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觉得这些小事小任务不值一提,随手做了,却能得到远超想象的收获,而且这收获往往看起来有可能帮助修者达成心中所想之事。
“一旦修者依照傀儡玉吩咐去做了,得到好处,便会生出贪念。
“随后傀儡玉只要用修者心中所想之事引诱修者,让修者不断接近这个目标,却总是差一点就实现。
“长此以往,修者为了达成目的,会变得愈发不择手段,一步步降低底线,违背自己的原则。
“数十年后你再回头看,已是物是人非,自己也从里到外都变了,彻底沦为傀儡玉的傀儡,依附其而生,失去傀儡玉将难以独活。
“这便是贪念起,魔障生。”
宁承影越听越惊:“师尊,那我岂不是已经入魔?”
“你都完成了些什么任务?”应无愁问道。
宁承影道:“都是些小事,无非是帮一个游医炼制出治疗不孕的丹药,让他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或者在一些小城镇建造寺庙,帮助这些寺庙香火鼎盛。徒儿觉得这些事虽小,但也算是好事,这才去做的。没想到只做了些小事,便得到《炼尸大法》这等神奇的术法,便渐渐信任系统所说的话了。”
他说完这话,便觉得应无愁的眼神变得古怪凶恶,宁承影心下奇怪,觉得自己看错了,师尊如此心软之人,怎会露出那般狠毒的神情。
宁承影望着应无愁,见他拿着一块玉简,手指轻轻在玉简上摩挲,眼神幽邃,看不出喜怒。
果然方才的狠毒是幻觉。
“《炼尸大法》是神奇的术法?承影,你当真这么认为?”应无愁问道。
宁承影想苦笑一下,却无法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非常标准的礼貌式微笑,说道:“多亏师尊让徒儿以身试法,否则徒儿都不知道这心法如此邪门,绝非善类。”
自己用了,感受到不便,才知道不是好东西,之前修炼得那么起劲,还要用在我身上……应无愁揉揉额角。
幸亏有这《炼尸大法》,否则他大概会把宁承影种在山里,用他元婴内的灵气来滋养这片被瘴气摧毁的土地。
好在他发现得及时,宁承影一直用十恶不赦之人练习,还没有做出更坏的事情。
不,应该是好在岑霜落的小报告打得及时。应无愁暗暗想道,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他的小螣蛟,果然是个品行极好,悲天悯人,善良可爱的好孩子。
“师尊,如今徒儿已经感同身受,明白自己所做之事是恶事。那接下来,徒儿……”宁承影没说下去,他看看自己,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要想继续提升境界,就只能按照《炼尸大法》记载修炼。可那东西越到后面功法越邪异,炼活尸可以,放到自己身上,宁承影就不想练了。
应无愁道:“两个办法,要么为师助你转世投胎,来生投个好人家,顺遂一生。要么……”
“徒儿选第二种。”宁承影还没听应无愁的话,就立刻做出了选择。
应无愁:“要么为师封了这个山洞,你在此闭关炼魂。为师这里有一套专门炼魂的心法,修炼千年后,魂魄便可脱离肉身独立存在,并凝魂成体。”
应无愁这两种方法,换成他经历过的现代世界的说法便是,要么死刑,要么一千年牢狱。
宁承影:“……一千年啊……”
“潜心修炼是多少修者想做却做不到的,你这是因祸得福。”应无愁道,“不过千年无法离开此地确实有些苦闷,这样吧,为师赠你一个法器,你若实在想出门时,这法器可以保你无碍。”
“多谢师尊!”宁承影欣喜道。
师尊果然是无所不能的!
应无愁说罢翻了翻宁承影的衣兜,找出些银两揣在袖子中,飞身离开山洞。
过了大概三个时辰后回来,手上托着个足有两米高的大缸。
宁承影:“……”
应无愁道:“这是为师一路找到大城市外的酒窖才买到的缸,是一些酿酒厂用来存储酒水用的。它够高够大,足以装下一个你,最值得称赞的是,它还有一个密封极好的盖子。”
酒易挥发,酒窖的盖子都可以防止酒气外泄。虽然还会漏一点气,但应无愁只要在盖子上施加一个阵法,便可保证里面的瘴气绝对不会溢散出来。
宁承影:“师尊,徒儿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应无愁道:“为师在酒缸外布下一层阵法,可抗住元婴期全力一击。徒儿想出门时,只要将瘴气收入这酒缸内,你再入缸,以御物飞行之术操控酒缸飞行,就可以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了。”
宁承影摸了摸眼睛,他想哭,但流不出眼泪。
“要是想买些东西也不怕,这盖子上有个布袋,你将银两放在布袋里,让店家从袋子内取钱,再把物品挂在酒缸即可。”应无愁道。
他心中暗暗点头,他可是真是个为徒弟解决烦恼的好师父。
“多、多谢师尊。”宁承影沉痛地收下酒缸。
“为师再给你留一道师门传讯符,有这道符,一旦酒缸不小心碎了,你还可以求其他师兄再帮你买一个缸送来。”应无愁道,“为师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一千年,不过没关系,你还有其他师兄。他们也会收徒,会一代代传下去的。”
应无愁养了许多能惹事的徒弟,多年来养成了处事细心周到的习惯。
他想了想,又道:“为师知天命之前,一定会记得来探望你,给你多送几个酒缸的。”
“师尊,您的身体,是如何痊愈的?”宁承影看着应无愁,只觉得师父与他记忆中那个经常咳嗽,动一下便会气喘,病弱柔和的师尊截然不同。
眼前这个师尊仿佛充满青春与活力,满脑子奇思妙想,让他这个徒弟有些跟不上师尊的脚步。
“龟息多年,神魂入定,悟到了一些心法,治愈了身体的旧伤。”应无愁道,“所以你该明白,系统给你看到的未来,是虚假的。”
“徒儿明白了!”宁承影咬牙切齿道。
这系统,骗得他好惨啊!
“为师不适宜在瘴气中待太久,徒儿好生修炼,为师还有些要事要做,这便走了。”应无愁道。
宁承影苦着脸看向应无愁:“师尊,您能偶尔来探望一下徒儿吗?徒儿一人在此千年,颇为苦闷。”
“等为师功力再高些,会来再加固阵法的。保证你就算到了大乘期,只要魂魄没办法凝体,也无法离开这里。”应无愁随口承诺道。
宁承影眼睁睁见应无愁布下阵法,甩了下衣袖,腾云飞走,带走了所有云彩,只给他留下一团瘴气。
和一个硕大无比的酒缸。
宁承影对着酒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师尊健康时精神与活力,实在是……”宁承影含着泪,把那句“还不如病着”咽回心里。
应无愁处理了宁承影,面上挂着的笑容便消失了。
面对徒弟,他还要端着些师尊的架子,注意形象,不至于露出太恐怖的神情。
独处时,应无愁的怒气无人压制,无法掩盖。
岂有此理!
他费尽心机弄来,要养在谷内细心呵护,让他幸福长大的小螣蛟,竟被那配角翻身系统说成灭世魔龙!
宁承影以为自己完成的任务是利民的好事,殊不知他每完成一个任务,就是把岑霜落向深渊推了一步。
就算离开藏今谷,岑霜落也可以在岑家幸福长大,平安地等到应无愁苏醒,去小镇接他。
如今岑霜落过得凄苦悲惨,见到正牌的宁承影只能无声离去,宁承影、岑家,包括应无愁自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应无愁趁夜悄无声息地来到小镇,他看看自己身上白色的衣服,想到这是岑霜落送给自己的,便珍惜地收起来。
他潜入成衣店,找到一件黑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放下从宁承影那里拿到的银子,作为这件衣服的报酬。
一身黑衣的应无愁走进岑家,点燃油灯,坐在院子里。
岑家人听到动静,老少几个走出房门,看到院子中间坐着个面沉如水的黑衣人,他神情阴狠,宛若恶鬼。
“啊!!!!”岑家人尖叫起来,主母立刻将唯一的独子藏进屋子里,男人们拿出锄头斧子等农具,对准应无愁。
应无愁身形一晃,从屋内取出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他淡淡道:“当日伤岑霜落之人留下,其余人可以退下了。”
过去四年,岑家人几乎已经忘记岑霜落这人,只当他死在了外面。一个断了腿的瘸子,仅有十四岁,在外面又能活多久呢。
岑家家主仔细看着应无愁,辨认他的长相,开口道:“你不是岑霜落,你是他什么人?”
“与你无关。”应无愁放下茶杯,如鬼魅般来到岑家家主面前。
他用那双比夜色还要黑的眼睛看着众人道:“没有欺凌过岑霜落的,可放下农具回房休息,伤过他的,出来!”
他这话像是藏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一些人放下武器,像被控制了一般,乖乖回到房间。
倒是还有一些藏在屋子里的人,如岑家二老,不受控制地走出房门。
应无愁道:“本座不是好人,也不会自诩善人,我只是为人处世,有自己的原则。
“本座恩怨分明,奖惩有度,不伤妇孺,不伤老幼。”
他手掌一挥,老人和孩子全部回到房间内,只剩几个壮汉,分别是岑家家主和他几个弟兄。
应无愁视线扫过那些农具,农具就好像有生命一般,重重打在这些人的腿上。
“咔嚓”一声,骨裂的声音传来,这些人捂着腿痛苦地倒在地上。
应无愁徐徐道:“本座不会折磨人,只是将岑霜落当日受过的伤还给诸位。伤筋动骨一百天,疼足百日,诸位的伤自然痊愈,不会留下病根。”
地上躺着的人明明痛得要死,哀嚎不断,却能清楚地听到应无愁的话,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
“修者不应用普通人泄私愤,岑霜落有权利找你们报仇,但他没有,今日之举为本座私怨。本座违背了原则,也当自责以省身。”应无愁道。
他话音刚落,地上的一个斧头腾空而起,重重击在应无愁小腿上,他的腿也应声而断。
应无愁疼得额头沁出冷汗,却一声未吭。
百日后,他的伤会与这些普通人一起痊愈。
做完这一切,应无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岑家人,切记,做人留一线。”
他留下这番话,吹灭油灯,融入夜色中,悄然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应无愁:腿疼,需要小螣蛟给吹吹。
宁承影:徒儿愿为师尊疗伤。
应无愁:酒缸,滚!
第15章 梦京
岑霜落是个心细的人,他离开时没忘记将那根笛子带走。
笛子和衣服是他根据梦中宁承影的服饰伪造的,这样的衣服他有七套,均是仿造应无愁弟子衣服的样式制作的。
当然,应无愁弟子们的衣服宝光四溢,均是攻防一体的法衣,其价值非凡俗金钱能够衡量的。宁承影的衣服却是定制的凡品,仅是仿制了样式。
他有一条储物腰带,平日里将衣物武器塞到腰带中,随取随用。
前几日遇到应无愁时,他便随手取出宁承影的衣服,找了个无人处换上。
在他化成怪物后,那条储物腰带也改变了样子,成为一条银白色的蛇鳞腰带。
这腰带是和尚捡到岑霜落时,在他身下发现的。岑家告诉他身世时,将腰带还给了他,让他拿着腰带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离开小镇后,岑霜落日夜戴着那条腰带,在他开始修炼,学会使用真气后,有一日他的银两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找了半日才发现原来银两是藏进腰带中去了。
那时他好不容易赚了一笔钱,害怕银两丢失,想着这些银两要是能藏起来就好了。
这时储物腰带便感受到到他的力量,自动将银两收藏好。之后岑霜落发现钱丢了,着急地寻找时,腰带又随他的心意,把钱吐了出来。
那之后岑霜落才知道,这腰带原来是个宝物。
那时他抱着腰带,心想父母能把宝物放在他身边,定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丢弃他的,只要他努力去找,总有一日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
如今化成一条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怪物,再去看这条腰带时,才意识到,这或许不是父母留给他的。
腰带的颜色与他身上鳞片的颜色一致,这或许是他蜕下去的一层皮。
岑霜落一路乱吃东西到了金丹期后,脑海中便出现了如何改变容貌的办法。
这与他之前将白骨变为冰霜白骨时施展的术法,和在草丛中变成全透明的术法一样,没有人教导,就是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到了一定的功力自然就会了。
蛇鳞腰带与他一样,也是可以自由变幻成各种样式的腰带,平日里岑霜落便它当做普通的腰带系在身上。
离开草丛时,岑霜落心念一动,落在草丛内的衣物和长笛自然收进蛇鳞腰带中,他咬起透明腰带便走了。
这大概就是怪物的力量,岑霜落幽幽叹口气。
他望着蛇鳞腰带的宽度和长度,想象着自己以前的样子,大概也就是一条可以缠在应无愁腰上的小蛇大小吧。
应无愁啊……想到这个名字,岑霜落心里隐隐一痛。
这时候,应无愁应该苏醒了,与宁承影汇合,师徒俩一交流,就该知道之前陪伴他的宁承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