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了这不识好歹的怪胎一眼就一瘸一拐地去另外爬起来的两人身边,商量着去值夜的管事那边拿一点消肿化瘀的药膏。
其实方才在同一时间,不只华子想要拍死他,被少年猛地按在胸膛上不让开口的祁以南也想弄死他。
被动埋胸的他完全是一脸懵逼的……
他是有听说过“埋胸”这个词,但是再怎么着他也知道那是动漫里面宅男对着柔软香喷喷大姐姐的脑补妄想剧情。
但是?hello??一声招呼也不打的鼻梁就被人撞在一个比自己还平的胸上??
祁小少爷鼻梁软骨都在疼,眼含热泪的怀疑,绝对没有人会把“埋胸”脑补成他现在面对的场景吧??
偏偏那一个很坚定的“滚”字还牵引起少年胸腔的震动,鼻子酸的想掉眼泪的祁以南一没忍住就把眼泪晕在了对方胸前单薄的衣服上面。
那湿润的触感让少年楼羽笙顿了顿,等到下床的华子和另外两个弟子举着小夜灯出了房间,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确定起床的几个弟子已经彻底走了出去,只剩下一些还没有下床的弟子在床铺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少年楼羽笙稍微动了动。
他摸出自己枕头底下一个棕色的药丸,动作熟练地捻掉药丸的外壳往地上扔去,药丸顿时无声裂开,腾起半透明的白色烟雾。
数秒之后,便挥发得一干二净。
不安稳的鼾声也被死一般的沉寂所替代。
他低垂着眼睛在祁以南身上盖了件从床铺一旁捞过来的外衣,一股子好闻的药草味钻进两人鼻子中,被外衣盖在头上的祁以南更是感觉到精神一振。
少年楼羽笙拉起他便下床向门外走去,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其他人被惊醒了。
“他们……”
“放心,我使了一点小小的障眼法,不用管他们了。”少年楼羽笙头也不回的答道,出了门才补充了一句,“没睡好吓得梦魇了也很正常,反正吸了那些白烟之后,他们会陷入黑甜梦乡,估计明天中午都醒不了。”
祁以南:“……”
这六亲不认的手段……是个狼人!
从弟子们的大通铺院子里出来,外面的路上依旧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方才起床的华子和另外两个弟子去了哪里取药。
两个人走在夜色里,少年楼羽笙知道他住在哪个院子,只是下台阶没几步就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刚才真的有那么委屈么?”他站在低几级的台阶下,回首抬起头看着祁以南。
“……委屈?我委屈什么?”祁以南一时之间没有跟上小九五这个突然抽筋的脑回路。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难道……是因为我对你太粗鲁了?”
离开大通铺的少年不知怎的语气轻柔温和了下来,这样破天荒的态度让祁以南都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这份惊奇还没来得及升华成感动就碎了个精光。
少年为了力证自己所言非虚,指了指自己胸前,皱着眉头补充道:“因为我看到你都趴在这里哭了。”
似乎就是在盖章印证这个城里来的小少爷有多么的“娇气”,他那睡觉时穿着的单薄白背心上还留着两团水色的湿印子,半透明地贴在皮肤上。
在晚风习习的吹拂下,已经快要干透了,只剩下因为泪水盐分而隐约留存的浅浅的印记。
……什么哭了?
祁小少爷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子按头盖章,还是这么娘们兮兮的形象,立刻就怒气烧了起来。
祁以南咬着牙道:“我也给你鼻子上揍一下,看你哭不哭??”
少年看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原来他是被撞惨了鼻梁骨,才会“哭”。
这样想着,似乎都有了祁小少爷出糗时的画面感,他脑补了一下,原本阴沉的眼睛里多了分轻松:“我倒是被打过好几次,不过倒确实一直没有人敢朝我鼻子上揍。”
祁以南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面隐含的信息,不敢打?他分明记得第一次见到小九五在后山罚跪的时候,他脸上也是挂了彩的,第二天在正殿门口堵到他脸上也有贴创口贴。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作祟,因为第一面就是看到他跪到差点失血过多晕倒,再加上他在师门里这个吊车尾的第九十五号排名,祁以南一直以为他在道观里被其他弟子欺负得厉害。
——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些伤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被人欺凌所留下的。
“什么叫做……他们不敢往你脸上揍?”祁以南顿时想到了电视剧里面八点档播的那些狗血家暴剧情,皱了皱眉头,生气地问道:“难道说故意都伤在一些不会露在外面的地方?我听说有些功夫练的好了之后,是可以对人造成内伤的,表皮没有淤血但其实内脏已经受伤很严重了。”
“那倒不是……”少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又被打断了。
果然祁小少爷又回想起来那时候小九五苍白得过分的小尖下巴,联想到了营养不良、底子亏空几个大字……他脑中闪过这在热播古装宅斗剧里看到过的剧情。
像是恶婆婆经常使出的阴招,当家主母虐待妾室子女,诸如此类的狗血剧情,突然恍然大悟:“是了,我想到了,其实有些法子甚至是可以不留下任何伤痕证据的,故意穿小鞋,都是在暗地里去磋磨别人……”
随着他的分析,他看到少年楼羽笙的身子晃了晃,只着一件劣质的白背心在夜里确实有些单薄,祁以南一边说着,就把之前他丢给自己的那件道袍外衣抖落展开,披到了他的肩膀上。同时心里也越发笃定自己的推测。
在衣服盖在少年楼羽笙肩膀上的时候,祁以南才看到他那双眼睛正安静地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似乎连那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沉之色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的手非常冰冷,不知道是不是在夜里着了凉气,像是冰块一样散着冷气,当那双纤细冰冷的手握住祁以南的手指不让它离去的时候,他那黑白分明的双眼却亮了几分,手指也像被融化的冰块一样有了一点点温度。
“不是的。”他这样说着,没有责怪祁以南对自己的脑补,只是努力叙述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些曾经打过我的,不管是偶尔厉害的,还是勉强伤到我的那些,都不是活着的人。”
其实之前祁以南就已经在隐约觉得自己最最开始见到小九五的时候,很有可能误会了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象过原来自己的误会可以这么大。
按照他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两个意思:一个是那些伤害他的都是一些“非人类”的灵异存在,毕竟他们这个道观就都是干这个行当的,倒是不奇怪,只是听上去那些厉害的灵异鬼怪都只能“勉强伤到他”,实在是难以置信;而另一个理解,就有点吓人了,伤害他的确实都是人类,只是敢伤他的现在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嗯,不管哪种理解是对的,小九五都很硬核了。
他还记得几天前睁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这个少年穿着一身血气浓郁的黑衣跪在地上,身上都是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造成的脏污,脸上苍白一片,撑着地面的手腕更是纤细的像下一刻就能断掉,总之,整个人都是惨兮兮的,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小可怜”几个字了。
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回想一下自己这番误会是岔子出在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停站15天之后终于可以更了QAQ~
小天使们还在吗?
第123章 番外1:管家非人类- [VIP]
少年楼羽笙捏着他的手, 在几级台阶之下抬头看着祁以南:“你难道不害怕我吗?”
夜晚的微风轻拂过他略长的额发,露出时常被盖住的一双眼睛, 他的神情像是没有任何杂质的宝石, 被这样认真的目光注视着,夜晚的山林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空寂寒冷了。
祁以南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之下竟然显得流光溢彩的眸子, 心里一言难尽地想着:之所以误会这家伙是个被欺负霸凌的小可怜,怎么看, 都是因为栽在了对方这张过分的脸上了吧……
——哪里有小可怜会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的?
他摇摇头:“我怕你干嘛, 你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祁以南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人中间待得这几天, 把自己一个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的人都给带回了十六七岁时候的少年心态。竟然面子都有些薄了起来, 愣是没好意思坦白了告诉他自己那哪是“不怕他”呀, 差点当他是个身世凄惨的小可怜包了!
不过这也怪不了自己,谁让他长得实在是太像地里黄的小白菜了……
少年楼羽笙抬头看他,语气很是平静:“这世界上,可怕的又何止是多长了几个脑袋和胳膊?”
他的容貌仍然是那副祁以南所熟悉的样子,苍白、纤细,却带着一股子难以忽视的韧性和清冷,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的猜测完全弄错了方向, 祁以南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他之前从未仔细深思的细节。
他原本以为小九五那一天被罚跪的时候肯定被人欺负得很惨, 才会满身脏污不说,甚至连身上也沾染着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气息。
现在仔细一看, 自己从屋顶上一脚踩空摔下来, 分明整个人的重量伴着破碎的瓦片一起全部压在了他身上,现在走了这么久, 离院落越来越远,看着他毫无异样的走路姿势和呼吸频率祁以南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这是……根本就没受伤啊!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在心中疑惑地询问那位时常出声说话的“某Sir”,却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祁以南看着自己被少年紧紧攥住的手,反握住将他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手腕拉了过来,稍微拨开披在他肩膀上的外袍,这一细细打量他便更加皱紧了眉头。
果然,别说是冒血的伤痕了,连一点被磕碰的淤青都没有,反而因为两个人胳膊上的色差,让少年的胳膊在他的手中有着微妙的雕塑感,甚至比大理石还要更加白一些。
可是两个人在不久之前还曾经藏在同一个被子里面,那样毫无缝隙地紧紧靠在一起足以注意到很多细节,比如说少年楼羽笙身上不可忽视的血腥气味,甚至现在还能微弱地随着夜风飘散过来些许。
这样自相矛盾的现象让祁以南心里疑窦丛生,心里想着这个小九五莫非是有着什么罕见的怪病,看着他惨白一片的脸色,虽然刚才已经知道这其实是对方正常的身体肤色,仍然很顺手地抬手把他肩膀上的外袍拢得紧了些。
少年有些困惑地抬起头,逆着月光让他眼睛微微眯起:“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懂么?”他以为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很直白了,不是暗示,而是赤.裸的警告。
这个城里来的小少爷怎么偏偏像是听不明白一样,他这几天看得很清楚,这小少爷可并不是个傻的,能够想出来那么些气人的鬼点子,也正好能够侧面说明他比同龄人聪明,再加上那非同一般的好运气,这样的人天生就能成为很会趋利避害的性子,甚至对于未知的危险会格外慎重对待。
分析是这样分析出来了……却发现祁以南完全不按套路来,脸上一点没有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意思,甚至还点点头:“一直在听啊,正等着你继续说说你认为什么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呢。”
这架势,完全是一脸期待探讨的模样,要不是两个谈话的地方不太对,还以为他们是在进行什么男生寝室里的深夜恐怖鬼故事主题的聊天会。
“你啊,是不是现在还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年拉着他的手,顺着山间的青石台阶往下走着。夜晚的山林里隐约能够听到细细流湍的水声,伴着些许微不可闻的虫鸣,让周围显得越发的静谧幽然。
被一个板着脸的少年拉着半夜散步,对于祁少爷来讲绝对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慢慢习惯了黑暗之后也打开了话匣子。
“这里是流波山的无名观,如果你是问这个那我当然知道,当然了,其实我现在觉得也许这里更像是个少改所……专门收留一些不良少年什么的。”说着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即使长了一张标准的好看“小白脸”却明显藏着易燃易爆炸性子的小九五一眼。
祁以南已经在这几天和道观观主套出了一些自己身上的信息,意外的是,他在这个奇妙的幻境里面所拥有的过往都与自己真正的少年时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多出了最近几年每年夏天来无名观的经历。
这道观是流波山中一处无名的道观,只是人们一般不习惯叫它“流波观”,而是称它“无名观”。无名观位于东海深处的流波山深处,说是一座山,但其实这片岛群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几乎有内陆里一个小型国家那么大,只不过大部分地方都是高耸的山峰罢了。
“那流波山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之前有过清醒的了解么?”
“这倒不是很清楚,这几天只觉得是个环境清幽的地方。”
“环境?啊,流波山夜晚的萤火虫森林确实很好看,跟我来,这边走。”
祁以南奇怪地看着他:“你要带我去看萤火虫?”
这家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
“嗯,其实除了萤火虫,流波山还有着无数你无法想象的东西。”少年仍然拉着他的手,祁以南却发现他们走着走着已经离开了青石板铺就的大路,而是穿行在只有月光偶尔透过的幽静小道上,“这世界上不止有你所认为的人类,还有着寻常人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非人存在,甚至‘它们’的存在也许比我们文明的历史还要更加久远。如果说我们要认定‘它们’是不同于人类的物种的话,也许侵略进栖息地,打扰物种平静生活的,不是‘它们’,而是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