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彻眸色暗沉,里面翻滚着幽深的墨色,好像要吞噬一切。面无表情地把资料放进粉碎机。
顾氏本就摇摇欲坠,经过这次后凋零的速度骤然加快,就像是惹怒了谁一般。
顾沣朗最近同时经历资金熔断、资料失守、股东抛股等重大打击,已经自顾不暇,没空来找晏彻的麻烦,至于顾景词……既然敢做出买凶杀\\人的事,自然会有法律来制裁他。
经过晏彻的提醒,顾夫人提早离婚以至于不用跟顾沣朗一起还债,还以分得的财产购置了一套小别墅,重新拾取起兴趣准备重新开始。
一切都很好,除了许子凌。
上次一摔后251就已经不太能控制住病情了,紧接着又被货车吓了一大跳,顾星时的病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复发了。
许子凌几乎隔三岔五地就要去一趟医院,有时候一趟就要一整天。
想要来探望他的人很多。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每个人来时他都尽量笑着装着轻松。
这段时间很多人都来看过他,李信杭、薛文周、飞仔他们、新闻小组的成员、几位老师……
李信杭和薛文周来的时候他比较轻松,李信杭有意让他开心,说了很多故事逗他笑。
许子凌本身就笑点低,哪里受得住这个?差点笑趴在床上,错过了李信杭和飞仔欣慰对视的眼神。
薛文周做事很周全,不会多问他一些细节,对待他仍像以前一样温和,没把他当成病人这点让他觉得很舒服。
薛文周的奶奶也说很担心他,要不是腿脚不便她也跟着一起来了,她说来不了觉得很可惜,就让晏彻代为转交她送的礼物——是一件手织的毛衣。
阵脚很密,看得出来是花费了很多心血的。
许子凌很开心,抱着蓝毛衣爱不释手,正面绣了一只卡通的小黄鸭,“帮我谢谢奶奶,奶奶审美在线的哇,看起来好好看!”
童趣满满,他很喜欢。
薛文周给他削苹果,闻言笑道:“可不是,她对我这个亲孙子还没这么好过。”
许子凌直接给了颜色就开染坊,叹息道:“唉,奶奶坠爱的果然是我!”
薛文周笑了笑,把盘子放在小桌子上。
长着红色耳朵的黄壤苹果就像一只只可爱的兔子,伏在精美的金边瓷盘上。
许子凌惊呼一声,“兔子苹果?”
“嗯。”薛文周推了推眼镜,“以前哄奶奶吃饭时学的。”
现在用来哄小孩。
许子凌都舍不得吃,小兔子们非常可爱,趴在盘子里就像窝在兔子小窝里一样,看起来懒洋洋的,他皱着眉头认真地考虑要吃哪一只。
薛文周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忍俊不禁。
真的就是小孩心性。
许子凌感觉薛文周在看他,抬头回望,对上了他的眸子。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奇怪,但他,怎么觉得,好像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啊?!
毛衣带着小黄鸭,苹果还要削成小动物的……虽然他确实不讨厌。
把这个可能是错觉的想法抛在脑后,许子凌忍痛挑了一只长得最丑的“兔子”准备拿它开刀。
许子凌叉了一颗苹果,清脆的苹果散发阵阵清香。
既然你这小东西长得最别致,就别怪我先把你吃进肚子了!
薛文周扬起嘴角,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
他来的时候李信杭一众人刚走,几人草草地打了个照面。
许子凌可能不知道他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他就像一座桥、一个小太阳,连接着他们。如果不是他,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认识了他以后,他才感觉自己不是只活在照顾奶奶的重担之下,每天笑的比以前都多。第一次大家一起跨年、第一次大家一起庆生,第一次觉得有钱人的孩子也不是这么讨厌。
这个人,就算是生病了眼睛也还是充满朝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就彻底结束了,我们的小虐是为了更好的明天(被打死
第060章 “我一定会去见你”“我会等”
要想查明是谁做的非常简单, 结果也不会跟他猜想的相差太远。顾沣朗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仅剩的可能就是顾景词了。
顾景词的首要目标应该同样是顾沣朗,为什么撞了许子凌他很不理解。
晏彻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顾景词的动向, 在他回家的路上把他摁着脖子掐着甩到无人的巷子里。
顾景词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摁在了小巷子的墙上。
红砖砌成的墙上由于无人清洗,变成脏脏的黑色。
“谁啊,神经病啊!”顾景词揉了揉发红的脖子。
晏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卡其色的风衣纤尘不染, 在一整个动作之后依然没有半点褶皱。
顾景词慌乱了一瞬,“……晏彻,是你!”
晏彻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凉得犹如冰冷的无机质, “你既然敢买凶, 就该想到会有人找到你吧。”
“你怎么知道的?”
顾景词既慌乱又害怕, 现在的晏彻看起来就像是想要他的命一样,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是一种被野兽盯上随时会被拆分肢解的感觉。
顾景词背手撑着墙, 强自镇定,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顾星时?他对你也不好啊!还不如我们两搭伙干,把顾家瓜分了……”
晏彻往他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不好。”
顾景词捂着肚子,眼看着晏彻的眼睛慢慢变成了红得滴血的颜色, “……你这个疯子。”
晏彻缓缓地勾起嘴唇, 漆黑的瞳孔锁定他的方向, “我是疯子, 但是没有人警告过你不要招惹疯子吗?”
晏彻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地把顾景词提起来, 把着他的头往墙上摁, “你是怎么敢的啊?连我都不舍得动他的一根头发,你怎么敢的。”
他是他的曲|马|多缓释片,是他的抑制剂。
也是他独一无二的救赎。
顾景词如果还没听出他说的是谁那他就是白痴了,脑后穿来火辣辣的疼,让他忍不住嗷嗷出声。
痛苦会让人变得老实,顾景词也不敢嘴硬了,连忙喊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是想撞顾沣朗的,但谁知道是顾夫人坐了那辆车,还载着他……”
“撞死了顾沣朗,我是想多少能分到点遗产,我的目标不是他!真的!你可以去查的!”
顾景词疼得斯哈斯哈地乱叫,顾沣朗这个恶心的老赖子正在往国外转移资产,他也是心急了才出此下策。
晏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不没有小。
顾景词不由得开始由衷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行事这么草率,没拿到好处不说,还惹上一个疯子。
他现在有种可怕的预感,他好像会死在这里。
晏彻就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撩起眼睑淡淡道:“你不会死的,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也太轻松了。”
顾景词怔愣地抬起头看晏彻,他的脸上是很轻松的笑意,就像在说“天气真好”一样,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他毛骨悚然,忍不住干呕。
“……什么意思。”
晏彻把他提起来,痛是实打实的,但是顾景词的后脑勺一点伤口也没有。
他选的也是监控死角的巷子。
“意思就是,当一个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的时候,我通常不会为他选择后者。”
顾景词的慌乱宛若变成实质,他颤抖着声音想抓住晏彻,却被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什么,你报警了?可你没有证据……不应该啊!”
他隐蔽地很好的,他能想到痕迹都没有留下,不会的。
晏彻笑了笑,“谁知道呢。”
晏彻走了以后,顾景词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
疯子,真的是疯子。
晏彻先回家把血腥味洗掉了,才舍得到医院去看许子凌。
不然他会怕他的,他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他怕他、躲他。
他进来的时候,李信杭在夸张地给许子凌讲笑话。
李信杭还是有点杵晏彻,尤其是现在的晏彻,更加深不可测了。
平时要是他们靠这么近晏彻这大醋缸子又要吃醋了,但是今天晏彻看了一眼他们也并没有说什么。
大概他也珍惜着许子凌的笑容吧。
晏彻来了,李信杭就自觉地准备走了,还不忘先给许子凌削了个梨。
晏彻自然地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穿着灰色的毛衣就进来了。
许子凌的病房全是他和晏彻的东西,因为晏彻每天都会来照顾他,有时候直接就睡在病房了。
顾夫人还有离婚的财产分割的大大小小的事要忙,没法每天来陪许子凌,因而很感谢晏彻过来。
“看,老师拿给我的奖状,特等奖!”许子凌把之前老师给他送过来的奖状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抽屉里,晏彻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献宝般呈在他眼前。
文学杯的特等奖只设1%,获奖者的文章还会刊登上报纸展出到文学展。这种殊荣,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
许子凌得意洋洋,“厉害吧,哼哼!”
晏彻扬起唇,“很厉害……不要踢被子,晚上起风了。”
许子凌只是刚把腿伸出纯白的被褥,就被晏彻眼尖地逮到了。
医院里其实一点都不冷,一整天都窝在被子里他快热死了。
但是在晏彻谴责的目光下,他还是把脚丫收回小暖炉里了。
“老师还跟我说,这张奖状含金量很高,录取降二十分也是有可能的。”许子凌夸夸其谈,“我现在感觉我什么大学都考得起。”
晏彻挑了挑眉看他,目光就像在说“你确定?”
切,不知道夸张的修辞手法吗。
许子凌懒得理他,把自己的小奖状收好放进抽屉里。
可能是他动作幅度有些大,拉扯到左臂连带着心脏也开始有一瞬间的抽疼,但他隐藏得很好,动作只迟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晏彻是何其敏锐的人,当即道:“痛要说出来。”
“其实我不怎么疼。”许子凌看晏彻不怎么相信,手忙脚乱地试图向他说明。
晏彻碰了碰他的额头,帮他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拨,“真的?”
许子凌忍不住放低声音,很没底气道:“……真的,只是有点头晕。”
晏彻揉了揉他的脑袋,“今天都已经支撑一天了,在我面前就放轻松点吧。”
许子凌:“……”
“你都知道啦。”
他确实没有精力,但更不想让大家担心,而且跟大家在一起会很开心。
晏彻叹了口气,眼里有无奈的笑意,“你还能骗得了谁。”
许子凌:!
“不要小看我!”
晏彻把床摇下来到平躺也很舒服的角度,“好好,你先躺着休息一下,一会还有个小检查。”
许子凌躺下来后,晏彻直接在旁边架起笔记本电脑。
自从确定保送以后晏彻就可以不用上学了,他最近因为顾家的事变得很忙,他可能自己也有发展事业的打算,总是很累的样子,但是都会尽量把事情简化到医院完成。
两人默契的时间安排就像是相处了很久的老夫老妻。
这个想法一出来,许子凌就自己先脸红了。
晏彻的背影很宽厚,好像很好靠的样子,真的跟以前的小萝卜丁完全不一样了。背影很快变成了两个、三个、重重叠叠的。
脑袋昏昏沉沉,好像塞满了棉花,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了晚上,晏彻基本做好他的事,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摘下防蓝光的眼镜。这时许子凌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很多事都压到了晏彻身上,许子凌觉得他看起来很疲惫。
“对不起,好像每次都没有帮到你什么忙。”
大概是刚睡醒得缘故,许子凌的声音有一沙哑。
晏彻牵起他的手就着手背亲了一下,“你给我的超乎你的想象。”
许子凌想做起来,但他自己没力气撑起来,还要晏彻把他抱起来。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脑子里好像突然积压了很多东西,他没法考虑很多事,心脏处也麻麻得,像用小针扎着一样。
251的声音很冷静:“傻子,这个身体快要撑不住了,你把握好时间。”
许子凌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他感觉得出来。
晏彻好像也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眼底平添了一丝烦躁和无措。
这种不好的预感很熟悉,慌乱中伴随着无能为力。
许子凌听到晏彻的声音:“你累不累啊?”
这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传到他的耳蜗里时还有回音,很轻很轻。
他很不想让晏彻难过。
非常不想。
许子凌抓住他的手臂:“下次……我们再好好见个面重新认识一下吧。”
“嗯。”
“下次我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的!”
“好。”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去见你。”
“我会等。”
“……我们拉勾。”
“好。”
晏彻伸出手勾住他无法自控的手指,最后印了个章。
许子凌感觉自己的力气就像流沙一样渐渐变小,最后伸出去的手只能无力地滑落下来。
他想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是没办法。他的眼皮就想贴了强力粘合剂一样,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张开。
他闭上眼睛后就像一只幽灵一样飘在病房上空,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不过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心电图最后缓慢跳动着的线变成了平直的一条,彰显著生命的消散。
……
许子凌已经离世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葬礼着手办起来了。
墓园里环境清幽,背靠山水,是顾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地方。都说墓地选得好,在天上的人也会过得幸福。
来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默哀着。
有山有水,环境又好,他在天上也能放松一下了。
李信杭很难过,但是比起他,晏彻肯定更难过。
李信杭在人群里找晏彻,这人气质出挑,几乎一眼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