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几千年前他都没出事,几千年后又怎么会出事?
小白怕墨邪冲动, 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墨邪咬紧了后槽牙,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
灵虚看着他们的眼神太陌生, 太空洞了,完全像是没有灵魂般。
“魂灵, 我要活的!”夜溟朝灵虚微微偏头,“其他人,你随意!”
夜溟说完就猛地后退, 灵虚提着剑,不发一语的朝祝青簪他们攻了过来。
“主人——”墨邪看着灵虚朝祝青簪毫不留情刺去的一剑, 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灵虚却像是没听到般,长剑挥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祝青簪在灵虚剑下躲得艰难, 一边焦急地喊:“师父,你醒醒,是我,青簪!”
然而,灵虚充耳未闻,只是不停地对祝青簪刀剑相向。
小白猛地化身为蛇,巨大的身形凌空,抬尾一扫,修士跟魔修都倒了一大片。
墨邪心如针扎,也化身为蛟,张口就是一颗火球朝那些冲来的修士喷了出去。
这时候祝青簪才发现,这次来的修士们,竟然丝毫不惧泠鸢水域的阴邪之气,他们就算被侵蚀成了骨架,动作也丝毫没有停歇之势,灵力尽皆附着于骨架之上,血肉已经融化,可他们连一分惨叫都不曾发出。
这一幕太过恐怖,就连二木等人也震惊了。
这些修士都疯了,他们都不要命了。
“师父,你醒醒,师父,我是青簪啊,师父!”祝青簪跟灵虚一边过招一边嘶吼着,不时被灵虚的剑划一刀,阴邪之气就若洪流般朝他涌来,冰寒的气息瞬间将他冻了个透心凉。
夜溟就立在一旁看着,看着他们垂死挣扎,这些修士都被他们主人用血灵浸泡过,每个人身上的血灵都浸入了骨髓,五感尽失,只是一具具听命于他们的傀儡。
泠鸢水域的人再怎么恶,那也是知道疼、知道痛的肉/体凡胎,跟血灵之物完全没有可比性。
泠鸢水域的人很快就死了大半,就连那些凝聚的阴邪之气也因为祝青簪的血气变得动荡不堪,场面混乱得好似要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血如雨下,真正的血如雨下。
祝青簪看得头皮发麻,可他除了战下去,别入他法,他师父究竟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君寒烬吗?是君寒烬吗?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又到底要做什么?
祝青簪不知道,他现在只想结束这一切,把他师父找回来。
“师父!”祝青簪的肩膀被灵虚的剑刺中,没等祝青簪再多说一个字,灵虚的身形猛地往前一掠,长剑直接将祝青簪的肩膀贯穿。
阴邪之气朝他围绕过来得更多了,灵虚身上渐渐有被侵蚀的征兆,祝青簪不得已,只能使用灵力跟魂力混杂的力量将灵虚笼罩起来。
那些阴寒之气太喜欢魂力了,不住的往他身上钻,不住地往带有魂力的结界之上钻。
小白回过头来时,只能看到祝青簪被阴邪之气包裹的模样,目眦欲裂地吼了一声:“主人——”
可是下一瞬,夜溟的身形便猛地朝他掠了过来,一脚踹在小白的七寸之上。
小白终究只是一条蛇,墨邪更惨,他已经落入洛水中,尽管皮糙肉厚,也难敌洛水的侵蚀,此时巨大的身形横跨几汪洛水,艰难扭动。
“墨邪——”小白被那一脚踢得快瘫了,身形直接变成了小小的一团,朝墨邪游了过去。
墨邪浑身是伤,就算小白会治疗术,也很难将他快速治好,只能尽力。
夜溟凌空而立,看向地上的两兽,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而另一边,有琴策猛地感觉到了什么,抬眸朝正在跟他下棋的寒忧看了一眼。
“怎么了?”寒忧疑惑,就见有琴策身上突然飘起了一阵嫣红,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
“祝青簪出事了!”有琴策当初朝祝青簪身体里打入的是他的本源之力,如果祝青簪有性命之虞,他便能感知得到。
寒忧凝眉,“我同你一起去!”
有琴策瞄了寒忧一眼,寒忧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可他走了,这里怎么办?
“放心,无碍。”寒忧伸手握住了有琴策的手,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微凉的体温,旋即道:“好!”
有琴策抬手布阵,半空立即出现了个穿空阵,两人一步踏了进去。
下一瞬,两人便出现在了泠鸢水域上空,可是在看到下方惨相时,仍忍不住拧紧了眉。
有琴策伸手习惯性地伸手抚上胸口,那里那颗血红的痣已经不见了,寒忧伤好后,当真遵守了承诺,解了他身上的封印。
半空倏地传来一道极致的威压,有琴策的修为本身就是超化神,若不是当初寒忧为了阻止他,也不会被他封印力量这么多年。
夜溟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时候,倏地抬眸,在看到半空的寒忧跟有琴策时,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并未有分毫退却。
现在寒忧跟有琴策到了,那么,君墨渊跟洛白衣想来也快了。
祝青簪在看到半空的寒忧跟有琴策时,一把扯出灵虚插在他肩上的剑,抬手结印,无数藤蔓自半空掠出,将灵虚死死缠绕,祝青簪沉声道:“师父,抱歉。”
下一瞬,就见半空再次出现了两道白色的身影。
应缺震惊地看着下方,转头看向方栖云,“大师兄!”
方栖云的视线落在被阴邪之气围绕的祝青簪身上,神念一动,长剑骤然出现在手,朝着祝青簪的方向凌空一劈。
凛冽的剑气撕裂了那些阴邪之气,祝青簪落得片刻喘息之机,他忍着疼痛,没空去看周围,而是看着对面的灵虚,他试过将灵虚打晕,但是打不晕,灵虚现在好似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挥剑砍人的傀儡,分毫没有自己的意识。
傀儡?
祝青簪视线一凛,他捂着伤口,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仙都那次宫轩冥的口述,都是大批被控制的修士。
而现在……
“墨邪!”祝青簪吼了一声,墨邪被小白搀扶着,凌空掠了过来,墨邪的眼眶很红,看着被藤蔓缠绕的灵虚,哽咽着喊了一声:“主人!”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主人的变化,他们的契约还在,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墨邪不知道!
他看着依旧在挥剑的灵虚,抿紧了唇,恢复人形,立于祝青簪身后。
祝青簪看向对面的夜溟,他凌空而立,双手抄胸,嘴角带笑地看向半空的有琴策跟寒忧,那笑给祝青簪的感觉很不对劲。
方栖云猛地朝祝青簪掠来,一剑斩断想要再次朝祝青簪掠来的阴邪之气,立于他身侧,不言不语。
应缺看向下方的骨架,紧张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人有心情回答他。
有琴策偏头看向夜溟,五指成扣,一吸,夜溟的身形便不受控制地朝他飞了过去,稳稳落在有琴策的手心里,他微微偏头,依旧在笑,那双桃花眼却冰寒异常,嫣红的唇轻启:“君寒烬在哪里?”
夜溟试过反抗,可现在的有琴策根本不像之前的有琴策,他在他手里竟然毫无反抗之地。
“没发现!”寒忧立在旁边,轻声道。
有琴策的手微微攥紧,夜溟脸上的笑非常不屑,好似笃定有琴策杀不了他般。
有琴策微眯了一下眼睫,手中猛地用力,下一瞬便被一道异常强劲的力量弹开,震得他指骨尽皆碎裂。
夜溟在那一刻猛地后退,伸手轻抚脖颈,“我记得,你们族人的血是最能对付你们的东西。”夜溟忽然抬手,掌间凝聚了一滴赤红,那熟悉的气息让有琴策面色倏地一变。
寒忧挡在有琴策面前,看向对面的夜溟,抬手一挥,夜溟的身形便不受控制地飞掠了出去。
原本散开的阴邪之气在夜溟飞出去的刹那猛地卷入重来,将这方天地笼罩地不见天日。
夜溟五指一扣,那些阴邪之气倏然掠动,伴随着那些挥动刀剑的骨架,齐齐将他们围了起来。
寒忧的面色脩地一变,只见骨架之上淌过赤红的纹路,一道道桃色印记生长于骨架之上。
有琴策咬紧了唇,视线透过骨架的缝隙看向外围的夜溟,夜溟手中拿着一颗红得似血的珠子,那珠子上,有琴策清晰的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那是他族人的血练成的血珠。
“别慌,阿策,别慌,我在,别急,别急!”寒忧抿着唇,将有琴策护在身后,有琴策的眼眸渐渐赤红,那是他族人的血凝聚的珠子,那是他族人的精血,他怎么能不急,如何能不急。
“阿策……”感觉到有琴策极力隐忍而颤抖的身体,寒忧也有点慌了!
祝青簪遥遥看向有琴策跟寒忧,视线扫过将他们团团包围的骨架,阴寒之气在骨架之外席卷,并未靠近那些骨架,祝青簪还看到,那些阴邪之气在靠近骨架的时候发出“滋啦”一声,宛若摩擦出的静电。
“没事吧!”方栖云掠至祝青簪身侧,那双向来清寒的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祝青簪摇头,肩上的伤口没有愈合之势,他师父被藤蔓捆绑,依旧在挥剑,死死咬紧了后槽牙。
夜溟忽然掠空,把玩着手中血珠,看着他们轻笑,他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尖牙,视线落在祝青簪身上。
夜溟一直想不通,君寒烬为什么一定要等魂灵成熟,魂灵成熟又有什么用,所有关于魂灵的一切都只存在于传说,没人亲眼见过,为什么呢?
他打量着祝青簪,好似能看透他身上的每一条血管般,脸上的笑愈加嗜血,他的指甲轻轻在血珠上划过,发出一阵让人磨牙的声响,就见那些骨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命令般,突然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兵器。
“魂灵,要活的!”
君寒烬只要魂灵,其他的,是死是活毫无干系。
骨架们的上下颌砸吧了起来,那密密麻麻的砸吧声好似要刺穿人的耳膜,应缺修为最低,在声音响起的刹那便受不住那声响,耳中流血,极力忍着即将出口的哀嚎之声。
方栖云神色淡然地在应缺耳边结印,封闭了他的听识。
祝青簪道:“进来!”
他有之前炼器峰长老给他的储物袋,能装十个活物。
“大师兄!”应缺看向方栖云,他是来帮忙的。
“进去!”方栖云音色冷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应缺抿了抿唇,祝青簪却不等他再犹豫,直接神念一动把应缺塞了进去,小白跟墨邪受伤也不轻,祝青簪道:“你们也进去!”
“主人!”小白不愿意,祝青簪第一次露出了严厉的神色,加重了语气,“进去!”
墨邪看着对面的灵虚,心如针扎,可还是听话地进去了,祝青簪看着包围渐小的骨架,神念一动掠至灵虚身边,再次将藤蔓绕了一圈,轻声道:“师父,对不起了!”
说完直接将灵虚也塞了进去,这才抬眸看向周围的骨架。
这些骨架,根本就算不得活人了,它们没人血肉,只是一具具只知道挥动刀剑的怪物。
祝青簪略微闭了下眼睛,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或许他的心始终练就不成无动于衷,他始终太过心软,就算是面对这些曾经是人的骨架,他也觉得自己拿着剑的手在颤抖。
“青簪!”方栖云的声音响了起来,祝青簪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面对危险时,受伤的就永远是他,死的那个人,也可能是他。
他的心软,用错了地方。
夜溟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好像在等。
那边有琴策已经极力维持正常,寒忧一直握着他的手,让他冷静,此次来的只有夜溟一个人,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凌空四人,像是打成了某种默契般,齐齐看向夜溟的方向,直到祝青簪他们后方天际猛地传来一声炸响。
祝青簪听出了炸响传来的位置,瞳孔猛地一缩,旋即放大。
那方天际黑雾缭绕,那些阴邪之气竟悉数朝那方天际掠了过去。
就在此时,夜溟忽然一把捏碎了他手中的珠子,血红的液体顺着的掌间流了下来,那些骨架,动了!
祝青簪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他,二木猛地朝炸响之地掠了过去,祝青簪忽然呢喃了一声,“不要!”
方栖云离他最近,没听出那一句“不要”是什么意思,不过一瞬,他忽然感觉身边传来一道异常清透的力量,那力量纯净到不染丝毫杂质,是魂力。
就连方才还盛怒的有琴策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风过,云动。
骨架们成群结队地朝他们冲了过来,各色力量猛地混杂在这一片天际。
“祝青簪……”寒忧忽然吼了一声。
众人偏头,就见祝青簪身形极快地朝炸响之地掠了过去,瞬息之间已然不见了踪影,原地徒留魂息萦绕。
小师弟,小师弟修炼的地方炸了,出了什么事?小师弟周边的结界碎了?
祝青簪心急如焚,待他到了地方,就见一道纤尘白影正坐在椅座之上,他姿态淡漠,见祝青簪过来,轻飘飘地抬起眼睫朝他看了过来,那双淡紫的眸好似没有丝毫感情般。
跟十一年前相比,他头发的颜色变了,原本的黑发,现今已经成了一头白发,那是——君寒烬。
“你终于来了!”君寒烬轻轻开口,原本的阴邪之气尽皆倒戈,凝聚在君寒烬身后的上空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