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冰场上,周牧野被一个女教练叫去练习,阮宵就在场边漫无目的地滑行,没有进行危险的跳跃动作,仅做一些步法的转换。
不一会儿,陈墨推开周边人群,奋力滑了过来:“你来了?”
阮宵点头,自顾自做了个后外刃转三,朝他微微一笑。
阮宵在冰上就像蝴蝶一样轻盈,白皙的脸在灯光下有种剔透质感。
陈墨看着他,脸又红了,握了握拳,有些莽地道:“我现在2A做的很好了,你要不要看?”
“好啊。”阮宵刹住冰刀停在原地。
陈墨表情一亮,滑出去足够远的距离,端起姿势,滑行跳跃,完成了一个不错的2A,只是因为紧张和急切,过程有些飘,最后落冰也不够稳。
陈墨自知完成得不够好,脸更红了。
但阮宵没有嘲笑他,也没有摆出任何优越的架子,据实指出了问题以及改进措施。
在阮宵有些细软的声音中,陈墨渐渐放了开来,也不再尴尬,认真听取,又继续跳,让阮宵帮忙看着。
阮宵反正没事,就都“好啊好啊”地应承下来。
就在陈墨准备起跳的时候,远处传来清脆的刀刃砸冰声。
阮宵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周牧野单刃落冰,正朝后滑出一段饱满的弧度。
接着,又是一个空中转体,做了个干净利落的4T,衔上单足蛇线。
阮宵微张红唇,心下为所看到的一幕赞叹。
周牧野足足有一米八五,个子高,意味着跳跃时更容易重心不稳,其实是一项弱势。所以花滑运动员个子普遍较矮,除了冰舞的男伴。
但好在周牧野足够有技巧,每一个跳跃动作都完成得很到位,并且非常有力度和爆发力,独具一份阳刚的美感。
他的身材条件太过优越,宽肩窄腰,腿尤其长,随便一个动作都具有延展的效果,又显得毫不费力,因此看起来很舒服。
周牧野这时做了个转体,黑色T恤衣摆扬了一下,露出底下腹肌的线条。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风景,T恤衣摆很快又落了下来,阮宵却盯着周牧野的腰看了许久。
看着看着,站累了,还蹲下去看。
就在这时,陈墨滑到阮宵身旁,也蹲了下来,不过语气里明显含着霸道和不满:“你怎么不看我?你得看我呀。”
他刚做完一个还算满意的2A,却发现阮宵溜号了,心中大叹可惜。
阮宵回神,看他:“对不起,我刚刚想别的事了。”
“什么事?”陈墨皱了下眉。
阮宵略一犹豫,压低声:“你看过周牧野的腰吗?”
陈墨:“……怎么了?”
阮宵暗暗比个大拇指,好物分享:“超棒。”
陈墨:“……”
-
冰场另一边,周牧野瞥了好几眼对面,见那个白发少年像大狗一样蹲在阮宵身旁,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听上去略显烦躁。
女教练从评分板上抬头,一笑:“怎么了?”
周牧野滑到场地边缘,扶着护栏准备下场。
低睫,淡声道:“就没人管那个萨摩耶?他教练呢?”
女教练:“……”
环顾四周,还在想冰场哪儿来的狗?
***
晚上,车在院子里停下。
阿黄如同每一日那般热情地冲出来欢迎两人。
阮宵走在花园小径上的时候,罕见地有些沉默,只是在临分开前,唤了声:“阿野。”
周牧野偏头看他。
阮宵停在原地,盯着地面许久,才抬起脸,笑意温宁:“我想去参加预选赛。”
周牧野眼眸漆黑,在昏黄的路灯下愈发显得冰冷。
他看了阮宵一会儿,缓步上前:
“得寸进尺了啊。”
“孩子他妈。”
作者有话要说:
阮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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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拥抱
阮宵的小脸上如同砸开一袋彩粉,瑰丽的红色爆炸开来。
周牧野向前,阮宵脚步紧促地后退,退到了路灯前,退无可退。
周牧野神色淡然,低睫看他。
少年雪肤乌发,撇开脸避让,垂着视线,眉头都在不安轻颤,由于侧头的动作,大方展示出一截雪颈,灯光下,颈上漫开一层细腻淡粉色。
周牧野不说话,就这么看他,目光在阮宵细致的五官上悠游轻扫。
阮宵说不清现在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颤得厉害,无措间看一眼周牧野,撞上视线后,又跟烫到一样躲开。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只余一盏灯下两道安静的身影。
可阿黄却变得异常兴奋,在他们腿边嗅嗅这个,又嗅嗅那个,哈着气地围着两人打转。
狗天生能感知人类的情绪,似乎是因为能嗅出人身上分泌出的荷尔蒙。
阮宵盯着地面,眼睛眨巴两下,一手揪着过长的校服衣袖,小声嗫嚅:“阿野……你不要这么叫我……”
“但你似乎不长记性。”周牧野低磁的声线很淡,“以后干脆都这么叫你得了,好时刻提醒你。”
说着,垂睫朝下瞄了一眼,伸出一根手指轻戳阮宵的肚子:“孩子他妈?”
阮宵净白小脸上又红了一层,连忙用双手按住自己肚子,稍稍侧过身躲着点周牧野,就连责怪的语气也是软的:“你干嘛呀。”
“孩子他妈……”
周牧野不管,依旧戳他,手指戳一下,唤一声,声音撩闲似的压低:“孩子他妈。”
阮宵连连转身,直到快背对周牧野了,才憋出羞耻的哭音:“你别搞我了。”
小可怜一样,被欺负到只能缩在灯柱旁。
一旁的阿黄早开心疯了,已经自顾自地跳到草地上,撅着大尾巴,用前爪疯狂刨土。
周牧野看了会儿阮宵红透的脸蛋,突然道:“我要是说不同意,你会去吗?”
阮宵低头安静许久,轻抿唇,再抬头时,眼睛水涤洗过似的清淩:“那我就不去了。”
又说:“但我会觉得很遗憾。”
周牧野盯着阮宵看了会儿,后退一步:“说吧,为什么突然想参加预选赛。”
阮宵想了想,抓抓头发,就近在路牙子上坐下。
周牧野就站在阮宵面前,举高临下地看着阮宵,在他身上罩下一层阴影。
阮宵双手抱着膝,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嗓音细细的,在安静的夜里有些伶仃。
“从我十六岁学花滑到现在,从没参加过一场比赛,也无从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等终于该上场了,却出了点意外……”
周牧野:“什么意外?”
阮宵伏下身,用嘴唇碰了碰手臂:“我师父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实际上是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但这种事不能让周围人知道,不然准会以为他疯了。
周牧野漆黑眼眸里有什么忽闪一下,他轻拎了下一边裤腿,屈单膝蹲下。
顶上骤亮的灯光照得阮宵轻眯了下眼,继而抬眸看向周牧野。
阮宵像倾诉秘密一般,很小声的:“阿野,我想我师傅了。”
声音里透出无法言说的眷恋,等夜晚的风安静地拂过,不留痕迹。
周牧野手指蜷了蜷,压抑着某种冲动。
只是还不待他做什么,阿黄从一旁耷拉着尾巴小跑过来,将狗头塞到阮宵的手臂下,顺势趴倒在阮宵身旁,沉沉喷出一口气,像是在叹息。
刚刚还在兴奋刨土的狗子,此刻却像跟主人共情了一般,变得闷闷不乐。
阮宵垂眸看了眼阿黄,抬起手臂,一手搭在狗头上轻抚,触感毛茸茸的很温暖。
“师傅帮我编排了一个自由滑节目,我们从春天一直练到秋天,又从秋天练到夏天。”阮宵眼看着阿黄道,“我师傅是细节控,那个节目被修改过好几十遍,凝结了他很多心血,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拿得出手,但……我们准备了那么久,最终还是没能上场表演。”
他又轻拍了拍阿黄的脑袋,示意它挪开,接着再次环抱起膝盖,兀自落寞道:“无论以后能不能继续花滑,我都想参加一场真正的比赛,想表演师傅为我编的节目,那是唯一一件,我们共同努力想要完成的、也是让我觉得还能跟师傅产生联系的事,虽然他看不到了……教练说错过这次比赛,再想上场,就得等明年,再过一年……我真的还能记得关于师傅的一切吗……”
阮宵不说话了,抱着膝盖时,微微前后摇着身体。
过了一会儿。
周牧野:“预选赛是在一周后?”
阮宵眼一眨,抬起来看周牧野,“嗯”的一声点头。
周牧野低下头,轻咬了咬唇,低声道:“可以小心小心再小心点吗?”
阮宵怔了一下,当他理解周牧野的意思后,眼睛骤然如星子一样点亮:“阿野,你同意了?”
半晌,周牧野很轻地点了下头。
“阿野!”
阮宵过于激动,这次是真的控制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周牧野身上,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开朗了。
周牧野半蹲的姿势,被扑得直接坐倒在地,一手顺势撑在身后,愣了一瞬,另一只手还能下意识扶住阮宵的后腰。
掌下的弧度柔软而纤细。
再次陷入短暂失神。
阮宵像小狗一样趴在周牧野怀里,在他颈间蹭了蹭脸,闭着眼,扬起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橙花气息弥漫,周牧野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清了清嗓。
阮宵这时突然睁开眼,想到什么,连忙从周牧野身上爬起来,急急地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教练,让他帮我留个名额,再顺便跟我妈说这个消息,我要去参加预选赛了!”
说完,不顾周牧野还坐在地上,拎起一旁的书包就跑远了。
周牧野没去看阮宵离开的方向,只是维持姿势不变,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某处,许久,在微凉的晚风里缓缓吐出带点灼热的气息。
他到现在都记得,温软触感离他而去时的感受。
有点凉。
总想抓住点什么再次填满……
阿黄正趴在地上吃草,突然,一旁响起一记响指声。
阿黄立即抬起狗头,支棱着耳朵看去,看到周牧野在对它勾手指。
傻狗一跃而起,撒着欢地跑向少主人,准备好撒娇。
谁料还没接近,就被周牧野一把攥住后皮颈拖进怀里。
阿黄咧了下嘴,不习惯地后脚着地跳动两下。
周牧野将阿黄紧紧抱住,脸埋进狗子厚实温暖的胸毛里。
放松身体。
那种遗落了什么的感觉总算好过一点。
***
隔日傍晚,肖开阳正要递交预选赛报名选手资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肖开阳抬头,白熙羽站在门口,清寒的脸色透出僵硬。
办公室里另外两个教练已经出去带学生,就剩肖开阳一个人。
肖开阳正要问什么事。
白熙羽冷声道:“你准备让阮宵参加预选赛?”
“嗯。”肖开阳点点头。
虽然莫名,但总觉得白熙羽有话要说,先示意他把门关上。
白熙羽摔上门,走到肖开阳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来势汹汹:
“我要求,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阿黄:工具狗实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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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月光邀约
取消阮宵的参赛资格?
“怎么了?”肖开阳放下报名表,解释,“阮宵现在是我们俱乐部的会员,我看过他的花滑表现,实力在大多数人之上,完全有资格……”
不知哪句刺到白熙羽,他略显粗鲁地打断肖开阳:“我他妈不想听这些,我就想知道能不能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嘭!”
肖开阳拍桌子,拿手指他:“白熙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如果还把我当教练,别在这儿跟我咄咄逼人!谁惯你的少爷脾气?”
办公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门内只剩两道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肖开阳脸红脖子粗,白熙羽也没好哪儿去,两人隔着办公桌无声对峙。
门外传来冰场的来往人声,隔着门有些虚渺,
许久。
白熙羽挪开视线,似是冷静下来,语气没先前那么冷硬:“你们是不是打算捧他?”
肖开阳松出一口气,跟着收敛脾气,不过依旧沉着脸:“在我们俱乐部,没有‘捧’这一说法,只要是足够优秀的会员,我们都愿意倾注精力栽培。”
“凭什么?”白熙羽双手撑在桌面上,垂头,高耸着肩,“他明明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凭什么跟我们享受一样的待遇?明明什么比赛都没参加过,凭什么上来就能加入人才储备计划?你们既然想栽培优秀人才,为什么之前要开除我那两个师弟?他们才是俱乐部最具潜力的选手。”
有些事不说,相信白熙羽自己也能想明白。
但对于最后那点,肖开阳不得不提一句:“这事你可能还不清楚细节,那两人是周牧野举报除名的。”
白熙羽身形一僵,抬头:“什么?”
“半个月前,周牧野问我要冰场录像,那天下午摄像头拍到……”肖开阳抹了把脸,微微坐正身,“你那两个师弟,把阮宵拽倒在地,遛了半个冰场,后来阮宵被甩了出去,后脑勺撞出血,虽然那两人声称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性质过于恶劣,俱乐部不得不开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