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穆二人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完全让出空间,把殿门展现在他面前。
眼睁睁看着神言师毫无停顿地踏入殿厅,凌穆才继续低声解释。
“海神用神力把自己的旨意通过这种声音传达给宫殿,神言师就是能根据这种声音的细微差别听懂海神旨意的人。”
“……可是,距离海神沉睡,都多少年了啊……”源季清看新鲜轮谈纯洁的像朵花着神言师停在皇位下方,“居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而且出现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话音刚落,侧门出现几个人影。
跟在海皇身后的赫然是他们疯找了许久的绝美人鱼。
而鱼尾已经化成了双腿,在裙摆下缓缓迈步。
辜渟身后是崇允和白竹,他跟着海皇绕开满地水晶碎片,走到了那个身穿黑色披风的人面前。
“……神言师?”海皇停在对方面前,感觉自己面对着一个死寂的黑洞。
神言师略微颔首,兜帽下的黑暗里,只能看见苍白的瘦削下巴动了动。
“海神说,把人鱼送去祂面前。”
神言师的声音不似人声,像是某种漆黑深海中古老生命的音波,异常清晰地穿透过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除了辜渟外的所有人都脸色微变。
海神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可以有很多种,比如向世人宣告神的再现,但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向皇宫要人。
且目标明确,这个“人鱼”的指向只能是一个。
意味着什么?
连海皇都有些茫然了。
凌穆等人心底更是震惊到无言可对,人鱼不过是昨晚才带回皇宫,沉睡百年的海神此时醒来,开口就是要他们把人鱼送去。
这是不是说明整个海洋都在祂的掌控之下?
“……只是一个人鱼,有必要吗?”海皇很淡地勾了勾嘴角。
没错,只是个人鱼而已,尽管他的确美得难以言表,很能引起别人的冲动。但怎么说都没有神力,为什么被海神注意?
话音落下,海皇毫无真情实感的笑意瞬间定在嘴角,不仅是呼吸,连意识都无法产生,好像霎那间成了一个死物,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掐着。
除了辜渟,每个人同时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这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神言师分毫没动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海皇面前,用身体力行告诉他,神命不可违。
质疑也不行。
“以标准的献祭礼仪进行,沐浴半时辰,三个时辰内送达海神宫。”
……
海底的震感已经平息,辜渟舒舒服服沐浴一小时后穿着特制衣裙走出,门外是站着等待的海皇。
辜渟嫩白的肤肉被热气蒸得泛粉,犹如饱含香甜汁水的鲜嫩花瓣,漆黑的漂亮眼睛水雾淋漓,看人的眼神无知又诱人。
用于献祭礼仪的特殊衣裙贴合身体,隐隐看得见若隐若现的身型曲线。
“要走了吗?”辜渟问。
外表依旧年轻的英俊国王从愣怔中回神,抿唇点点头。
其余人都在宫殿后方,竟都相当一致地等着辜渟。
源定琛在出现震感后不久就赶往殿厅,碰上了正往外走的众人。
每个人在心里都有各自的算盘,也都有实现的概率,但现在被重击打碎。
连一点希望的渣都不留。
宫殿往后一段距离是被封锁的巨大洞穴,据说是海神神力衰竭后凹陷坍塌的海神宫。曾经也有研究者斗胆进入,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而此时,随着众人走近,一座巨大的、几乎是皇宫两倍高的海神宫出现在眼前。
海神宫通体雪白,好似从原本的洞穴里升起一颗硕大的、被打磨精致的通透白玉。
众人站在殿门前,渺小如蝼蚁。
殿门内一片漆黑,像是无边黑洞,但能感受到悠悠透出的冷意和若有若无的龙吟声。
辜渟和他们的感受不同。
他觉得殿门内传来暖融融的气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跑进去了。
只有他能看见殿门中百米远的内部,一条雪白的蛟龙正蜷在中央,正常男性身高或许只能到达祂的眼睛高度,额前一对龙角泛着幽冷的蓝光。
眼睛是比深海还湛蓝的剔透颜色,此时专注深沉地独独盯着辜渟,穿过并不远却又很遥远的这几百米。
辜渟忍不住迈步,被一只手抓住手腕。
“……献祭就是去送死。”海皇眉峰蹙紧,在这最终关头似乎失了理智,“你如果不愿意……若是真的不愿意,可以逃。”
“逃去大陆,去内陆,海神抵达不到……”
在辜渟不解的眼神中海皇的声音渐渐消下去,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一条龙尾就这么突兀地从黑暗中探出。
龙尾硕大有力,看起来只需要轻轻一扇,就能把人拍死在原地。
向来没怕过什么的海皇就站在原地话都说不下去,冷汗渗透了后背。
好在龙尾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辜渟卷起,慢吞吞地把美人拉进他们眼中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
龙是不是有两?
第35章 人鱼(18)
数百年后坚冰消融拔地而起的海神宫并没有想象中寒冷。
辜渟被龙尾圈着慢慢地往里带, 相当高的宫殿顶部折射出细碎日光落在冰蓝的剔透地面,两旁是成排漂浮的透明泛光小水母,伞状体一收一张莫名有种欢迎的意味。
若是让外边的人知道, 他们眼里神圣不可侵只存在于传说的神明宫殿中竟然以这样的装饰迎接一个人鱼的到来,恐怕连认知都会坍塌。
不是沉重的, 庄严的,反而华美又绚丽。
像在讨谁的欢心。
蛟龙远看是雪白, 实际上表面龙鳞闪着银光, 辜渟双手贴着龙尾上冰凉坚硬的鳞片很快被拉到了蛟龙面前。
祂此时蜷在阶梯上方冰台上的龙身已经是缩小了数倍的形态,但辜渟站在面前依旧要仰头才能和祂对视。
深邃湛蓝的蛟龙眼眸静静直视着辜渟, 龙须缓慢浮动, 就这么沉默了几秒。
接着辜渟伸出双手抱上了龙的长嘴, 脑袋往旁边略歪, 整个人靠在龙脑袋上。
“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辜渟说。
蛟龙的竖直瞳孔闻声颤抖了几下,静谧的海神宫兀地响起低沉的龙吟,无端刮起的风把辜渟弄得睁不开眼,耳边呼啸许久细碎的风声, 两旁的蓝光水母都在咕噜噜地旋转碰撞。
等狂风逐渐褪去, 一股力道把被吹得有些站不稳的辜渟向前拉去。
跌进了一个冰凉而宽阔的怀抱里。
化作人形的蛟龙上半身赤.裸健壮,银白长发滑落在胸肌前, 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流畅完美,像是冰雪覆盖着溢满神圣的力量感。
赤足, 脚腕上有两圈淡金色印记。
精干有力的腰胯穿着一条银白绸缎般的束脚长裤, 束脚裤勾勒出的脚踝曲线很容易让人想到粗壮的龙身在霎那间绞死任何猎物的凶狠力度。
世界设定并不算完整,有关海神的设定里能出现神言师这种角色已经很难得了, 更别提会有海神人形的设定。
所以眼前这个模样, 算得上是“祂”原本的形貌。
辜渟被按在祂腿上坐着, 觉得现在不仅是气息熟悉,连面容都有些熟悉。
就算记忆被抹去,直觉还是存在。
蛟龙的脸庞同样是美的,但和辜渟那种一眼望去便心跳紊乱的极致吸引力不同,第一眼感受到的不是美感,而是隐藏在朦胧迷雾里扑面而来的浓重杀意。
那竖直银瞳里透出绝对的神圣与不可侵犯。
而此时蛟龙却低下头靠在辜渟肩上,伸出双臂把他紧紧圈抱住。
“我知道你总能认出来。”蛟龙低声道,尽管刚刚听到辜渟的话之后依旧控制不住地瞳孔颤动。
蛟龙声音清冽得像渐融的雪水,又感觉像是裹了点火炭。
辜渟被眼下蛟龙肌肉分明的厚实后背吸引着用手抚摸好几下,又被蛟龙的发丝蹭得发痒。
“我……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试图躲开,却被抓紧腰胯无法动弹。这个被称为海神的男人不肯撒手跟条蛇似的挂在他身上。
蛟龙定了几秒,重新直起身子,看向辜渟的眼神里暗潮汹涌。
“我是桀与言。”
“是你的爱人。”
祂其实没有名字,在属于祂的位面世界那几百年里始终只有辜渟一个人能够在祂身边,辜渟眼里也只会有他,不需要其他人,也不需要名字。
名字是祂那个位面中人和神明与生俱来的东西。
但不包括创世神。
进入系统位面的剧情世界之后,桀与言才意识到名字的重要。
那就取一个好了。
等以后辜渟脱离系统位面的纠缠,重新回到以前的神明生活,就可以在全新的清晨日光中在祂的臂枕上醒来用那漂亮的唇反复念出这个名字。
神明位面受到不可抗力影响后走向陨灭已经有一段时间,祂的神力恢复速度逐渐加快,过不了多久就能使其重建秩序。
也就不再需要这样不停地更换占用身体的对象,自身的性格还会受到人物设定的影响。
桀与言永远不会忘记当初辜渟在位面陨落时消失,而祂在永无止境的宇宙里寻找爱人的绝望和疯狂。
而之前神力恢复极其不足,祂只能用各种手段维持辜渟岌岌可危的安全,否则那个靠剧情合理进行来获得能量的恶心位面早就消失了。
“桀与言……我确实记得你是叫言的。”
辜渟眨着眼盯着桀与言,他漆黑带了润意的眼睛美得惑人,但被看的对象总觉得这份绝美像是隔了层薄雾。
给上位者一种似乎可以得到的错觉,实际上却永远扫不开这层隔阂。
此时,这双眼睛以一种极其罕见的专注看着桀与言。
就像之前对待被桀与言占据身体的异族野生人鱼和海国将军那样。
“爱人?”辜渟咀嚼着这个词,坐在桀与言身上双手落在祂肩膀,柔软的腰肢被祂两只手完全捏住。
“你爱我吗?”辜渟问。
他在这个姿势下比桀与言高些,后者抬起头,湛蓝的竖瞳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像是有点无奈。
何止是爱啊。桀与言心想。
现在是祂爱不爱辜渟的问题吗,是辜渟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爱的问题。
辜渟身前的海神难得显出些微愠怒,把不明所以但真的很认真在问的小人鱼带着点狠意地圈紧,脸庞贴上他莹白的胸膛。
张开嘴似乎想在那肤肉上咬一口,还是没咬下去。
“……本来想尽快把你带走的。”桀与言磨了磨后槽牙,“现在看来,还是再考虑考虑。”
辜渟茫然:?
“神明的诞生是一瞬间的事,此后便是趋近于静止的状态,不会苍老,也很难死去。”桀与言看着辜渟说道。
“从你诞生起,就已经在我身边。”
祂参与了辜渟的一切,看着他以花露为食,极致完美的美妙躯体每日踏入天地间的浴池,把他养成了最干净的样子。
是所有美好的集合。
“但你不知道爱。”
桀与言确信辜渟是爱祂的,但他本人意识不到这个概念。
辜渟闻言蹙起细眉,按在海神肩上的手不自觉用力。
“我知道呀,我知道我爱你的。”
他又开始无意识撒娇,话变得多,语调也软得很好听,然而对桀与言的说法不怎么同意。
辜渟在桀与言面前习惯了这样,非常擅长让祂无法反对和拒绝自己。
但这次桀与言狠心没动摇。
明明辜渟连记忆都还没恢复,能说出“爱你”不过是靠着潜意识的依赖和想法。
几百年来被保护得太好,连两性关系都不甚清楚。
说到底还是宠坏了。
“让我看看你的尾巴。”桀与言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辜渟愣了愣,乖乖把尾巴变出来。
裙摆下变出亮闪闪的晶鳞鱼尾,同时他身下的海神也变出了蛟龙尾。
尽管已经缩小了很多,依然比辜渟的长了两倍有余,银白的长尾一圈圈勾住了鱼尾巴。
“怎么了?”
辜渟被摆成侧坐在桀与言腿上的姿势,手顺势搂上祂脖子,不太理解地看着对方很少表现在他面前的冷峻神情。
“那些人碰过你吗?”声音冷了几度。
前几次占据角色身体的时候没来得及问这些。
辜渟想了会儿:“碰过手和脚。”
“什么感觉。”
“……不太喜欢。”
桀与言低低应了声,右手扶着辜渟的脖颈,指尖绕着可爱的耳垂打转。
另一只手抚上了他漂亮的晶鳞尾巴,宽大修长的手几乎能盖住连接下腹和鱼尾的胯部。
晶鳞在尾巴上变得格外柔软,不怎么需要用力都能轻微凹陷下去。
“尾巴没有被碰……”
辜渟正理直气壮说道,抚在鱼尾上的手冷不丁按了按,把他的话给打断了。
桀与言如愿以偿地看见白纸干净的美貌爱人第一次茫然地瞪大眼睛,耳尖和脸颊都升起红云。
几百年了,也该长大了。祂想。
“就算是手和脚,也不可以被触碰。”桀与言目光下垂,免得又被辜渟湿漉漉的眼神攻势打败。
桀与言的话和抚摸鱼尾的动作都一样强硬,向来被宠惯的辜渟自然是受不了的。
正扭着身子要走,胯侧的鱼尾被一处坚硬的物体刺得差点痛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