上门了,他要?送自己去医院 ?!
“可是我现在就好难受啊。”越知仗着自己现在事出有因,胡乱扒开顾逢衣服紧紧贴上去,“好难受呜呜救救我。”
顾逢却很坚持,扣住他的手?不许越知作乱:“你听话,我怕这?些东西对你身体不好,你不想去医院的话等下我联系人来家?里给你检查也行。”
越知根本没出多少汗,也没难受到非要?不可的地步,顶天了也就是淡淡的热意?,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肯定没事。
顾逢去摸手?机,想把司机叫回来,被越知抢过来一把扔到了窗外,双手?死死环抱住顾逢,“我快死了!”
“你的身体最?……”
越知打断了他,仰着脸,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哭腔:“我现在就想要?。”
顾逢盯着他看了几?秒,叹了口气,问:“你确定没事?”
这?越知怎么回答,直接扯开顾逢领带自己蒙住了脸,扬长脖颈,像条撒欢的小狐狸精:“快来亲我。”
顾逢满足了他。
又过了一会儿,越知脑子半清醒之际想起了上次的窘迫,双手?使劲抵住顾逢的头,死活不许他继续了。
上次就够丢人了,这?次蒙着眼?,岂不是要?以秒论。
“别……”
顾逢听他的,只是好像笑了一下,很轻,越知没听清楚就被调了个个,坐在顾逢腿上,后背贴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胯骨被压住。
越知双腿用力绷直,脚踩在前座后椅背上作为支撑,像条浅滩处落难的鱼,瑟瑟颤抖,时?不时?大?力弹跃一下。
说不定他真的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那些药确实影响很大?,真的太难受了。
顾逢咬住他的耳朵尖,“那现在我们来说说,你喜欢谁?”
第32章 宝贝,三分钟回家哟
顾逢是最有耐心?和谋略的猎人, 知道什?么样的时?机能获取最佳利益。
越知快要哭了:“是你,是你行了嘛!”
顾逢并?不知足:“我是谁?喊我名字。”
“顾、顾逢……”越知大口呼吸,生理泪水挂在眼睫, 被对方轻轻吻啄, “你是顾逢!”
“乖, 说你最喜欢我。”顾逢捏住了越知下巴, 力气不重, 但?越知却很顺从。
感觉顾逢身上那种淡淡的,无法描述的味道充满了整间?车厢, 像山川湖海, 广阔而厚重, 蕴藏着时?间?流淌的自然定律,无形之中含着磅礴的能量。
越知靠在他怀里, 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了。
为什?么顾逢哪里都?这么惹越知迷恋, 意识混乱之中, 越知想顾逢是不是来自未来,他或许是未来的某种科技连接自己的脑电波做出来的最完美?的人, 也或许他们这个世界的构造者赋予了一条顾逢最完美?的定律。
不然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喜欢你。”
——我本来就最喜欢你。
越知脖颈向后扬起,难耐地搭在顾逢肩膀上, 像条水淋淋浮出海面攫取氧气的美?人鱼。
顾逢的恶根毕现,一下下安抚似的亲吻越知脸颊, 却不肯触碰他的唇瓣, 给?予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叫我名字,连起来说。”
“你有病!”
越知气得想踹他, 又因为被他困在怀里踹不到?,挣扎了两?下也只能胡乱蹬到?椅背,赌着气狠狠踩了顾逢一脚, 程亮的鞋面得他脚心?生疼,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我最喜欢顾逢,我最喜欢顾逢!行了吧!”
顾逢像个专门来度化越知的神明,现在越知通过了重重考验,他才好整以暇露出满意的笑,赠予对方应得的奖励。
如果?不是越知靠着他,能够清晰感受得到?的话,那他就更像了。
【…………】
……
牧野烦躁地一遍遍看?手机,已经超过半小时?了,山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阿野别急,就他那体型,一小时?能下来就很好了,我们打?算去遛一圈,你去不去?”
韩枫泽他们已经戴好了头盔,牧野听?他这话不太愿意,方才被越知当众打?脸,他觉得面子上不太好看?,更不想给?别人看?笑话,当即扯了扯嘴角:“我急什?么?不管他了,咱们走。”
牧野收起手机,跟他们一起开车扬长而去。
此时?,越知已经被送回家了。
牧野还?在山上,“沈濯”自然也是没办法出现的,顾逢直接抱着越知放到?了床上,让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
越知蔫蔫的,一着床就伸手推顾逢,不愿意搭理他。
“还?生气?还?是哪里不舒服?”
越知靠着床头,面无表情:“舒服,我舒服死了。”
顾逢笑了声,伸手碰了碰越知的头发,没说什?么。
他用外?套挡住了腿,就坐在越知身边不到?一掌的距离,如果?不是他的反应也看?得见摸得着,越知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隐疾了。
过了一会儿,顾逢问医生:“怎么样?”
“药物成分很少,理应不会引起过度强烈的反应,但?这个也因人而异,可能病人比较敏|感,现在纾解出来了,自然不会有事,如果?先生不放心?,可以再做个血检确认一下。”
越知听?见那句“理应不会引起过度强烈的反应”时?,脸皮都?不带红一下的。
“要抽多少?”
“一点就行,只扎一下指尖。”
顾逢征询越知的意见,语气里有点小心?的、哄人的意思,“验一下,好吗?”
越知坦然地伸出手,莫名其妙地看?了顾逢一眼。
扎一下手指而已,这对常年一大管往外?抽血的越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医生从药箱取了东西出来,越知对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连下一步是做什?么他都?……
一只手覆盖住眼睛,遮挡住视线。
“别害怕。”
光线从他的指缝漏进几缕,透过微微的红色,越知眨了下眼,细长的睫毛扫掠过他的掌心?,温暖的,有轻细的纹路。
很快,他松开了越知,“好了。”
顾逢捏着越知无名指,用棉签给?他压着,过了一小会儿伤口就不往外?冒血珠了。
他没松手,盯着那个红点看?了几秒,低头将越知手指含到?了嘴里。
小心?翼翼地,不含任何欲|望杂质。
越知低头看?着他,觉得顾逢这个人,真的是很奇怪。
他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