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连坏人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伤害到顾逢的人,就?是坏人。
“不是坏人,是……”是什么顾逢没有再说,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突然开口问越知,“如果你想做一件事情但是却无法下定?决心,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一个对你好却又?对你不好的人,你要?怎么办?”
问完,顾逢自己也叹了口气?,他在?想什么呢?这种问题越知怎么能回答上来。
“太?复杂了我听?不懂,”越知有点沮丧,他是好学生,好学生都是能够说出最佳答案的,“但是你想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
顾逢一怔,“为什么?”
越知捧着他的手臂,很轻很轻地?呼了呼,“因为小?顾老师是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
画面一转,顾逢在?厨房,他用夹子取了一小?盘果脯,“问过医生了,可以吃一两块。”
原材料用的都是这边的新鲜水果,每一道程序都是顾逢亲自动手完成的,他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很成功。
越知尝了一块,眼睛唰一下亮了,“甜的!”
顾逢被他的笑意感染,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温柔:“我把操作步骤写下来,以后你可以让营养师给你做。”
“不要?。”
越知小?脸立刻垮了下来,赌气?地?别开脸,“我不要?营养师做的。”
今天?是课程的最后一天?,一年时间已到,这门课程本来就?是越知强行要?求才会添加的,找到顾逢也是纯属巧合,越知的父亲不会允许他继续耗费宝贵的时间在?这种可有可无的课程上了。
越知身体非常糟糕,天?生心脏便有缺陷,身体伴随各种病症,但他也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还活着,所以哪怕病着,该他学习的东西也一样都不能少。
越家的地?位财富不是寻常人所能理解的高度,顾逢凭借他市状元以及有史以来最高分的成绩成为越知的授课老师,其实原本只是想借越家权势稍微震慑一下那?些人,也好给他自己留更多时间谋划。
可没想到能遇见越知,并拥有这整整一年的欢乐时光。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相比于越家这种庞然大物,顾逢实在?太?过渺小?,在?越父眼中仿佛一粒尘埃般微不足道,顾逢想过留下,但是没有办法,他留不下。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顾逢问。
越知没吭声。
他想要?小?顾老师留下来,但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亲眼看?一看?外面下雪的世?界。”
顾逢曾给他放过祖国各处山川美景,北疆雪域天?地?苍茫同色,南城小?桥流水碧波飘渺,越知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景色,他渴望走出去,渴望亲眼看?见晶莹洁白的雪花一粒粒从天?幕落下。
一到冬天?越知的病会加重,基本没有机会欣赏窗外景色,更何?况这边四?季如春,很多年都不会下一次雪。
顾逢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好,等冬天?第一场雪到来,我会回来陪你看?雪。”
他留下承诺,转身离开这栋玻璃房子,双层安全门关闭,将两人隔在?完全没有交界线的两个世?界中。
越知继续他平静且无聊的生活,每天?起床吃饭,检查身体,接受治疗,开始连线新的专业知识老师学习课程……
生活一日日继续下去,只是没有了每周日下午一点半稳定?会出现的那?个人。
原本便好似惊喜一般出现在?越知世?界里的彩色按时离开,他只是到了时限,每一件东西都有保质期,顾逢也不例外,他只是在?应该离开的时间离开,像来时一样突兀。
他不在?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越知再没嫌过药苦,打针化疗也都再没喊过疼……
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必定?也会在?未来某天?如期到来的约定?。
春去秋来,玻璃房前的梧桐树叶枯了又?绿,每一个冬天?的到来都像一个盲盒。
礼物可能在?明天?,也可能就?在?下一刻。
那?是一个平凡却又?安静的夜晚,天?空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有一两粒,而后逐渐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无数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天?际。
下雪了。
越知如常接受完来自父亲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祝福,而后操控电脑,用他学来的知识亲手拆掉了双层安全门上的监控系统。
十?八岁生日当天?,越知做了他人生中第一件叛逆的事。
尽管当事人自己并不认为这是叛逆。
他第一次走出玻璃房子,第一次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他站在?与顾逢说好的那?棵梧桐树下,安安静静看?着雪花。
等待着那?个即将赴约的人。
前所未有的大雪将大地?铺成银色,雪花从白茫茫一片逐渐变得?稀疏,直至最后一片雪花落下。
雪停了。
顾逢没有来。
越知第一次大声挥斥了想要?强行带他回去的医生和监护人员,执拗地?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继续等。
他想,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没关系,小?顾老师答应了会来陪自己看?初雪,他就?一定?会来,他一定?会来的……
雪花都还在?,又?没有化,他等下来的话,也算一起看?了初雪。
越知继续等。
风声呼啸吹刮着他笔直的背……
直至身体达到极限,意志终究难以抵抗生理,他浑身滚烫着栽倒在?雪地?里,冰凉纯净的雪花温柔笼罩住他,耳边好似听?见了一道轻声温柔哄他睡觉的声音。
那?么熟悉,那?么温和,好似昨天?还刚刚听?过……
“你为什么没有来……”
第64章 回忆继续杀!!
滴、滴、滴——
医疗器械拉着缓长的调子, 输液管一滴一滴均匀下坠,床上躺着的少年?双眸紧闭,他安静地躺在?那里, 像睡着了一样, 乖乖的, 不吵也不闹。
他从来都?很乖。
房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面?容不怒而威, 他沉默看着病床上的越知,深沉的眸子平静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 病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迷茫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而后才看向中年?男人, 很轻地开口,“父亲?我……我怎么在?这里?我又晕倒了吗?”
越知头好疼, 好似内部神经被牵扯着扎针似的钝痛, 以至于?视线都?有些受到干扰, 稍微一动眼前便浮现白茫茫一片。
“我头好疼,我、我我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
中年?男人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厚重:“你几年?几岁?”
越知迷茫:“十四……还是?十六?”
“你还记得之前教?你学?天文的那个人吗?”
“天文?”越知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 像是?早有了准备,轻叹一口气, “高?烧刺激脑部神经, 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哦。”
失忆啊,那得重新上课了。
父子俩相对无言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男人突然开口打破平静,“越知,我又有了一个儿子, 刚满月。”
越知欣喜:“真的吗?我有弟弟了?”
“嗯,”男人又陷入了沉默,他的食指在?扶手上轻点了两下,终于?问道:“你想要自由吗?”
越知毫不犹豫:“想。”
这次发烧可能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越知感觉自己这次醒过?来仿佛从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力,脑子都?变得很迟钝,每一处身体器官都?在?叫嚣着沉睡。
他看向窗外,晴朗的太阳照着天空万里无垠,松树枝叶间隙似有星星残雪,温暖、寒冷、充满生机。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那处树杈间的一点点积雪无法挪动,鬼使神差开口:“我想去北方,想去一个年?年?冬天都?会下雪的城市。”
“……好。”
冬季过?后,越知去了北方。
他一个人第一次出?门,第一次见?到繁华的道路,行人车辆匆匆,红绿灯路口来回变动,临街吆喝的小贩,各种新奇闪光的小玩意儿……
还有超市、幼儿园、共享单车、自动贩卖机……
越知跌跌撞撞进入这个世界,像一只身怀泼天财富的软绵小羊走进了危机四伏的狼群,瞬间吸引了无数贪婪者的觊觎。
他们曲意逢迎,披着温和的假象接近越知,从他身上获取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权势。
直到越知撞破了他们在?背后哄堂嘲笑他愚蠢。
很快便有人帮越知处理了这批人,他身边又重新出?现了其他前赴后继的人,每一个都?谄媚殷勤,用尽能够讨好他的手段。
这外面?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越知喜欢旅游,但?他的身体并不允许长途波折,后来他放弃了治疗,选择尽情享受生命的最?后,他带着整个医疗团队前往各地欣赏山川美?景,尝试几口以前从不能吃的食物。
后来越知无意间接触到了小说,他似乎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同?性的设定,然后进一步看到了一些刺激的东西。
新颖的、能够激起心绪变化的东西他全都?感兴趣,但?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无法正常进行生理活动的地步。
直到某天,他看着一本书入眠……
再?醒来,越知来到了这篇小说的世界里,成了年?仅七岁的主角受。
但?他失去了全部记忆。
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越知”,尽管他没有七岁前的任何记忆。
书卷一页页翻过?,随着时间的流淌字里行间的玄机逐渐演变成事实,尽管略显偏差,但?基本走向一致。
他有个叫沈濯的竹马,他被牵连到一场绑架案中救了一个伤到眼睛的小男孩,他陪伴过?一个陷入困境的网友,再?后来竹马出?国?学?习,他被接回陆家由外祖母继续抚养,听外祖母的话去照顾过?他的表哥陆胥,在?图书馆里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学?过?数学?物理,还出?言帮助过?一个被人欺负的穿裙子的小男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知逐渐恢复了记忆,他想起了完整的一切,包括书中的剧情。
他开始筹谋计划,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提前布好了局,然后看那些人一个个露出?痛苦不堪的嘴脸,发疯似的相互撕咬,跪着哭着叫嚣着祈求一句原谅。
只有一个意外。
那个叫顾逢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
顾逢从未想过?还能再?次见?到越知,还是?在?书中的世界里。
越知变了好多,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穿着修身的小西装,随意的动作勾勒出?紧致的腰臀,昏暗的灯光打过?,从他下颌照到戴着黑曜石耳钉的耳朵,他像游戏人间的堕天使,用最?纯洁神圣的面?容勾起人心底最?淫|乱的欲|望。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锋芒,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越知感受到了顾逢的视线,他转过?身,跨越舞池众人看了过?来。
顾逢心口蓦然一动,继而一下下震动如鼓。
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顾逢都?要记不清越知的样子了。
他当?年?离开之后,手起刀落开始处理身边牵累他的人和事,然后飞快成立自己的公司,每天不要命似的赚钱。
他想要往上爬,想要更努力一点站到更高?的地方去,想要触碰他从前没有能力去触碰的东西,想要摆脱泥泞肮脏的出?身,洗尽铅霜,以最?好的面?貌去见?一个人。
顾逢每一年?都?会等待,等一场不知何时会下的雪。
但?他知道,就算下雪了,他也无法兑现他的承诺了。
课程结束当?天他离开玻璃房接着便被人请走了。
越父见?了顾逢,在?顾逢说出?他精心准备很久的措辞劝说保留这门课程之后,越父只是?淡淡推给了他一份前往国?外进修的通知单和翻了十倍的雇佣金。
顾逢没有要。
他投身繁忙的工作,每天24小时连轴转,前几年?条件艰难一点,后来稍微有了起色,开始到处飞。
下雪那天,他刚忙了整整一天没有休息,接到消息立刻启程回去。
他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此时早已天地寂寥,一片银装素裹。
顾逢来到了越知玻璃房所在?的那处小山下,被此处负责保护他的人拦下。
雪一直下,他站在?山下,陪他同?看一片天空。
一天一夜,直至积雪都?开始消融。
越知不知道他在?强行破解安全门的时候就开启了紧急警戒装置,山下被层层保镖围困保护了起来。
顾逢也不知道他想见?的那个人在?多年?后依旧记着他们的约定,只身站在?梧桐树下看完了一整场雪。
此后数年?,顾逢以惊人的速度跻身上流,身价翻了数倍。
他从一个出?身卑贱的毛头小子变成人人敬畏的豪门新贵,可越是?往上爬他越能明白上层与上层之间的鸿沟有多么难以跨越。
他的工作重心有了偏移,经常前往外地,后来公司搬了地方,回来的便更少了。
顾逢试过?给越知写信,但?全都?石沉大海。
他每年?冬天都?会去那边站一会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心,理一理这繁华喧嚣带给他的困扰,也好更坚定地秉持初心继续走下去。
那个人说过?,他是?超级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