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她翻阅到有关散华真仙的记载时, 总觉得有些不解。
在《修真秘闻录》里,散华真仙扮演的角色很奇怪。
按理来说, 此人本是修无情道的神仙,却因那名神宗女子弃道入魔,不惜残害生灵,也要铸剑逆转时空。
这段传说看起来合情合理,但顾白衣却有一个疑问。
如果说关于散华真仙的记载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记载它的人又是谁?
书中描写的绘声绘色,仿佛有人亲眼所见一般。
可除开散华真仙和那名神宗女子之外,还有谁会知晓她们之间的事?
显然, 撰写此书的人为了卖出这类传奇话本,多有润色之嫌。
取名为《修真秘闻录》,听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顾白衣微微一笑, 将书合上。
如此想来, 这书多半是某宗派中人所著。
只是不知, 那人为何要特意写上“天魔之血”和“天阴之体”。
毕竟千年之前天魔还未曾现世,而天阴之体, 更是极其罕见。
皱眉思索了半晌,顾白衣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信息。
也就在她垂眸沉思时, 姬容掀开车帘, 在马车外说着:“事情办完了, 可以走了。”
顾白衣回过神来,笑道:“这么快。师姐不多与姬城主说会儿话么?”
姬容本想说“有什么好说的”,但瞧见顾白衣搁在书封上的手指,还有含笑的眉眼。
莫名觉得现在的女主看起来很乖呢。
于是姬容面色淡然,改口道:“师妹还在等我,我自然要快些走。”
顾白衣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姬容会说出这样的话。
片刻后,她微笑着问:“师姐想走快些吗?”
当然想啊。
毕竟还有青霜剑在等着老娘。
姬容坦诚地点了点头。
不想刚颔首,下一刻,女主便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还没缓过神来,便被顾白衣拦腰抱起,飞上了天。
今天天气很好,璇玑城上空一碧如洗,像是天青的釉面。
临近申时,夕阳掠过山尖。
鎏金与翡翠色交织为一体,宛如烧制而成的琉璃。
姬安送别过自家女儿后,走出太平殿,望向璇玑城上的天空。
他是璇玑城城主,早已见惯了这座城池的每一场日出和日落。
望着璇玑城的暮色,他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这时,本该有人和他站在一起,共赏如此绚丽的黄昏。
如今却只站了一个人。以后,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景致,让姬安觉得落寞。
他低下头,正准备走进太平殿,却陡然听见殿外的侍卫似乎议论着什么。
侍卫的声音很低:“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
“不会吧,自从前几年有个暴发户在天上边飞边洒金子,扰乱城中秩序,城主便规定璇玑城内禁止飞行了。”
“可我看那上面的人不仅在飞,而且好像还是两个人……”
听见侍卫们的交谈内容,姬安有些讶异。
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违反城规。
怕不是嫌璇玑城大牢住不满人。
姬安一边仰头去看,一边催动着灵力拔剑出鞘,准备将天上的两人给抓下来。
却不想流云拂过,边缘绣满千瓣朱砂梅的衣袖,撞入了他的视线。
不看不知道。
这一看,姬安的灵力僵在掌中,腰间的剑也不知该不该拔了。
他想拔剑,因为那名黑衣女子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搂着他闺女的腰,而且还堂而皇之在他的城池上飞。
可如果真的拔剑去追,难道他要亲手把女儿给送进牢房吗?
姬安站在原地,默默地放下了搁在腰间的剑。
女大不中留啊。
……
姬容的内心其实是无语的。
虽然她的确想快点回去,但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快”。
飞天这种费力又中二的事,她根本就不想体验。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
压榨顾师傅的剩余价值,顺便摸自家狐狸的毛,走完回万剑宗的路。
但顾白衣却用出了“风月无踪”,瞬移到了姬容的跟前。
那一刻,她不禁感慨,女主的步法真是越发进益了,居然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让人难以察觉。
随后她就发现,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幻花宫的绝学“风月无踪”,敢情居然是这么个用途吗?
老宫主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得气活过来。
也就在姬容腹诽之时,顾白衣抱着她,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狐狸还能勉强攀上她的肩,尽力支撑着不掉下去,可是底下的马车就……
姬容不由得暗骂:顾白衣这个败家子。
然而她的面上还是要装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淡然地问:“你不要马车了?”
韦宗丘一行人走后,顾白衣就摘了面具。
此时此刻,她的脚下还踩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赤霄剑。
衣袂飘飞,顾白衣对着姬容微笑:“车马于我无用,我有师姐便够了。”
“……”
你倒是热爱跑路,可老娘只想坐车啊。
姬容正欲反驳,然而目光却被赤霄剑给吸引住了。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飞出了璇玑城。
申时已到,城外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一片昏暗中,赤霄剑上若隐若现的宝相花纹便越发明显。
姬容看见那道花纹,皱了皱眉:“赤霄剑上何时有过这样的纹路?”
听到这话,顾白衣垂眸去看,也不由得愣住了:“这条纹路不像是赤霄本身的纹路,更像是……”
姬容看着那条规整雍容的花纹,蓦地想起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了。
“菩提门。”
二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她们未曾宣之于口。因为宫羽的剑上,好像也纹有宝相莲花纹。
姬容与顾白衣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飞身而起,意欲将赤霄剑收进镯子里。
然而为时已晚,当她们的鞋履离开剑身时,宝相花纹上蓦地绽开了一瓣青莲。
那一瓣青莲伸展开后,逐渐生出了千百瓣莲花。
莲花从赤霄剑的柄端盛放,呈金钟罩状。如同沿伞面倾泻而下的雨滴,将她们困在花瓣里。
顾白衣面色不改,立马拔出寒水剑,对准罩子劈下了一记剑诀。
这阵法看起来十分玄妙,所以她未曾留招,出手便是“焚川”。
焚川可焚尽万物,加之姬容也拔出沧溟剑,劈下了一记“震雷霆”。
饶是铜墙铁壁,此时也该有所撼动。
魔焰与雷霆齐下,打在莲花瓣上,晶莹的表壳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也就在姬容以为这道阵法会随之碎裂时,一声钟罄音响起。
顾白衣皱了皱眉。
她看着莲花瓣缓缓生长,修复了碎裂的纹理。
第二声钟鸣响起,青莲绽开摄人心魄的幽香。
伞状花瓣不仅完好如初,而且更加庞大,将二人牢牢罩在其中。
第三声响起,落下千万瓣青莲。
满世界空旷寂然,如同置身禅寺间。
花瓣落尽后,姬容眯了眯眼,瞧见有几人踏过青莲而来。
“阿弥陀佛。”
为首那人搓捻着菩提珠,对着顾白衣和姬容微笑,双手合十道,“二位施主,别来无恙?”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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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生灭
袈裟鲜红如朱砂, 拂过遍地青莲。
来者面容柔和,腕上缠着菩提珠,正是空寂。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小沙弥, 手持木锤,正敲击着圆形木鱼。
敲击出的响声清脆悠远。
罩在二人头顶上的莲花瓣, 也随着这道声音收紧合拢。
顾白衣看着敲木鱼的小沙弥, 不由得微微皱眉,对着姬容低语:“师姐, 是梵音阵。”
所谓梵音阵,乃是菩提门先祖创出的阵法,原为空山守山大阵。
如今空寂布下的这道梵音阵,虽然不似上古时期的阵法那般威力无穷,但看着这副架势, 恐怕也是精通阵法之人所费心布置的。
姬容明白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布置这道阵法需要耗费不少功夫,空寂应该是有备而来。”
瞧着赤霄剑上的宝相花纹, 她猜测空寂将剑放入棋盘时,应该施下了咒语,能够追踪到持剑之人的行径。
故而那晚, 她才会在装有赤霄剑的镯子上看见宝相花印记。
若说空寂追到这里来, 尚且在情理之中。但空寂身旁立着的人, 却让姬容有些惊讶。
那人身着金银线交织的祭衣,脖颈上挂了一枚让修真.界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老式怀表。
暗金色的表壳已经有些生锈了, 但衬着一身黑色祭衣,莫名显得神秘庄严起来。
隔着青莲花瓣筑成的屏障, 梅里雪漠然地望着姬容和顾白衣, 对她们说:“你们逃不过天道。”
好中二啊。
姬容险些笑出了声。
这话说的, 好像你跟天道很熟似的。
她提起沧溟剑,淡淡地对梅里雪说:“圣女,人人都有自己的道,你凭什么代表天道诛杀他人?”
“本座当然不能随意诛杀他人,可诛杀她是天道的谕令。”
姬容笑了笑,说道:“那么,我换个问法。天道……凭什么诛杀她?”
梅里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姬容:“天道要诛杀她,自然有天道的理由。你是从何生出的底气,竟然敢跟天道作对?”
姬容并不指望能说动梅里雪,她转头看向空寂,问道:“大师,您是得道高僧,本不该卷入凡尘俗事,如今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空寂叹了口气,回道:“施主,老衲早已不理世事多年。奈何百年前受梅掌门密托,收下了山河棋盘。”
“当时老衲和宫施主合力设下梵音阵,才能勉强封印此剑。这道阵法极为精妙,便是无极境高手也难以破开,取得赤霄剑。”
“但是,您身旁这位施主却能无视阵法,召出赤霄剑……”
梅里雪接过空寂的话,漠然道:“这说明她就是赤霄剑的下一任主人,和楚长离一样只会为祸世间。”
顾白衣静静地看着梅里雪,没有说话。
“天魔种”这顶帽子,神宗已经给她扣了两次。
如果说神宗真是天道的传令使,她也实在不知,天道为何会执着于诛杀她。
闻言,姬容眉头一跳:“只会为祸世间?这些都是尚未发生的事,谁又能知晓结果。”
梅里雪反驳道:“天道知晓过去,也能预见未来。诸事皆在天道的掌控中,天道如何不知,如何不晓?”
呵呵,这边建议您不要再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呢。
姬容根本懒得理会一口一个“天道”的梅里雪,不料顾白衣却发问了:“既然天道知晓一切,那么天道究竟在何处?”
顾白衣的语气很认真,眼神却十分凉薄,甚至还携了几分嘲讽。
此言一出,梅里雪罕见地沉默了一瞬。
虽然她是天道的传令使,但也不知天道究竟身在何处。
天道于她而言,是一个崇高又神秘的存在。
梅里雪尚在襁褓之时,母亲梅姝就对她讲述过天道。
母亲说,天道掌管万物,赐予世人生命和灵力。因为有天道,修道者才能驭风飞行,上天入地。
她也曾问过,母亲,天道究竟身在何方?
当时梅姝只是将那块暗金色的圆形物什交给了她。
并对她说,我也不知天道究竟身在何方,但这是天道交给我们的信物。只有在最必要的时候,你才能打开它。
作为神宗的下一任圣女,梅里雪每夜都要照看天上的星辰。
她戴着那块冰凉的金色物什,也曾想过:或许天道就是群星中的一颗,正站在很高的地方,长久地凝视着世人。
后来大了一些,她听说了关于散华真仙的传闻,面上嗤之以鼻,心中却也有些相信。
或许天道就存在于方外之地,住在那座巨大的、供世人仰视的钟楼里。
回想起这些,梅里雪沉默了一瞬,而后回道:“天道在方外之地,也在我的道心里。”
好家伙,好一个把天道深藏在心中。
姬容已经感受到了梅里雪对天道深沉的爱,于是转过身对顾白衣说:“这人被洗脑了。别管她,我们继续破阵。”
顾白衣虽然不太明白“被洗脑”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也能意识到姬容在说什么。
梅里雪没听懂姬容的话,却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听见此人口出狂言,想要破阵,她牵动着嘴角,勾了个嘲讽的笑。
梵音阵是空寂与宫羽合力设下的阵法,就连无极境强者一时半会儿都无法脱身,哪有这么容易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