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牧野已经坐下,开始勾菜单了,神色寡淡,看起来是没在意。
店里开了空调,阮宵坐下,拆了围巾,对周牧野道:“阿野,不要点太多,我只要一份猪脚就够了。”
周牧野抬眸:“确定?”
“嗯。”阮宵笑意温宁,道,“我尝尝味道就好了,万一到时候瘦不下来,云老师一定会对我更严厉的。”
周牧野了解,垂睫,勾选一份招牌,递给老板。
“好嘞!一份招牌烤猪脚!”
老板吆喝着出门。
不多时,热腾腾的猪脚端上桌。
阮宵眼睛放光,嘴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唾液。
就见铁盘子里的这份猪脚考得油光发亮,皮焦酥脆,一点不腻,盘子底下薄薄的一层鲜汁儿,猪脚上洒了孜然粉,点缀三两片小红绿辣椒圈,色泽卖相都极度诱人,吸一口冒上来的热气,更是香得要人命。
阮宵赶紧拿筷子,先递给周牧野。
周牧野表示不需要。
他生活作息一向健康,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阮宵便不客气了,吹了吹酥皮上的热气,忍着烫,对着猪脚咬上一口。
“呜……”
立马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神情。
好吃到跺脚!
阮宵连忙快速嚼动两口,埋头开干。
阮宵吃饭一向很香。
周牧野看他,渐渐身体前倾靠近桌沿,道:“你这么吃不得苦,干脆别做运动员了。”
阮宵叼着一块连着皮的骨头,抬起清丽眼眸,口齿不清:“那窝捉什么好……”
“我这里有份工作。”周牧野一手托腮,一手散漫地拄着桌上的雪碧罐,“不用干活,躺着有钱拿,想出去旅游就旅游,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每天一睁眼,只要想着怎么把钱花了,想着如何度过枯燥乏味的一天。”
阮宵眼睛圆睁了一下,吐掉骨头:“有这种好事?”
周牧野冲他轻颔首。
阮宵隔着桌子凑近:“什么啊?”
周牧野指尖在雪碧罐上扣了扣,缓缓吐出三个字:“周太太。”
“……”
阮宵看周牧野片刻,“切”了一声,继续低头吃猪脚。
脸却烧得很彻底。
哼!
阿野又想骗他做太太。
“怎么?”周牧野淡扯唇角,“看不上?”
阮宵咬了口猪蹄肉,挺直腰背,嘴角油汪汪的:“我有手有脚,才不要成为豪门的玩物!”
精致漂亮的小脸正气凛然,话说得十分有气节。
周牧野看他片刻,“啊”的一声了然,懒懒道:“你懂得倒蛮多的。”
“干嘛?”阮宵哼哼唧唧,挑开葱花,继续吃烤猪脚,“真把我当玩物吗?”
周牧野浅笑着低睫。
“啪!”
单手挑开易拉罐扣环。
“你要是真成了周太太,可不得好好玩你。”周牧野慢条斯理补上一句,“合法权利。”
阮宵脸孔烫得像是要冒烟,左右找不到东西报复周牧野,只好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雪碧罐,结结巴巴道:“你别……别说话了,我不要听!”
周牧野掏出手机,准备打发时间。
“我偏说。”他撩起眼皮看一眼阮宵,特流氓,“你这样的小美人,玩坏了拉倒。”
啊啊啊啊啊啊!
阮宵一边暴躁一边又被说得很心动。
你别光说啊!
坏阿野!
***
烤猪脚太好吃,一份不够。
当阮宵把铁盘里的猪脚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连接处都不剩一丝筋肉,并且还对隔壁桌正在吃猪脚的顾客投去渴望眼神的时候。
周牧野抬手,叫来老板:“再来两份。”
阮宵慌张摆手:“不要不要,我不吃了,不能吃了,要长胖的,太可怕了。”
可当两份香喷喷的猪蹄上桌时,阮宵想压都压不住自己去拿筷子的手。
于是,减肥的第四天,宣布减肥计划失败。
阮宵在埋头吃烤猪脚的时候,周牧野一直在对面玩手机。
阮宵吃着吃着,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周牧野,支吾片刻,低声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牧野不急不缓抬头,眉眼寡淡:“嗯?”
阮宵垂下眼睫,咬猪蹄上那层饱含胶原蛋白的皮:“我以前很能吃苦的……”
因为无父无母,好像打从存在记忆时,就比一般人少了一份底气。
在世间存活,没有后盾,不敢任性,不敢出格,说话都不敢大声,在班里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到哪儿都是低着头,怕惹麻烦。
他不能叫苦,因为叫苦也不会有人理,最后还是得一个人承担。
他也不擅长提出愿望,总归是没人帮他实现的。
在遇上裴湛前,他微小地像一粒尘埃,所以他没自信,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多数孩子的自信都来自于原生家庭,可阮宵连家都没有。
可穿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身边多了许多喜欢他、爱他的人,这让阮宵的内心渐渐充盈了起来。
他享受到了很多以前无法享受的事物,不仅限于亲情友情和物质条件。
所以阮宵也变了,他变得再也吃不下苦,上辈子的苦难,变得像一场大梦般虚幻。
阮宵有些愣神。
直到对面周牧野的声音将他拉回:“怎么?”
阮宵掩好失落的情绪,抬头看周牧野,翘起唇角:“后来就不行了。”
后来,我遇上妈妈,遇上好朋友,遇上阿野……持宠而娇。
再也不愿吃苦。
***
云燕起初对阮宵大晚上出去吃烤猪蹄的行为颇感气愤,不过那天是周牧野送阮宵去练芭蕾的。
周牧野在练功房跟云燕聊了几分钟。
云燕再次推门进来时,看着战战兢兢贴着墙角的阮宵,脸色依旧不好看,不过更多的是一份无奈。
她摇摇头:“既然你没更高层次的追求,我也不能强迫你。”
阮宵一直没问出来,那天周牧野在外面对云燕到底说了什么。
云燕是想把阮宵打造得至臻至美,期待他在冰场上大放异彩,但阮宵显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在阮宵看来,大概吃好睡好训练好,比赛不被骂,就行了。
后来云燕想想,面对阮宵这样的孩子,确实不能太苛责。
既然周牧野都说了,阮宵未来是要成为周太太的人,身娇体贵,吃不了苦,无论是阮宵的母亲,还是周家人,都觉得阮宵这辈子顺顺遂遂身体健康就行。
不要因为减肥,把孩子搞抑郁了。
于是云燕自己也放下了,不再对阮宵提其他要求。
就这样,阮宵再次做回了快乐的小吃货,尤其不多久后,阮曼玲新店开业,阮宵吃火锅吃到嘴角冒泡。
那时,云燕才受不了地捏捏阮宵的肚子,十分愤怒:“小宝贝,你收敛一点吧!”
快到三月底的时候,云燕跟阮宵交代自己过几天去德国后,他需要遵循的训练计划。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在云燕出发前两天,山间别墅里来了个客人。
那天阮宵正在练功房里痛苦地压腿,管家敲开练功房的门,对云燕道:“您的学生来了。”
云燕吃惊。
管家在门口让开身。
阮宵这时正好回头看去,那一眼,让他张了张嘴,许久都没阖上。
阮宵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男孩。
站在门口的显然是一个混血,很白,有着欧洲人的深邃轮廓,五官却趋近东方人的秀致。他有一头柔软的金黄头发,眼睛在阳光下呈墨绿色,可是一闪,避开光源,又成了灰蓝色。男孩皮肤娇嫩,嘴唇艳红,看人时带有几分傲然,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不可亲近的贵族气息。
阮宵思索片刻,回过神来,惊了。
这才是顶级玛丽苏啊!
云燕看到男孩,显然很高兴,一向不苟言笑的表情里展露笑意,捂了一下嘴,走过去跟男孩拥抱。
两人用阮宵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不过猜到男孩就是云燕一直说的在德国柏林的那个学生,那大概就是德语了。
阮宵扶着练功横杆,歪头看他们。
过了一会儿,云燕才把男孩领过来,给阮宵介绍:“宵宵,这位就是我的那个学生,也是一名花滑运动员,他叫安乔。”
接着,又转而对安乔说了几句什么。
安乔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不加掩饰地打量阮宵,用生硬的中文开口:“你就是占据老师假期的那个人?”
这话说得有些傲慢。
阮宵第一次面对外国人,还不适应,挠挠头,挺不好意思:“啊……是……是的吧。”
安乔道:“你的姿势,真僵硬。”
阮宵茫然了一下,看向云燕。
云燕笑着拍了下安乔的后脑勺,又对阮宵道:“他就这样,别计较,嘴坏,人不坏。”
阮宵一向心大,便没放心上。
安乔是来求学的,所以一到地方,连休息都不休息一下,直接去一旁凳子上换芭蕾舞鞋。
云燕出去处理一点事情。
阮宵对这位新来的小伙伴充满了新鲜劲儿,他忍不住坐过去,隔着段距离,看了安乔两眼,真心道:“你真好看。”
安乔一边系鞋带,一边扭头看他,打量片刻,淡然一撇唇角:“你真好笑。”
阮宵觉得这句评价有些突兀,但是只当是语言不通,于是没什么心眼地挪过去一点,歪过脑袋看安乔:“嗨。”
安乔再次看向他。
阮宵眼睛亮闪闪的,对这个小老外有些好奇:“你英语是不是特别好啊?”
安乔看他,一直没说话。
最后,一扯舞鞋的带子,面没什么表情:“我是德国人。”
“……”
阮宵恍惚片刻,低头。
这样啊。
好失望,他还想学两句hello-how-are-you。
第57章 你男朋友?
安乔到了云燕这儿后, 阮宵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柔软。
无论是压腿还是下腰,安乔都能轻松达成,比女孩子还要软、韧, 仿佛没有骨头一样。
在训练时, 阮宵一如既往地夸张,难度稍有提升,拉得他的筋骨疼了,他就要不管不顾扯开嗓子大哭。
这天, 云燕加大阮宵下劈开一字的难度,在他前脚跟垫一块瑜伽砖,后脚还是搭在地上。
这样两条腿的劈叉角度怎么都会超过一百八十度。
阮宵疼得掉眼泪, 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老师垫太高了……”
云燕提在阮宵的腋下, 皱眉:“收收你的眼泪, 你只管往下压, 我看着呢。”
有时阮宵娇气得叫云燕头大, 要是其他学生, 早赶出去了。
但阮宵不知有什么魔力一样, 一旦跟他相处久了,难免会让人为他放弃一些原则。
阮宵在一边鬼哭狼嚎时, 旁边传来一道轻笑声。
阮宵眼泪汪汪,无意中顺着声音望去。
安乔在他旁边, 脚下垫了两块瑜伽砖, 腿部线条拉得纤长笔直。
不仅如此, 他还能一边侧过腰, 俯下身贴着腿。
柔软程度令人惊叹。
安乔耳朵里塞着耳机, 神色怡然自得。
见阮宵投来视线, 他再次撇撇嘴角,不客气道:“你好吵,我都听不见音乐了。”
阮宵跟瞬间按下音量调低键一样,哭声衰弱大半。
他眼睛通红,小脸挂着泪,莫名委屈地低下头,撑稳地板。
可能是羞耻心,又可能是带有一些不明显的好胜心,虽然阮宵还是忍不住要哭,但是突然哭得很小声,偶尔嗓子里还能憋出“嘤嘤”的气声。
云燕松口气,觉得世界总算安静了。
安乔则自顾自地练基本功,不再去看旁边的阮宵。
安乔是那种很傲慢,不怎么把人放眼里,也毫不在意他人看法的美少年,无论是从气质,还是从他平时的穿衣或用具,都看得出他的家庭条件很好。
他经常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及他人感受,因此有时会显得很无礼。
安乔来到异国他乡,目的很明确,是来找云燕训练的。
等见过他的“同学”阮宵,大致评估过后,看出来阮宵是个菜鸟,所以连结交的兴趣都丧失了。
对于他来说,除了训练以为,如果结交一些不能让他提升的人,那就是浪费时间。
但阮宵对安乔还是很热心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往往是安乔在一旁休息,阮宵在边上压腿。
阮宵总忍不住找安乔说话聊天。
他是颜控,对安乔这样的小美人自然多了很多兴趣,每天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尤其是在知道安乔是去年才升的组,同样要参加接下来七月开始的新赛季后,阮宵更是多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阮宵邀请他,道:“你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训练场地,我可以带你去我在的俱乐部,那里还要很多今年要参加比赛的小伙伴。”
“谢谢。”安乔把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头也不抬,“但不需要。”
阮宵“噢”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压腿。
“对了,你喜欢吃炸鸡吗?”阮宵再次抬头,眼睛亮闪闪地道,“你看哪天有空,我带你去吃炸□□,我知道申城哪家炸鸡店最好吃!”
安乔这时终于掀起眼睫看阮宵,神色却稍显复杂:“炸鸡?”
阮宵怕他听不懂,无实物表演出撕咬鸡腿的样子:“对,就是那种,外面咔嚓咔嚓特别脆的,一咬开里面都是汁,又鲜又美味的炸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