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夙夜站在门前,昨夜沐浴的后不曾将头发梳起来,虽然知道万俟夙夜的衣裳都是御寒的法衣,可见他这么站在风口,含章还是忍不住关切:“快进来。”
万俟夙夜往前迈了两步,背后的门就被含章合上,还施加了一层结界阻隔寒气。
“师父我喜欢你。”屋子里很暗,却阻隔不了含章的神识。
这样的风雪,与十年前接他会太一仙门的夜晚重叠。
含章皱了眉,有些分不清这是心魔幻象,还是万俟夙夜真的站在他面前。
“刎儿……”含章面前时而是青年人渴慕的眼神,时而是少年仰慕的看着他,转眼又变成稚子的戒备。
看着含章不同往日的样子,万俟夙夜终于信了这是心魔劫,“我在,师父。”
“你……”抱抱我,含章咬了一下舌尖,没被心魔控制,说出羞人的话。
二十年前他突破渡劫,旁人都说他的心魔劫与杀生劫会是一同来到。
他最大的心魔可能就是那场血腥残忍的战争,他自己也一度认同着这样的说法,可每当他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些年的刀光剑影,只能想起与陆刎父亲陆盏两个人结拜时的豪情。
想起灵虚身为太一仙门御剑峰大师兄的身先士卒;想起一笑真人找他肉搏,因为羲阳仙子夸了他的相貌。
他做了十足的准备,却没成想他的心魔劫竟然是红鸾星动,儿女情长这样的小事儿。
偏偏……偏偏他对这样“小事儿”束手无策。
他越是克制,心魔来势越发汹涌。
“含章……”万俟夙夜焦急的呼喊他的名字。
他像是听不见,仿佛寄生的枝蔓一样攀附在万俟夙夜肩膀上。
“是心魔……”含章说。
“我去叫大师伯……”
“别去……”含章低声,他不知道他心防壁垒在心魔面前有多不堪一击,却知道自己欲念盘踞的脑海中的想法有多低贱,他想假借心魔,做一番假戏……
好闻的丹药香味扑鼻,万俟夙夜将东倒西歪的含章搂住扶稳,他只是早上醒来无事,过来撒个娇,不想就碰上香软满怀,含章是想通了,还是心魔控制下人也稍显脆弱。
“你先下山吧。”含章说。
“我不能抛下师父。”万俟夙夜说。
“你在……我反而……”含章断断续续说,撇着万俟夙夜眼神太过赤裸。
一点就通的万俟夙夜说:”师父的心魔是我……”
他要是含章的心魔,含章为了渡过心魔劫也该将人远远赶走,然后再也不要什么牵扯,将心魔弱化,方便一举攻克。
含章在万俟夙夜怀中抬头,被看破心中欲念,他的羞耻心在第一瞬间占据上风。
他猛地将万俟夙夜震开,万俟夙夜手掌臂弯酥麻的把人放开,不敢置信的看着含章,这是含章第一次对他动粗,往日哪怕他闯了弥天大祸回来,含章也都是笑笑揭过去,什么打什么罚一并都要揭章,他是二十四洲唯一的渡劫仙尊,任谁都要给一份面子,他的徒弟也是所有人都要纵着的。
“师父?”万俟夙夜动了动手腕赶走麻痹的感觉。
“你先下山。”含章还想把人推开,他害怕万俟夙夜再问他也说不清楚。
万俟夙夜却直直的又贴了上来:“师父当真不喜欢我?为什么心魔是我?师父当真不喜欢我,心魔是我,将我杀了,若我成了师父飞升路上的绊脚石,不如死了算了,也让师父无牵无挂地飞升。”
“……刎儿!”含章竟然被他这样误会,“我……”
什么话他都说不出口,不管怎么解释,都要先承认自己的竟然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动心的事实。
“陆刎……”含章跌坐在身后的床榻上,
“你可知道,与我两心相悦,将来你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含章问他。
这话什么意思?万俟夙夜故作可怜的揉着还有些微麻的手掌:“将来我是要和你一起飞升的,他们敢说什么?”
“那你父亲呢?倘若有一日我死了,九泉之下我怎么见他,你又怎么见他?”含章问道。
万俟夙夜单膝在他面前,披头发散,目光往上看的时候好不可怜:“我五岁尚且不记事儿,只记得父母恩爱,对我疼爱有加,那年家中遭逢巨变,我沦落在擎苍城,后来遇见师父,师父就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万俟夙夜握着他的手:“师父,我就要挟你一次。”
“今日陆刎起誓,今生只钟情你一人,若不能与你结成道侣,便今生今世都不飞升。”
“你说些什么!”含章没想到禁言术,只要去捂住他的嘴,伸出手的手就肉包子打狗了,这只手被万俟夙夜被抓了个正着,将他两手握在一起,万俟夙夜亲了亲。
十指指间都带着丹药的香味,那是淡淡的草木味道。
“刎儿……”含章任由他一次次的吻啄自己的手。
“师父,你可答应。”万俟夙夜问他。
窗外有呼啸的风声,万俟夙夜静静等他回答。
莫大的羞耻心让含章双颊通红,他的声音像是从鼻间哼出来的:“你凑近些。”
“嗯……”万俟夙夜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头发披散着,一低头就与含章的纠缠在一起。
贴的紧密,好想就这么再也不分开,万俟夙夜真的想溺死在他别扭的温柔中,要是能听见含章答应一声,此生无憾了。
他等了许久,甚至能感觉到含章羞红脸上的热气,真想点上灯,好好看看他此时的眉眼。
蓦地,万俟夙夜唇上一软,温暖的触觉传来,一触即分。
曾经何时他似乎见过的情景。
是巧合吗?主神统御的所有世界,男主都这样别扭?这样纯稚?还都这样让他心动不已。
窗外还是暗的,含章被人逼迫往身后床榻上倒去的时候还看不见天光。
万俟夙山與夜不敢惊吓到他,鬓厮磨的时候还不忘停下问一句心魔可退了。
含章双眸水润的看着他,想告知他心魔退了。又怕万俟夙夜得寸进尺更加孟浪,他抿着唇,上面残留温度,没忍住轻轻点了一下头。
等到东方浅漏鱼肚白,含章才被万俟夙夜放开。
“含章……含章……”万俟夙夜搂着他的腰,一声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起来,今日还有竹枝新会。”含章说。
有蹭了蹭他的颈窝,万俟夙夜才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一定夺个头名回来。”
“也不一定夺什么头名,若是决赛上碰上太一仙门的弟子,大可以放水。”
万俟夙夜想了想,出窍期太一仙门的弟子还剩下两位,一个是他,一个是程凤去。
每个宗门一共挑了四位出窍期修者来参加比试,两天过去了,如今还剩十八位。
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今日的比赛极为胶着热烈。
看的人也是心潮澎湃,万俟夙夜碰上的是丹霞阁弟子,丹霞阁弟子能将丹火运用的炉火纯青,但是万俟夙夜初学炼丹,含章就分了一缕九天星渊火给他。
寻常的丹火对上极品天生灵焰,不堪一击,但这些大宗门地弟子都藏有后手,索性还是万俟夙夜技高一筹,赢得还算漂亮。
这一场比试以后,场上还剩九个人。
抽签两两比试,就要有一人轮空,含章拿着签筒。
第一轮比试结束,万俟夙夜轮空,还剩下五个人。
两两比试,又要有一人轮空。
又是含章拿着签筒,果不其然,又是,万俟夙夜轮空。
第二轮比试结束,胜出两人,一个是程凤去,一个是陈三愿,加上万俟夙夜还有三人,含章拿着签筒过来,程凤去笑到:“师叔我们还要抽吗?”
含章面不改色:“抽。”
第三轮比试,程凤去对阵陈三愿。
程凤去胜,陈三愿对阵万俟夙夜,决出一个第二名。
擂台下好多人已经对万俟夙夜的好运气酸了起来,这人从第九名轮空到前三,当真是能拜在含章仙尊门下的人,运道非同凡响。
到没人能想起来是清高孤绝的含章仙尊在作弊。
擂台上。
“陈师姐,请了。”万俟夙夜说。
陈三愿微微点头,她拨动琴弦后,脸色突然羞红,她眼神中带着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陈三愿:实不相瞒,我是个腐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
“”(名字是空格?)“一只阿贝”“圭钺”“兮流岚”的营养液!都是小天使!
感谢虫电宝,沉子澄的地雷!
感谢锅巴好吃吗的火箭炮!你们都是金主爸爸!
第42章 第三个世界11
错愕中的陈三愿手指按在琴弦上, 泠泠弹出一个调子,再次听心的结果却变成一团迷雾。
那刚才听心的结果更加可信了。
陈三愿自问玉幻仙宗的听心之术, 会用的人中间, 她也算翘楚,倘若两次结果不同……
那最不可信的那一种就是真的。
听心对敌, 是为了看对手心中的虚妄渴求, 让对手自己乱了方寸。
陈三愿真的少见这样简洁诉求之人,他不求万人之上, 不求腰缠万贯, 不求左拥右抱。
竟然……竟然……含章仙尊是他的师父, 含章仙尊知道吗?一定知道, 全场只有含章仙尊能挡住她的听心之术, 再看看到的白雾, 就是含章的手笔……
“陈师姐……”万俟夙夜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
万俟夙夜倒不会乱了心, 他就是害怕要是天下皆知的时候, 含章又要找他的麻烦。
敏感脆弱,又什么事情都要把万俟夙夜摆放在首位,自己放在末位, 什么都想给他, 想对他好,却不得其法, 不知道万俟夙夜心中最想要的,也最简单。
万俟夙夜只想关起门来过日子。
看台上的弟子们都在挤着脑袋看过来。
“这陆刎心中到底想了什么,陈师姐竟然羞成这样。”
“我猜是些污浊不堪的东西。”
“我可打听过, 这位含章仙尊亲传是二十四洲八十一圣器唯一的活圣器,阴灵根。”
“就是那行男女之事就能涨修为的阴灵根?”
“难怪,听说他才二十岁就是出窍期修为了,原来如此……”
他们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就感觉自己张不开嘴了。
一道声音灌入他们耳中:“看几位都不是我太一仙门的弟子,可几位的话实在听不入耳,我就不得不出手替你们师门给点教训,风太大,别闪了舌头。
是含章仙尊……
看台上那么多人,那么热闹,怎么偏偏就听见们说话了,得罪含章仙尊,就算是嫡亲的师父,也不敢来救。
他们闭着嘴,目光落在看台下白衣的含章身上,一背脊上升起一股森寒。
被渡劫期修士盯上,他们吓得都些看不清面前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这几个人再也没了说三道四的心思,甚至有些想拔走走人,真的去提腿的时候,才发现双腿抖如筛糠,已经不受控制了。
含章抬头,轻轻撇了他们一眼,他就跌坐在看台上。
万俟夙夜与陈三愿的比试还在继续,陈三愿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与陆师弟动手了。”
“多谢陈师姐,玉幻仙宗可还有别的比试,不如试试。”万俟夙夜道,比拳脚,显然是法修的陈三愿吃亏,万俟夙夜投桃报李,不愿意占她的便宜。
“听心对你无用,你不必谢。”陈三愿说。
“要谢的。”万俟夙夜说:“还请陈师姐换个擅长的。”
“那就换一个。”陈三愿说。
万俟夙夜说:“陈师姐请讲。”
她的手放在琴弦上,“听我一曲,而后再看,能不能引起你的心魔。”
“心魔不是渡劫期才有的吗?”万俟夙夜问,这个世界的修炼的过程跟他以前遇见的偶不同,道就是道,只有侍奉天道的才叫修道。
“心魔是人生而就有的,随人生境遇,浮沉成败,又会变化出不同的心魔。”陈三愿说。
“陈师姐还是换一个吧。”万俟夙夜说,他总觉的比这个陈三愿也不占上风。
“不换了。”陈三愿盘腿座下,玉琴横在她膝盖上,“烦请含章仙尊布置一个隔音结界,将声音阻隔。
玉幻仙宗引出心魔的亲生含章是亲眼见过的,倘若听见琴音的人心术不正,有可能立地成魔。
若是一群心术不正的人听见,那就是血流成河。
含章将结界布置好,示意陈三愿可以开始。
“陈师姐请。”
场上三人,陈三愿俯首在玉琴前,指间琴音作响。
含章时刻看着万俟夙夜,如果真的被勾出心魔,他一定替万俟夙夜当场扼杀,不然他受克制心魔的苦楚。
万俟夙夜闭眼听着琴音,他心中想要什么自己最知道,心中没有一个阴暗的角落的能被见缝插针,万俟夙夜被情绪被琴音主导,自己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有。
一曲琴音停下,最后停手一声仿若凤凰清啼。
万俟夙夜双眼清明的看着她。
“是我输了。”陈三愿说,她好像料定这样的结果,没有半分的喟叹不服。
“陈师姐承让。”万俟夙夜说。
这样就又要比一场,万俟夙夜对阵程凤去,挣个第一。
想起早上含章的交代,遇上太一仙门的弟子,要放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