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两是一家人吗?”
宋凌屹又坐回椅子上, 在俞闲期待的眼神下开了口:“你觉得呢?”
俞闲垂眸,执着的想要宋凌屹自己的回答。
傲娇的本能让宋凌屹想开口反驳,但内心复杂的情感却又让他说不出口,纠结万分之下,他故作自然的开了口:“你吃我的。”
俞闲:“……?”
“住我的。”
俞闲嘴角微微一抽,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呵。”一声轻笑:“你还和我姓, 宋俞氏。”
“不要问有实际答案不需要任何质疑的问题。”
俞闲:“……”到底是该高兴一下还是该愤怒一下?
——
说是来解决问题的,但就见俞闲去过一次阳光房,之后就没什么动静,连客房都不出来, 一点没有要解决问题的积极态度,俞家人有些急, 又不好得直接找上门问,就只能焦灼的等待着。
到该睡觉的时候,俞闲没有去到隔壁收整好的另一间客房。
宋凌屹没有睡的意思。
俞闲知道他认地认床,干脆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宋凌屹就看着他折腾, 也不出声, 眼神逐渐悠长,也不知道神飞到哪里去了。
转眼就十一点了, 俞闲已经哈欠连连,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床:“别干熬着,来睡觉吧,你看这床我都里里外外沾上我的味儿了。”
宋凌屹嫌弃的看了眼:“……不用,你睡吧。”
俞闲眨眨眼保持清醒:“在那什么村的时候你都不睡过了吗?”
那时候他昏迷哪有选择的可能,而且回去后他就把那一身衣服给直接丢掉烧成灰倒湖里了,现在想起身上都还有点不舒服。
“俞家知道你那点洁癖,餐具和这些都是全新的,没人用过的。”
“快来,你养着身体就该好好睡觉,今天你一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吧。”
经不住那闪闪发亮满是期待的眼神,也抵抗不住内心涌动的亲近之感,宋凌屹起身走过去坐在了床上,背靠床头,垂眸看了眼俞闲,偏过脸去说道:“这样就可以,你睡吧。”
俞闲盯着床边上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
闭上眼缓缓陷入梦乡。
父女两其实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因俞闲本身原因,大多时候俞白梨都被送到郊外的庄子里有专人照顾,只不过,多少被俞闲养过,这孩子的性子也逐渐开朗起来,能和庄子里其他孩子玩闹在一起。
心里有几分失落。
宋凌屹发现自从这孩子出现后,俞闲的注意力好像被分出去一半,每次他去找俞闲时,都能看到旁边有个小小的身影粘着,吃的,先顾着孩子,好玩的,也先顾着孩子,甚至和他交谈时,话题里关于养孩子的内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笑容似乎凝滞了一瞬,再看时还是那般明朗。
“这不是不想成亲拖累人家好姑娘。”
“可这城里,想要招你为婿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俞闲杵着腮帮子:“姑娘都是好姑娘,也都好人家,可惜不是我想娶的人。”
宋凌屹心咯噔一下,面上却装作好奇的问道:“可有……喜欢的人了?”
俞闲沉默片刻,突然笑得更开怀,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只是觉得娶妻成亲当是两情相悦,我和那些姑娘又没有见过,见过的也没有别的想法,终究是无缘无份。”
宋凌屹胸口有些憋闷,只能顺着俞闲把这话题给略过。
眼前是父女两亲近的画面。
大的在教小的腿脚功夫。
明明姑娘家用不着学这些,但俞闲宠着这孩子,这孩子也格外崇拜着自己的父亲,一说想要学功夫,俞闲自然也就答应了,和和乐乐,美美满满,却似乎与他无关,俞闲和那孩子成了一家人,而自己依旧恪守着……属于朋友的距离。
这一步,终究成了永隔。
他记不清晰那孩子的样貌,却一直记得两人相处时的亲近与快乐。
他憎恨着,或许还嫉妒着,而那个孩子也是一样,因为俞闲而怨恨着他。
“如果不是你,爹爹不会……”
“既然天差地别,从一开始相遇就是一场错误!”
嘶吼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是那天吧……恍然中充满恨意的指责变得模糊,已然听不真切,他并不在意那是谁,又为什么会指责他,他只是疑惑着——俞闲呢?
手心温热,他低头看去。
满目赤红,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不断流淌而下。
心脏似乎被插进去一把尖刀,锋利的刀锋还在其中翻转搅动。
他缓缓的十分艰难的抬起胳膊,沾满着鲜血的手像是想要将什么拥入怀中。
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俞闲……”
轻轻的呢喃从嘴里溢出。
眼睛倏地的睁开,空洞之中溢满了令人心惊的血红。
阴寒之意从身侧缠绕而来,宋凌屹缓缓转头。
一缕缕被污血浸湿的长发从空中垂落,青白枯瘦的手指触摸上脆弱的脖颈,伴随着古怪的呵呵气声,那双扣住脖颈的手开始用力……她似乎有些疑惑,僵硬的偏转着脑袋,一张布满血污的脸慢慢贴近床上睡得安稳没有丝毫难受反应的青年。
她几乎整个半身都诡异的曲折压在青年的身上。
“哈!”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清晰可闻,她嘴角几乎开合到了耳根,露出猩红的牙龈,她没有牙齿,满嘴喷吐着腥臭的黑气,一条黏腻如蛇的长舌在其中若隐若现。
宋凌屹一转头,就看到那条恶心的舌头快要贴上俞闲的脸颊。
没有片刻的思考,手一抬狠狠的捏住了那半个脑袋。
这奇怪的东西大概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被人狠狠捏碎半个脑袋的痛苦只让她扭曲着五官发出无声的嘶吼,身形快速闪到了一边,顶着缺了一个大口汩汩冒着黑气的脑袋,那剩下的一只幽幽闪烁着森森绿光的眼睛惊恐的看向宋凌屹。
宋凌屹坐起身来,赤红的眼中满是无边的憎恨和凛冽的杀意。
怪东西狠狠颤抖着,竟直接转头冲破了玻璃逃走了。
宋凌屹低头看自己的手。
黏腻的邪气还沾染在手套上,真是令人厌恶。
眼中杀意似惊涛骇浪难以平息,宋凌屹褪下手套后,转头看向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动静的俞闲,当已经离了魂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只留下身体陪在他身旁,而他,也从一开始靠坐在床头的姿势,被俞闲偷偷给搬到床上,两人还靠得挺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
目不转睛的盯着俞闲看了片刻。
知晓人此时不在,内心所有的情绪似乎都不必再隐瞒掩饰。
什么理智,什么纠结,什么犹豫都被恨意吞噬,唯一还执着存在的……
手轻轻触碰在俞闲的侧脸,手指轻柔的拂过他的额角,他的眉梢,他微微泛着薄红的眼尾,顺着优美的轮廓,最后落在睡梦中都扬起的唇角,眸光微暗,宋凌屹抿了抿唇,虽然留恋但还是选择离开。
有些冰凉的掌心覆盖在侧颈。
将之前那怪东西残留下来的邪气尽数抹去后,他贪恋着掌心的温度和生命的搏动,这一刻他内心的情感前所未有的清晰,恨也好,爱也罢,终究比不上此时的庆幸,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任何真相也变得不重要,只要这个人活着,活在眼前,就足够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消散在夜色之中。
宋凌屹重新趟回床上,面对着俞闲,手依旧没有从脖劲处离开。
闭上眼时,那抹浓厚的血色也渐渐褪去。
一直被宋凌屹忽视的梨子就蹲坐在床头柜上,身上炸开的毛还没有完全服帖下来,轻轻一跳落在床上,凑到宋凌屹的旁边嗅了嗅,然后歪着脑袋疑惑不已的看着再度睡着的粑粑,胡须抖了抖,梨子就很想跑出去把主人给找回来看看情况。
小小的咪唔了一声,梨子小心翼翼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跳进宋凌屹和俞闲的中间,左右看了看,闭上眼睡觉。
俞家的夜晚真是格外的热闹。
阳光房里的小猫咪齐齐上演夜晚大合奏,喵喵喵的叫个不停,也还好这玻璃隔音效果不错,不然就这动静谁都别想好好睡觉。
阴气的来源基本可以确定,俞家的确藏着些脏东西。
俞闲直接穿墙进入俞璋的卧室,夫妻两只是觉得有些冷,互相挨着裹紧了被子,而吹着暖气的空调也不知道在何时停止工作,满屋都弥漫着阴冷的黑气,绕过外面的小客厅,卧室门是敞开着的。
俞闲抬眼望去。
有那么一团棉花糖,正在床上疯狂的来回蹦跶,见床上的人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着急的团子压在俞璋的胸口对着脸就是一顿无情的猫猫拳,尾巴还不忘啪啪的扫着旁边的俞璋妻子。
在小毛球看不到的地方,而俞闲却可以清楚看到的位置。
这是一张雕花四脚床,华丽的古典宫廷风,床下的空间足够钻进去一个人,就在俞璋睡着的这一侧,一只青黑的手正缓缓从床底下爬出,尖锐的指甲刮弄着红木地板,“磕磕嚓嚓”的声响吓得棉花团子喵声尖叫。
大概做鬼的都不喜欢走寻常路。
俞闲一脚踩上那只刮地板刮得指甲都崩掉的手,指头猛地的绷直,大概是疼狠了,他能感觉到从手臂传来的弹动力度,甚至还有那“咚”的一声撞床板的声音,松开脚往后退两步,不太想蹲下身去往里头看。
锁链钻进了床底。
下一秒,一大条黑乎乎的人影从床底被整一个的拽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鱼鱼:趁着我不在对我的身体在做什么呢!
娇娇:当然是做夫夫间应该做的事
鱼鱼:咦~
咳咳,娇娇变身倒计时!(我可没忘了文案上那个病娇的属性,也不能字面上又病又娇嘛~)
第59章
这一夜啊~ “我在……我在……”
“喵嗷嗷嗷!!!!”
棉花团凑在床边往下一看, 当即吓得弓起了背部。
被缠住的恶鬼跪在地上,被铁链的力度强迫着往上看,入目便是一张青面獠牙的狰狞鬼面, 浑身黑气环绕仿佛地狱里燃烧的烈火, 猛地这么一下子还真是吓到了鬼, 眼看恶鬼那黑黑嘴唇一张,即将发出一声鬼叫时,迎面就被一黑鞋底踹脸给堵住了声。
疼得脑袋下意识垂下, 后脑勺上一重,脸部二度遭受重创。
紧接着,三度、四度、五度……
棉花团看向俞闲,总觉得他在踩蟑螂。
踩够了后,俞闲在地毯上蹭了蹭脚, 抬手锁链一缠, 拖着已经没有动静的鬼魂往外走,棉花团转头看看俞璋,又看看俞闲,往下一蹦就要跟着去, 俞闲也没阻止她的跟随,然后瞧着这小东西蹦跶到自己前面把门给打开了。
所以这夫妻两卧室的门, 果然是这小家伙自己开的吧。
门外,走廊内阴风阵阵。
一脚踏上地板,黏黏腻腻,仿佛有一层未干的血液, 小毛球嫌弃不已的在那直抖腿, 溅起的污血点子全洒在了墙上,俞闲垂眼看她, 被她那可爱劲儿给逗得微微一笑,别说,这小东西的心理素质还挺强悍。
血里逐渐爬出青黑的手臂。
密密麻麻,随着风里的幽幽哭泣不断舞动着。
棉花糖苦恼的喵喵叫着,跳来跳去灵活的躲开袭来的手,可四面八方都是,险险躲开还是被抓掉了不少毛毛,她仰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俞闲,俞闲无奈的抬手将她托起,并没有抱在怀里,只是单手托着,手掌冷冰冰的触感冻得小毛球一个劲儿的缩肚皮。
更多的手臂转向俞闲。
哭泣声变成了凄厉的嘶吼。
是想拖着他一起下地狱吗?
俞闲轻轻一笑,面具之下的声音朦胧又幽远,比这耳边徘徊不去的鬼哭哀嚎更令人胆颤心惊:“想看看地狱吗?”
往前一步,黑色的火焰以燎原之势瞬间席卷整条走廊。
在他听来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这时可就叫得比较真情实意的痛苦。
摇摆的手臂全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地上黏着的血液也全都蒸腾成黑色的雾气在半空中翻涌,涌着涌着,旋涡中心便钻出来一个长得乱七八糟的鬼,比人体蜈蚣还要离谱,他过长的四肢支撑着他青白的身体爬在墙壁上,浑身上下长满了挥舞着的青白手臂。
一颗男人脑袋盯着俞闲呈现一百八十度的旋转。
俞闲看一眼就被这形象恶心坏了。
一看就是乱七八糟的厉鬼吃多了,还不消化,不然也长不出这种磕碜玩意儿,看看那充满“智慧”的眼神,神智都全然崩溃,剩下的唯有破坏和吞噬的本能,獠牙外突的血盆大口一张,还没吼出声,黑暗中快速闪过一道凛冽的刀光,眼前的恶鬼保持着咆哮的姿势缓缓被一分为二,劈开空气的尖锐铮鸣还未停息,俞闲已然从“尸体”中间走了过去。
脚下生焰,将那一团充斥着罪恶的气息燃烧殆尽。
小毛球浑身发麻的炸开了毛,扬起小脑袋,一双在夜里都绽放着光芒的圆眼里满是惊叹。
——这个男人!好特喵的帅!
不愧是她的……她的什么?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小毛球左歪一下脑袋右歪一下脑袋,又仰头看看带着鬼面具的俞闲,心里激动万分,管他是谁呢!反正现在就是她最崇拜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