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傀并没有死亡,面对危险时本能的会选择自保,它伸出无数枝条,将身边的活物全都捆绑起来,枝条上支起的尖刺扎进皮肉之中,用于麻痹猎物的液体很快输送进挣扎的肉体之中,新鲜的血腥味缓缓在空气中弥漫开。
在笑,那些鬼魂全都在笑。
萧黎已经等待不住了。
俞闲没有阻拦他,看着他冲到尸傀面前,一剑贯穿树身后,另一只手摸出一张符纸,嘴里快速念动着咒语,符纸无风自燃,然后被塞进长剑戳出来的伤口之中,火焰由里向外灼烈燃烧,噼啪炸响仿佛尸傀的惨叫。
“不要——不要!”
俞闲转头看了眼地上不能动弹盯着火焰的女人。
声音冷漠,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你母亲已经去世了。”
女人眼睛大睁,死死的盯着尸傀被烧成一捧灰烬,终究绝望的闭上了眼。
尸傀一死,对灵魂的束缚也尽数消散。
俞闲往前一走,把鬼差令往前一丢,鬼门大开,强烈的吸力将一只只怨鬼给吸了过来,不愿意过来,一锁链抽过去,勾住就直接丢进门里,没一会儿,这些停留在世间不知道多少年的怨鬼都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独独留下一只。
那是一只女鬼,她并没有准确的目标。
虽然浑身怨气浓厚,但却没有凶恶之煞,她尚还有理智,目光从头到尾都只落在一个人身上,是那个小姑娘,俞闲看了她一眼,开口:“去吧,还能道个别,挺多年没见了吧。”
女鬼抬头,对着他感谢一笑,就是那笑实在有几分吓人。
缘线相连,这女鬼是那小姑娘的妈妈。
那边母女重逢,这边的事还没完。
俞闲既然答应过那小姑娘,自然要做到。
那些鬼魂报仇什么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是鬼差,得换一种法子呢。
“那些死掉的,要是生前做错了什么事,到了地府自然会被审判,该下地狱的自然会下地狱,倒是你们这些活人,寿数未尽,地狱大概是没法下,不过别担心,我好歹也是个鬼差,总能让你们体验一下地狱是什么滋味儿。”
一条锁链直射而去,被贯穿的人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愣愣的看着肚腹间的黑色锁链,颤抖的手想去触碰,却从中穿了过去。
他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洞口的黑衣人,一身黑色古装,长发飘飘,手上一条勾魂用的黑色锁链,这形象是真像传说中的黑无常,有时候俞闲就很奇怪,黑袍加锁链,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还有外国的黑斗篷加大镰刀,搞得他们想换身制服都不成。
男人突然回过神来——这是索命的无常啊!
吓得立马转身就跑,可却“眼睁睁”看着身子往前一倒,而他的视野却在急速的后退。
锁链晃动的声响让他灵魂在本能的颤抖。
“别抖了,咱先聊聊。”
送命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魂体颤得都快要散了。
俞闲抱着手臂眯眼儿,他也不是随便乱勾魂的,这抖得和只鹌鹑畏畏缩缩一看就胆小如鼠的男人,刚刚可被两只怨鬼给缠着,一男一女,男的女的都要他偿命,而他叫得和杀猪一般惨烈的同时,还不忘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枝不断的往两只鬼的身上抽。
男人被锁链捆住掰了个方向。
面面相对,俞闲一愣。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地上的身体,身体朝下看不见脸,但之前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虽然算不上俊朗,但比起普通胜在干干净净肤质溜光水滑,但就这面貌应该最多三十岁出头,可眼前的魂魄,一张脸皱皱巴巴,层层叠叠仿佛没有支撑的皮肉快把眼睛都给挤成一条缝,说他有六十都是抬举。
惊讶之后,了然一笑。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眼前就是对此话最真实的解释。
“这些人怎么死的?”
俞闲开口问道。
男人垂着头,眼泪鼻涕糊了满面,哆哆嗦嗦只会重复一句话:“不是、不是我……不是我!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俞闲微微一挑眉,因为看这男的离他最近最直线,还有两鬼缠身一看就不无辜,所以才勾了他的魂,没想到勾到一个这样式的,都现在了还能继续装,可惜他是鬼差不走活人那套,别人不会给你上酷刑他可没那耐心和人慢慢磨耐心。
手上把玩着一把凭空出现的小刀。
嗯,就他之前在密室逃脱切屠夫的那把。
之前好长一把,现在也就手术刀大小。
抬手一丢,手术刀飞了过去,与那惊慌失措到处乱瞟的眼珠子正正对上,刀锋闪过凛冽的刀光,一阵剧痛从额头处传来,男人当即痛呼出声,刀子顺着慢慢往下,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只能剥下来那么小小一块。
“你们都吃过这玩意儿的果实吧。”
“不然怎么都和泡在防腐剂里一样,个个年轻健壮的。”
“知道这种行为在地狱里要遭受什么刑罚吗?”
俞闲在男人眼前把他那块丑陋的皮子丢在地上:“剥皮剔骨之刑。”
作者有话要说:鱼鱼:这长得真的是,很不像能下口的东西
娇娇:……我再度怀疑你就是在报复我,有证据的那种
鱼鱼: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能冤枉我!
第47章
还想死吗? “一个人能否拥有别人的记忆?”
这画面其实算不上血腥, 那一块皮肉割下来连一点血丝都没有,但那刀子在身上剥皮的画面,那一直不间断撕心裂肺的惨叫, 足够令在场所有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个个只看一眼, 就惊恐的转开头,手脚并用的想跑远一点。
但是……他们跑不掉!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血肉里生长蔓延,如紧扣的绳索般缠绕在他们的每一根骨头上。
俞闲看了眼惨叫不已的男人, 操控着锁链又去勾了几个人的魂出来。
不仅要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着,看着这男人是如何被一刀一刀的千刀万剐,也要他们说出一些被隐藏着的,他们不知道的事。
“他们不会说的。”嘶哑的声音嘲讽道:“他们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俞闲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从洞里走出来的村长。
村长没有看向俞闲, 他注视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情况, 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光芒。
“那个女人没有答应他的追求,所以他把那女人杀了丢到这,至于那个男人,本来是他的好兄弟, 却因为他嫉妒好兄弟在外面赚了钱,刚好把女人的死污蔑在了他好兄弟的头上。”
“还有她, 因为与邻居吵架,邻居媳妇骂她丑,她就伙同着村里其他妇女一切给人投票。”
“这小妞啊,嫉妒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娃子长得好看, 就把那女娃子给推下这山沟, 就为了吃了这女娃子血肉化成的果实。”
俞闲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莫名激动的村长。
他的每一句话, 都带出一起令人心惊又觉得无比荒谬的惨案。
“这棵树啊,自从出现在村里后,一切都就都变了。”
“它一开始只吃家禽牲畜,到后面却开始吃人。”
“每当它需要进食的时候,村里就会开始投票。”
“一开始是没有丝毫用处年迈的老人,到后面身体患病的人。”
村长用着他那死气沉沉的声音,撕开这个村庄美好又虚伪的外壳,将那一切腐烂的内里展现在他们眼前。
“老人死去,患病的人死去,我们还能选择谁呢?”
“曾经有人提出,将这颗怪树彻底烧毁,可我吃下了那颗树的果实。”
“你猜发生了什么?”
村长脸上展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我那时候已经七十多了,是这个村子唯一剩下的老人,我吃下了那颗果实,我变得年轻起来,所有陈年旧疾都在一瞬间好了,这是仙果啊,我们可以变得年轻漂亮不再被病痛困扰,还能卖出去赚取大量的钱财让自己过得更好。”
“你说,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抗得住?”
宋凌屹缓缓走出洞,看了村长一眼,神情淡淡似乎早有预料。
他抱着梨子取暖,有些不耐:“还要多久?”
俞闲仰头看了下天,嘀咕:“应该快了。”
村长现在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两人也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于是我提出了投票,将这个村子里最无用,最丑陋,做过坏事最多的败类选出来,成为这棵树的口粮,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在村里的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开始联系外面的人。”
“他们不会死,但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里的秘密。”
俞闲撇撇嘴:“嗨,疯子。”
熟悉的警笛声划破夜晚的宁静。
萧黎转头看向俞闲,俞闲对着他无辜的眨眨眼。
“嗐,都说了我是退休鬼差了嘛,这种事也轮不到我管啊。”
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俞闲活动了一下四肢,跑回宋凌屹的身旁。
却见一直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宋凌屹,正盯着村长看着,眼神有些深,好像透过村长在看着什么,不知道为何心里莫名一紧,他连忙往前一蹦,直接挡住了宋凌屹的视线:“有什么好看的?”
宋凌屹盯着俞闲,突然轻嗤了一声:“还不错。”
“什么?”俞闲一瞪眼:“什么不错?你别告诉我你觉得这老头还不错!”
宋凌屹神情恢复如常,但俞闲却清晰的捕捉到他眼里尚未完全退去的恨意。
有一种东西叫做共情。
这有啥好共情的!老婆你三观有点问题啊!
俞闲皱皱眉,突然转身一脚踹在还在语无伦次的村长身上,把人给直接踹到了泥潭子里,然后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宋凌屹:“咱关注一下重点。”
宋凌屹一挑眉:“什么?”
俞闲抿着唇,脑子快速思索着说辞。
“你裤子上沾上血了。”
宋凌屹神色一凝,低头,黑色的裤子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被甩过来的时候,血溅到你的裤子了。”
“然后你看看周围,这些烂泥全是植物和血肉腐烂成的。”
“仔细闻闻,空气是不是臭得难以忍受。”
“还有。”
宋凌屹面色已经冷下来,直接开口:“别说话。”
俞闲还真就闭上了嘴,眉眼却弯了起来,像是打着什么坏主意般的狡黠。
只见他一抬手,脸上一凉。
“嗯,黑了。”
其实他手上什么也没有,但宋凌屹的脸上,的确从某种情绪上的意义来说,黑了。
警察叔叔的动作很快,按照定位已经成功包围这个小山沟了,他们纷纷从山坡上下来,手里拿着的手电筒仿佛审判的圣光,将整个山沟里的黑暗尽数驱散,村民们都跑不掉,一个个被带上手铐转移出去。
负责人是个挺年轻的警察。
肩章和普通的警察有些许不同,这是特殊机构的工作人员。
他们联合当地警方,接到俞闲的消息后连忙赶往此处。
“把他抓走吧,他知道所有的事。”
俞闲一指村长,警察哥哥连忙让人过来把人带走。
村长丝毫没有挣扎,他站起身来,身形依旧佝偻着仿佛一个将死之人。
他转回头,黑暗中看不出他面上的神情,似乎只是很随意的一眼。
俞闲却知道他在看什么。
突然间有几分唏嘘,疯狂的复仇者啊,那个女鬼,不仅是那小姑娘的妈妈,还是这个村长的女儿,只不过看样子,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爷爷,女鬼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父亲。
也是,就小姑娘这小黄雀,若是背后没人帮着,不仅做不到这地步,还活不到这时候,那株灵植虽然已经生灵,那智商估计也就和这小姑娘差不多,两个半大孩子,又接触不到外面的社会,常年封闭,羽翼不丰,终究还是需要被别人护在羽翼之下才能在如此艰难残酷的环境中成长到现在。
“洞里那个也别放过,杀人未遂。”
女人被人从洞里拖了出来,眼神空洞。
俞闲却对她没有丝毫怜悯之意,甚至因为她妄图对宋凌屹动手,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在人经过之时,语气讽刺:“你知道吗?地府虽然也跟随着时代发展,但连坐这个制度一直没有改过。”
“因因果果,她是因,你是果,你做下的这些事,最后不止会报应在你身上。”
女人神情微变。
“你的母亲大概不会在地府过得很好。”
“你做得这一切不仅白费功夫,还凭白让你母亲承担了惩罚。”
“你闭嘴!”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出声:“都怪你!”
“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
“就算你得到那个果子,你也救不了她,该死的人注定会死。”俞闲冷硬的压下她的怒吼:“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你好好看看这些人,年轻?健康?你信不信,从他们吃下果子那一刻,他们活不过几年,而你母亲本就将死之人,今天在疾病活下去,明天就能在车祸中死亡。”
“所以我就要看着我妈就这么死了吗!”
“不过是因为我没钱!所以他们不给我妈妈治疗!我们没权没势!那些黑心医生放弃了我妈!”
“这个世界不公平,你们有钱,所以你们能活!”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想救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