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阳手肘杵了杵旁边的叶栗, 小声问道:“叶哥, 他两在干嘛呢?”
叶栗无奈:“我怎么知道?”
俞闲看了眼正襟危坐身板挺直的萧黎,心里挺疑惑萧黎怎么会主动上门来, 按理说他们也不熟悉,之前密室逃脱救人的时候,统共也就说过一句话,事情结束后也没什么交集,难不成遇到什么困难想找他帮忙?
也不应该啊,先不说萧黎年纪轻轻本事不小,遇到什么事还有钟义真帮着,他一个退休鬼差能抵什么事?
想了想去,俞闲想不明白,也干脆放弃思考等着萧黎自己开口。
萧黎盯着俞闲,那眼睛里的打量特别直白,甚至有些过于直白,仿佛想扒了俞闲身上那身皮看到他最真实的内里,俞闲没太在意,可旁边看着的禾阳却不能不在意,皱着眉头开了口:“哎,你在看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俞闲半躺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桌上。
萧黎一进门就往桌上摆了一个黑布条,里面应该是装着什么东西。
“你……有点像一个人。”
俞闲转眼上下把萧黎给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非常确定:“我没见过你,活着没见过,死了大概也没见过。”
萧黎摇摇头:“我之前也没与你见过。”
俞闲疑惑:“那我像谁?”
萧黎打开桌上的黑布条,抽出里面一条长型的红木盒子,盒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表面的红色都有些黯淡,部分地方也有一点划痕破损,不过他的主人应该挺爱护这盒子,干干净净还打过蜡。
盒子里装着一个画轴。
萧黎从袋子里拿出一双白色手套,先在茶几的桌面上扑上一层柔滑的丝绒,小心翼翼的将画轴拿出来,那生怕磕了碰了的紧张模样,让一旁的两人开始不由好奇这画轴的价值,听说这些天师都是百年传承,师门里指不定保留着好些真古董,看萧黎这架势,这画轴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能值个好几千万那种吧。
解开绑住画轴的丝带,萧黎缓缓将画轴展开。
禾阳震惊的“咦”了一声:“这人我怎么瞧着过分眼熟了?”
叶栗则是转头看向俞闲,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萧黎看一眼俞闲,又看一眼画上,然后再看一眼俞闲……反复多次的举动仿佛在一鼻子一眼的进行对照,最后很确定的点了点头:“真像!”
画上一颗梨树,梨树下一个蓝衣青年,青年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睡觉的白猫,明明是一副静止的画面,众人却似乎感受到徐徐拂过的清风,闻到梨花飘荡开的清香,阳光暖洋洋的铺洒下来,青年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背毛,如此的宁静又和谐。
比起印象中专注写意而抽象的画面来说,这幅画画的很细致。
青年的五官可以清楚看见,也逐渐与某个人完美重合。
禾阳脑中灵光一闪:“不能说毫无关系,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俞闲探身过去,赞赏的点了点头:“谁画的,不仅栩栩如生,还饱含深情。”
萧黎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画一直挂在祖师爷的牌位旁接受后人祭拜。”
禾阳听着有点不对劲,想了想后语气微妙:“这不会是你祖师爷喜欢的人吧?多少年前来着?一般来说牌位都摆在一起关系肯定不简单。”
萧黎也想知道,看向俞闲期待的问道:“你认识画上的人吗?”
没想到俞闲还真点了点头:“认识啊,还挺熟。”
萧黎面上不显,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丝急切:“是谁?”
俞闲杵着腮帮子:“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
“这不就是我吗?”
三人沉默,最后是禾阳憋不住:“我冒犯的问一句,这画怕不是赝品吧?”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黎冷冷的扫了禾阳一眼,吓得禾阳连忙闭上了嘴。
“嗨,我好歹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鬼了,活着的时候朋友也挺多,说不定谁在我死后思念我给我画的呢?”
“这可不像是普通朋友。”禾阳挨着叶栗,小声逼逼。
萧黎想到了自家祖师爷的名讳,问:“萧岐认识吗?”
俞闲趟回沙发上:“几百年前的事我哪记得,不过我很确定,我到死都孤家寡人一个。”
见萧黎思考了片刻准备把画收起来,俞闲突然问道:“这画能给我吗?”
“或者你出个价,我把它买下来?”
萧黎直接摇头:“我师父很重视这副画,再三叮嘱我必须带回去。”
俞闲越想越别扭:“这画的是我,我现在是活的,和别人牌位摆一起不合适,我和你们家祖师爷真没有关系。”
这要是普通人,知道自己画像和遗照似得被人摆着供奉,真是越想越瘆得慌。
萧黎想了想,干脆拿出手机给师傅打了个视频。
萧黎的师傅是现任南域曦云山掌门,年纪也有近百,但瞧着却是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手机晃动着被摆放在支架上,萧黎师傅调动着镜头对准自己后,又坐回电脑前,手啪啪的在键盘上敲打着,只给萧黎展露一张帅气的俊脸。
“小黎有啥事啊?是钱不够花了吗?”
萧黎摇了摇头:“师傅,我找到画上的人了。”
萧黎师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你可悠着点啊,那画要出点什么问题你祖师爷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清理师门……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找到谁了?”
萧黎很认真的回道:“画上人。”
萧黎师傅一张大脸凑近:“死的活的?!”
萧黎看了眼俞闲:“活得挺好。”
“快快快。”不住的大声催促着:“给我把人带回来!”
“师傅,冷静。”
“冷静个屁!”萧黎师傅一瞪眼:“那就是个宝贝疙瘩!赶紧带回山里藏起来!对了对了,你在哪找着的,人就在旁边吗?快给我看看!”
萧黎将镜头转向俞闲。
俞闲盯着画面中的男人打量了几秒,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不过曦云山他倒是知道,留存很久的一个玄学门派了,最鼎盛时期应该差不多在一千年前的安朝,当时最上面的统治者就挺信神的,那时来自曦云山的国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后期安朝没落也有神学参政的原因。
要说俞闲为什么知道这些。
他当自己穿了一本书后面的小世界,后来没事闲着找宋凌屹书房里的书来看时,这本书的时代背景竟然是他当年做人时的世界,书上记载的内容与记忆中知道的有些事正好重合。
“卧槽!”萧黎师傅瞪大了眼:“还真有这人!”
俞闲微微挑眉:“画,卖吗?”
帅大叔微微一愣,惊讶一敛,显而易见的为难:“这个嘛,你要知道这是我们的镇派宝贝,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们曦云山上上下下都喜爱得紧,谁出门都得在面前磕个头保平安,当然啦,现在找到人了是该物归原主……”
叭叭半天,那小眼神却不见得有那么不舍。
俞闲盘腿坐沙发上,抱着手臂开口打断帅大叔的恋恋不舍:“开个价吧。”
帅大叔搓手:“这对我们曦云山可是无价之宝!”
萧黎板着一张脸在一旁听着,睫毛微微下垂,手在膝盖上尴尬的捏起了拳。
他以为他师父是真心喜爱这副画,实际上是喜爱它的价值吧!
他早该想到,这快一百多岁的老头在这世间最喜欢的就是钱!
俞闲不是商人,懒得和他讲价:“五百万,不行我就上你山头。”
帅大叔一愣:“上我这干嘛?放心,你买了,我包邮!”
“只是……”
就是不想给你只是的机会。
俞闲用着一派慵懒的语气,说出最狠话:“切磋一下,画当赌注。”
帅大叔:“……”他多少年没见过那么嚣张的人了。
可这也的的确确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修炼之人最注重的就是实力,别人提出切磋不仅是对对手实力的认可,也是互相交流提升的过程,现在玄学一脉人少了,但每年都还是保持着一年一度的交流大会,期间青年才俊就会进行一定的比试,最后优胜者也会有奖赏。
萧黎在一旁,连忙开口:“师傅,我不行。”
帅大叔脸色一肃:“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我瞧着你两岁数也差不多!”
“咳。”俞闲打断师徒两有爱的教育时间:“我不欺负小孩,但你们祖师爷也活不了那么久,就你吧。”
帅大叔有点懵:“小伙子,人要有自知之明,瞧你这样也就能当我孙子。”
俞闲眯眼:“实际上,我当你祖宗都够。”
作者有话要说:鱼鱼:竟然有人暗恋我我还不知道!
娇娇:你很高兴?
鱼鱼:没办法,和你相处这段时间,让我有点怀疑我的人格魅力
娇娇:那你可以早点摆脱我,去好好发扬你的魅力吧
第33章
梨花树之恋 “现世灵气稀薄,生不出来。”
萧黎隔怕事情真发展到冒火的程度, 连忙解释:“师傅,俞先生是退休鬼差。”
帅大叔陷入沉默,非常识时务:“五百万, 您要多少?”
这下轮到俞闲懵了:“……有多少?”
萧黎师傅想了想:“那可有点多……一箱子呢, 有那么十多张。”
俞闲陷入沉思:“……你家祖师爷难不成真暗恋我?”
其实他们也对此抱有同样的疑惑。
不过五百万一张也太贵了吧!
那一箱子下去不得一个亿!虽然拿出去拍卖一张得有个千把万!但是!俞闲面无表情, 内心纠结不已,他退休金的确不少,但一亿还是过分了, 估计加上宋凌屹给他的雇佣金也还不够。
“好麻烦。”俞闲眼神陡然锋利:“打一架吧。”
帅大叔:“……其实还可以讲讲价的。”
俞闲很坚定:“不讲,打架吧。”
“咳咳。”叶栗突然插进来:“两千万,全部。”
帅大叔估计已经怕了,连忙点头:“那就两千万,全部拿走, 我给包邮!”
“对了, 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说了,祝你们生活愉快!”
画面一黑,萧黎拿回手机,有些歉意的看了俞闲一眼。
俞闲倒是不在意, 转头看向叶栗,思索片刻:“宋凌屹醒了?”
“嗯。”叶栗点点头:“这钱, 老板说他出了。”
俞闲抿了抿唇,一脸不乐意:“谁要他出,我自己有钱,天天和我就钱钱钱的, 俗气!”
说完把画轴一卷, 起身上楼。
推开卧室房门,果然瞧着那病歪歪的美人正靠坐在床头, 腿上摆着一本书,之前俞闲拿来给他打发时间的,毕竟手机平板都已经没收,至于这人怎么知道他们在下面的谈话内容,手机那当然不止一个,那两杵那凑热闹的可是他的眼线呢。
宋凌屹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画轴,沙哑的声音里充满着霸道总裁金钱的力量:“在我死前,我负责你的一切开销。”
俞闲把画轴放他腿边上:“这钱不用你出,我自己买,这幅当我送你的。”
“画得挺含#哥#兒#整#理#好的,主要是意境非常的积极向上体现生活美好,我给你挂着天天看着。”
宋凌屹一想到天天一睁眼就能瞧见俞闲画像,瞬间就想长睡不醒,可他也没法阻止俞闲的动作,瞧着他把画轴展开,在卧室里找了个非常显眼的位置,真就是一坐起身来铁定能看见的地方把画一挂。
老实说,这画的确是上品。
虽然画的内容并没有多深刻的内涵和多高亢广阔的情感,但依旧能触动人心。
宋凌屹眼神微动:“暗恋你的人画的?”
一眼就能看得出的深情,也许曾经就有那么一个人,他满心满眼都在画里人的身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牢牢的记在心间,俞闲死的时候挺年轻的,这一腔无处宣泄的感情,最后全都融入这一笔一画之间,难怪能画出这么生动的场景。
俞闲摇摇头:“没有落名,不知道是谁。”
“我记忆里也没有类似的一个人,不过就算记得,我想也是无缘无分。”
宋凌屹收回视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好像有点难受,有点发闷,特别看着俞闲那副淡然不在意的模样,心脏也跟着发紧疼了一下。
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紧接而来的就是更为剧烈的咳嗽,鲜血在白色的被罩上绽放开点点红梅,俞闲听到动静小跑到床前,温暖的手掌轻柔的在背脊上帮他顺着气儿,热度传递过来并没有驱散冰冷,反而似刀子般刮得他浑身疼,身体和精神上的脆弱让他无法压制住躁动的情绪,艰难的抬起手将俞闲推开,声音有些发抖:“出去!”
俞闲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睛,心又疼了。
扑面而来的冰冷恨意仿佛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凌屹闭上眼,长长叹出一口气:“出去。”
“……哦。”俞闲听话的离开了房间。
宋凌屹抬手捂着额头,终于将那充满着毁灭性的恨意给压了回去,将被子面上那层白色的罩子给丢到地上,他缓缓的躺了回去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儿,朦胧之间,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芬芳,不似高级清新剂的清冷幽悠,这股香气更清新平和,竟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味道。
浑身上下也暖暖的。
宋凌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树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