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卒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陆云深,看样子是准备等他吃完,再用链子重新绑上。
陆云深活动了一下早已僵掉的双手,对着黑脸小卒嘿嘿堆笑了两下,便拿起刚送进来的馒头啃了起来,边啃边往四周看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血拼的工具,或者有没有直接跑路的可能,却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由于肚子太饿,馒头很快就吃完了,陆云深只好拿起了那个干巴巴的烤饼,小口小口的啃食着,尽量拖延着时间。
那个烤饼足有人脸大小,半本新华字典那么厚,咬了一口,差点硌掉陆云深的小碎牙。
突然,陆云深心头一动,这个烤饼,好像硬到真的能砸死人!
抬头看看这个小卒,虽然满脸都是伤疤,显然是个行伍之人,但年龄并不大,身板也不算很强壮,想来入伍并没有太久,陆云深并不是没有胜算。
“这位大哥,劳烦您看看,这稻草下面似乎有把刀。”
小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大哥,您就不怕我悄悄拿刀割断链子,遁逃出去?”
小卒的眼睛动了动,又思虑了片刻,终于俯下身子,朝陆云深手指的方向看去。
陆云深拿着那个烤饼,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小卒的后脑勺砸去,小卒顿了一下,随即倒了下去,这个烤饼,诚不我欺,陆云深暗想。
但解决了这个小卒,后面怎么办呢?
整个地牢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吧,更何况外面可是整座练兵场,十个烤饼都不够他用的。
陆云深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赶紧倒回来,扒下小卒的衣服,给自己换上了,没想到还挺合适。
顺着地道里昏暗的烛光,陆云深往外走去,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地牢似乎只有关他的那一间,其他都是放置兵器弹药的地方,与其说一座地牢,不如说是一个武器库。
安国侯作为一个中原侯爵,暗中配备了如此充足的兵器粮草,还养着数量庞大的佣兵,家里的产业更是富可敌国,看来他的目标不只是杀掉赵衡珞,保住贵妃的孩子那么简单,而是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想到这里,陆云深背后起了一阵凉风,筹谋已久的安国候到底会如何对待赵衡珞,他不敢往下想。
陆云深本以为外面会有重兵把守,但他的出逃却出奇的顺利,一直走到了地牢门口,都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我真的给自己加戏太多了,或许除了高檀,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陆云深暗暗道。
不过在地牢里关了这么久,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里面的昏暗,突然站在明晃晃的天光里,陆云深的眼睛十分刺痛,过了半刻钟才缓了过来。
往天上一看,太阳才从东边升起不久,竟然还能听得到小鸟的啁啾声。
陆云深活动了一下身子,尽情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仿佛重获了新生一般,差点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等着我。”
陆云深怕引人注目,低头沿着墙角,故作淡定地走了出去。
路上遇到几个士兵,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看来并没有人认出他,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练兵场的管理是很严格的,正门想来把守森严,出去必定会被严加盘问,很容易就会露馅儿。
所以陆云深选择往行人较少的那条小路走去,经过了厨房和一小片格斗场,半刻钟不到,果然来到了一个侧门,想必穿过这道侧门就能出去了。
周围并没有什么戒备的人,只有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儿守着大门。
那老头儿坐在一个石凳上,上眼皮耷拉着,都快碰到下眼皮了,根本看不出是在睡觉,还是单纯的眼皮松弛。
没有时间耽搁了,陆云深准备碰碰运气,低着头轻声往外走去。
然而,左脚已经迈出了大门,正准备迈右脚时,背后却传来了一个的声音——
“站住!”
第84章 、18
我不是,我没有;
“站住!”
陆云深右脚悬在半空,一动都不敢再动。“果真没有这么简单,没想到小爷的一世英名,竟然要栽在一个大半截入土的老头儿手里了。”
正准备往回走,却听那老头儿说到:“小哥,去打酒啊?”
陆云深急中生智,赶紧应声:“对对对,上次打的酒已经喝光了,这不再去打一壶。”
“劳烦小哥给老哥哥也带一壶吧,回来再给你银子!”
原来是个老酒鬼,明明都能当他爷爷的年龄,还好意思自称老哥。
“成成成,您也太客气了,您也怪不容易的,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小弟请您喝一壶。”
陆云深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听到老头在后面感恩戴德地堆笑着,便大步往外走去,半秒都不敢耽搁。
一溜烟走了十几米,陆云深才敢停下来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
这里的环境十分荒凉,除了这个围墙高耸的大院,周边完全没有人烟,只有茂密的植被。
他依稀记得当时出了城,马车是一路向东而行的,而北郡在宫城的正北,此时他需要朝西北方向出发。
陆云深在密林中穿行,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根本无心风景,心里只想着如何去救那个人。
走了半里路,却发现前方的树上绑着一匹高头大马,陆云深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如此人迹罕至的密林中,怎么会出现一匹好马?马的主人又在何处?陆云深朝四周望去,不见半个人影。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陆云深便解开缰绳一跃而上。
前几年他爸带他去过两次马场,但他早就忘记了骑马的要领,但没想到刚坐上去,那时的记忆便突然涌现了,这匹马也十分温驯,拍拍马背就往前快速地奔跑起来,看得出是一批久经训练的良驹。
一路奔驰,终于来到了一条大路上,恰好路边搭着两个窝棚,是个供路人歇息喝茶的地方。
陆云深花了两钱银子,讨了碗茶水,又向店家打听了一下去往北郡的路。
“顺着这条大路一直往西北去,三十里后就会遇到一家茶肆,从那右拐一路直行,就能到北郡啦。”
“谢过店家。”陆云深喝完茶水,转身便走。
“小哥,你去北郡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呀?”
“我……探亲。”
“北郡现在可不怎么太平,这几日我见许多兵马往那行进,估计发生了什么战事或者暴乱,小哥你可千万当心。”
听了这话,陆云深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片刻不能再耽误,便赶紧上马继续赶路。
狂奔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北郡的境内。
虽然这里与都城相隔不算太远,但周边景致已经完全变成一派草原风光,此时暮色将至,辽阔高远。
陆云深又走了几里路,终于见到了一个牧民打扮的人,便上前询问行宫的位置。
“哪里有什么行宫,皇帝每年春猎都是住在专门的帐篷里而已。从这里往西北走个十几里,便能见到了。”
又走了许久,远远就看到了一片白色和金色相间的帐篷,这里必定就是赵衡珞所在的地方了。
陆云深下马,把这匹马拴在了一株较为粗壮的灌木丛上,朝着最大的那个帐篷步行走去。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安静的可怕。
陆云深走进帐篷,里面空无一人,心里更加疑惑。甫一转身,正欲往回走,却看见夕阳中站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那人也正看着自己,一半惊讶,一半欣喜,夕阳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个绝美的轮廓,身着一袭翠色长袍,利落干净,陆云深感觉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赵衡珞。
“陆云深,你怎么来了?”
“陛下,我是来救您的,希望我没有来晚……”
话还未落地,周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大批精良兵马,身着铠甲,手持弓箭,将他们层层包围。
“陛下,当心。”
陆云深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怕得要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上前,把赵衡珞紧紧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少年眼睛里冒着血光,似乎谁都不能靠近他身后的那个人,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衡珞却把他一把揪到了身后:“还轮不到你来保护我,有我在,没有人能伤你半分。”
陆云深正欲挣扎,却看到前方的士兵向后退去,让出了一条小路,安国侯骑在马上缓缓而来,果然是他。
“陛下恕罪,臣救驾来迟,得知陆云深意欲弑君,属下特意派兵马前来营救。”
安国侯露出了十分阴鸷的笑容,与往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形象完全不同。
“小侯爷,明明是你要弑君,为何栽赃给我?”陆云深咽不下这口气,厉声分辨道。
“明陆公公,一个时辰前我便得知,我的属下招待不周,您已经自行离开。不过您骑马的速度还有待提高,您离开的消息比您自己,可是早到一步呢。”
“你今日才动手,原来是为了栽赃给陆云深。”赵衡珞十分淡淡地说道,陆云深想不明白这都生死关头了,这家伙竟然如此淡定。
“我本无意选在今日,既然陆公公千里奔袭,前来营救陛下,可谓感天动地。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便在今日吧,我也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陆云深行刺陛下,并当场被士兵杀死,陛下也不治而亡,殷黎,放箭。”
说话间,一支冷箭向陆云深射来,赵衡珞突然冲向前挡了下来,冷箭射在了他的左肩,他顿时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陆云深大惊失色,急忙跪在地上,把赵衡珞抱在怀里。
“陛下,您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带您杀出去的。”
赵衡珞面无血色,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怕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不要管我了,你快自己逃出去。”
“陛下,不可以!您一定要坚持住!当日与您下棋,我赢了,您许给我一个恩典,说我要什么都会答应我,我不要星星不要月亮,我只要你好过来!只要你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真什么都可以?”赵衡珞问。
陆云深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赵衡珞的胸口:“当真。我愿意天天给你暖床,天天给你做青团!”
“你要说话算话哦,你可不能骗一个将死之人。”
“我不会骗你。”
“好。”虚弱的赵衡珞费力挤出一个笑容,抬手擦了擦陆云深脸上的泪水。
陆云深抬头查看周边,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数倍于安国候兵马的部队仿佛从天而降,援兵到了!
两队兵马很快厮杀在一起,血光漫天,残阳如血。不过片刻,安国侯的兵马已经片甲不留。
但赵衡珞已经没有了声音,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陆云深顾不得周边的刀光剑影,只是抱着赵衡珞痛哭。
领头的将军来到近前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该当死罪。”
“留安国侯一个活口。”怀里的赵衡珞突然淡淡地说道。
没死?装死?
陆云深把赵衡珞的衣服一把撕开,发现里面是一件金灿灿的精致细甲,再看看他的肩头,只是蹭破了一点皮。
于是陆云深立刻松了手,赵衡珞直直地摔到了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陆云深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扭过头去不肯再理他。
赵衡珞小心翼翼地拽拽陆云深的衣角:“生气啦?”
“我不是,我没有。”
他再拽拽,“刚刚可是有人说,愿意为朕做任何事的。”
“刚刚还有人说自己是将死之人呢。”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赵衡珞把人扭过来,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眼睛里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把嘴贴近陆云深的耳畔,用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错了。”
陆云深用力地捶了捶他的胸口,不再挣扎。
夕阳将落未落,西边的天空出现了大片晚霞,壮丽旖旎。将士们打扫着血光狼藉的战场,安国候也被单独关押了起来,由专人看守。
陆云深倚在赵衡珞的肩膀上,两人远眺着夕阳。
“你就这么怕我死啊?”
“你死了我去哪里吃红烧肉?”
“全天下到处都有红烧肉。”
“我只喜欢吃垂拱殿的。”
赵衡珞勾起手指,轻轻碰了碰陆云深的鼻头。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陛下,原来你早就知道安国侯的阴谋啦?”
“朕不是说过吗,举头三尺即有朕,宫里宫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朕的法眼。”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整日东奔西走,为你担心,还被高檀……”
“被高檀怎么?”赵衡珞声音高了八度。
“也没怎么,只是被他抓起来饿了两天,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赵衡珞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都是朕不好,早该派人保护你的,还枉费我把安容留下,这个家伙简直百无一用。”
“不怪安公公,谁能想到那伙人简直手眼通天,直接从宫里劫人。”
“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在暗中调查殷氏一族了,发现他们掌管着京城里半数以上的黑色产业,赌场青楼地下钱庄,无恶不作。
但是那时候朕少年登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暗流涌动,根基还不稳,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