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葶是男人。
这是他最大的把柄,也是自己乱来的最大倚仗。
他之前不说,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封葶。
他一直不想拿这个来威胁他。
但是封葶现在疯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
别怪他心狠。
他只是太爱他。
不想失去他。
封葶不敢休了他的。
傅鸿韫这样想着,胆气奇异地足了许多:“你说除了我,谁敢娶你?”
他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断水身旁那个看起来只有年轻没别的优点的侍卫,不屑地说道:
“就凭他吗?他敢吗?”
公主并不是那么好娶的。
还是嫁过人的。
侍卫支支吾吾,最终在他的逼视下低下了头。
傅鸿韫又用充满威慑力的目光扫了一圈挤的水泄不通的人,周围的人也纷纷唯恐不及地后腿了一步。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生怕出了声,就要被迫尚公主,从此不得自由。
他得意一笑,目光收回看向断水,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妻子,轻笑道:“公主,你看,休了我,你可如何是好啊?”
断水定定地看着他,从他威胁的眼神,轻蔑的语气,张狂的质问,到他笃定的神态,第一次被气笑了。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拿着爱人信任你交托给你的秘密,反过来威胁他。
断水也真的笑出了声,他清了清嗓门,正想开口,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娶。”
那声音,低沉,明朗,如清泉如晨曦,声刚到,人也至,广袖长袍,步伐轻慢,飘飘欲仙,身姿卓绝,如天上月,水中影,美好的不似人间。
那人穿过层层人群来到断水面前,轻柔地牵起他冰凉的手,冲他微微一笑:“我娶。”
一刹那,像百花齐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重重地砸在断水的心间。
砰砰,砰
第76章 风流俏驸马08
一开始听见有人说“我娶”的时候,傅鸿韫的嘴角还不屑地勾了一下。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长公主现在养面首的事情众人皆知,不守妇道的名声在外,又是再嫁之身,看上他的人,必定是为了他的权势。
他漫不经心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自信的脸上顿时裂开一道裂痕。
那人一袭白衣,唇角含笑,端得是一副光风霁月、君子如玉的好模样,他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傅鸿韫无法控制地有了自惭形遂的念头。
直到看见他旁若无人地执起了长公主的手,低头冲断水温柔地笑,傅鸿韫这才反应过来。
他立即转头去看断水,却发现对着他冷漠异常的长公主,此刻却格外顺从,任由那人牵着他,唇角甚至还轻笑了一下,看着有些甜蜜。
他笑了。
对着一个外人,他笑了。
还那么甜蜜。
轰——!
傅鸿韫脑海里嗡嗡作响,妒火燃烧着他的理智,他几乎是立刻跳了过去,厉声喝道:
“放开公主!”
瞥到一旁冲过来拽断水的身影,珩莲眸色转暗,他抬手护在断水身前,轻轻往自己身后一带,就让傅鸿韫扑了个空。
傅鸿韫抬起头,双眸充血地怒视着他:“放开他!你算什么人?我才是驸马!公主是我的!”
珩莲目光轻轻扫过身后的断水一眼,又转到眼前妒火攻心的男人,眼神冰凉:“很快就不是了。”
傅鸿韫不知道对面这个男人什么来头,但他确定,此前不曾在京城的权贵圈见过他。
傅鸿韫怒极反笑:“一个无名之辈,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论身份?论地位?
珩莲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唇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傅鸿韫看着那抹笑容,心里莫名涌上不安。
而周围隐隐约约且音量不断放大的嘲笑声也立即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错了。
“天哪这……连定国公都不认识?”
“定国公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回京时日尚短,他不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也不怪,谁让他接触不到定国公那个层面呢。”
“对啊,定国公是谁啊,当年以弱冠之年之身,凭借一己之力把一个苟延残喘的没落世家发展成如今首屈一指的世家,文能治国,武能□□,哪里是他一个靠裙带关系当上御前侍卫的人可以比的,再说了,驸马可和他都差一个辈分!”
……
随着周围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大,傅鸿韫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身份,地位,名声,他皆不如对方。
傅鸿韫快速地思考自己有什么优点。
思来想去,他只有一张脸长得很好。
但是傅鸿韫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白衣翩翩,气度不凡,端着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嵌在如玉脸庞上的一双莲花瓣似的眼睛却亦正亦邪,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如寒霜。
傅鸿韫突得打了一个激灵,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垂下头不敢再直视他。
低头的一瞬间,想到刚才的惊鸿一瞥,他悲哀的意识到,他当初得到封葶垂青的这张脸,在这人面前竟也无丝毫优势。
断水悠哉悠哉地在一旁看戏,眼见着之前气焰嚣张的傅鸿韫,吓得像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他似笑非笑地和故作无辜地珩莲对视一眼,轻叹一声,他站了起来,走到傅鸿韫身边:
“我们之前孰是孰非,我想你心里有数,我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我今日就进宫向父皇请旨,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嫁娶各不相干。”
傅鸿韫:“!!!”
他不想和离!他舍不得!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长公主对他是彻彻底底的死心了!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欲擒故纵,或者拿这些来刺激他!
他是真的要和他断了!
一想到将来封葶要嫁给别人,和别人恩恩爱爱的画面,傅鸿韫眼睛都红了。
也顾不得周围都是人,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别,葶儿,我不和离!我以后一定只守着你!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我该死!都是我以前犯浑,才惹葶儿你伤心,我……”
这古早狗血的小言味!
断水一言难尽地看着苦苦哀求的傅鸿韫,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个苍蝇一样。
傅鸿韫还在痛哭流涕地忏悔,一边发着毒誓,一边膝行过来想要拉住断水。
但他还没碰到断水,人就被立在一旁的珩莲眼疾手快地甩开。
啪——
跪着痛哭流涕的傅鸿韫当即被他一巴掌挥地趴在了地上,脸着地。
那声音,听着就疼。
众人纷纷目光如炬地盯着珩莲。
来者不善啊!
有瓜!
在火辣辣的目光包围之下,一直有些冷漠的珩莲却突地变得温和了些。
他唇角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温温柔柔地道:
“傅贤侄,我和你父亲相交莫逆,你也算我小辈,第一次见面,我给你送了份大礼。”
啊这……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第一次见面给情敌送见面礼?
还以为他看傅侍卫不顺眼故意推的呢!
啊,原来他们误会定国公了!
心里阴暗的竟是我自己!
有的人甚至自动给珩莲的行为找了借口——
他不是故意推傅侍卫的,只不过力气大了些。
毕竟上过战场的,这不,傅侍卫只不过鼻青脸肿了些,还没有摔胳膊短腿的,定国公已经够收下留情了!
周围的人莫不抚掌感叹定国公胸襟宽广,出手大方。
只有和珩莲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断水察觉了什么,他偏过头注视了珩莲唇角温柔似水的笑意几秒。
emmmm……
这是要搞事情了啊!
人群中,只有傅鸿韫看着珩莲唇角的笑意浑身发寒。
他浑身都疼,骨头像全部被打碎了一样,爬都爬不起来,稍微动一下,就是一阵如削骨扒皮的疼痛。
他颤栗地伏在地上,恨不能当面指出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但他哆嗦着唇,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恨恨地盯着珩莲的脸。
房中一片寂静,众目睽睽之下,珩莲却含笑深深凝视着断水,唇角的笑意不再流于表面,变得真切,很能打动人的温柔。
与此同时,他双手轻描淡写地拍了拍。
仿佛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人群外围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声音由远及近,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了七八个妙龄女子还有五个稚龄儿童,一进来看到伏在地上起不来的傅鸿韫,哭声就更大了:
“爹啊!您可别抛下我们啊!”
看着傅鸿韫一瞬间惨白的脸色,断水心里终于舒畅了一些。
这个狗男人带这么多人来捉.奸,自掘坟墓了吧。
爽!
在原身死后还艹深情人设,还靠着这个流传千古。
呵呵。
遗臭万年吧你!
临走之前,珩莲又补了一刀:“以后见面,记得叫公主婶婶。”
傅鸿韫:“……”
断水:“……”好毒啊哈哈哈!
当日,从酒楼出去断水就进了皇宫,不是傅鸿韫想象中的和离,而是奉旨休夫。
也就在当日,长公主的驸马养了许多外室和私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全城吃瓜!
在一声声地谩骂和调侃中,傅鸿韫被长公主休了,御前侍卫的差事也弄丢了,永平伯进宫向圣上告罪称养了个不肖子,之后灰溜溜地连夜带着家眷回了祖籍。
傅鸿韫临走的时候还叫嚣着想见长公主最后一面,被永平伯一个巴掌拍晕带走了。
此后经年,一家子越来越潦倒,而傅鸿韫的那些个外室和不断增加的子嗣,更是让本就不富裕的一大家子雪上加霜。
……
长公主府里,断水坐在湖边静静地倚在珩莲肩上。
这些年,他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一两成。
而就这一两成的灵力,也让窥得事情一角的他心神不定。
湖里嬉戏的鸳鸯游来游去,层层水纹荡漾,凌乱地仿佛他的心,只有珩莲身上隐隐的莲花香气让他有些微平静。
两人都安静地看着湖面,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
这几年,珩莲没有再经常性消失,亦或者当个夜半爱人。
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断水并没有为此感到放心,反而觉得头顶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迟迟不降下来。
但是珩莲不说,断水也没有去问。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模样,和珩莲在一起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想,开开心心地过着。
两个人都很是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平静。
但留不住的人,终有要走的一天。
而他预感到,那天就是今天。
嬉戏的鸳鸯散开了,湖面的风停了,太阳也从东走到了西。
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头顶骤然传来一声轻叹。
断水心神一紧。
下一秒,珩莲的双手放到他肩上,不舍,却坚定地推开他,缓缓站了起来,无声地望着他。
断水的心里一紧,跟着站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一身白衣做他最喜欢的打扮的珩莲,有些难受:
“你要走了。”
珩莲的身形僵滞地定在那里,久久不言,那双他最喜欢的莲花瓣眼睛里,此刻光芒闪烁不定,各种情绪交织而过,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他不说,断水也明白。
他安静地看着珩莲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他一下,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此刻却像是触碰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伸出,又犹豫地顿住,最后黯然地放下。
他转身走了。
断水心里自嘲地笑。
他又一次被抛下了。
他看着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突然开口:“这并不是你第二次抛下我,对吗?”
那个身形几不可察地滞了滞,接着加快了速度向前走。
断水将珩莲那短暂的停顿尽收眼底,他艰难地笑了笑:
“是很多次了吧。”
那个身形猛地顿住,骤然转过身来,断水清晰地看到他胸口剧烈地喘息。
他的情绪再也不像湖面的水一样平静,让人摸不透。
断水笑了,眼泪却落了下来:“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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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尾究竟怎么写,想了很久,虽然是一开始就定下的,但是写的特别艰难,好在快完结了,开心。
第77章 风流俏驸马完
珩莲不再犹豫,他大步走回来将断水揽到怀里,无声安抚。
莲花香气盈满鼻翼,这次却再也没有令人平静的能力。
断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察觉到珩莲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探究,他唇角微微一翘,哽着发硬的嗓子问道:
“在想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想起了多少?”
珩莲并没有回答。
断水的视线一直落在珩莲身上,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情绪,不放过一丝一毫可能会泄露答案的机会。
但他失败了。
除了一开始的失态,之后的珩莲一直将情绪收敛的很好,几乎是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