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股份又怎样,月底有家庭聚餐,他嘴甜,到时候多说好话哄哄那个重视血脉体统老爷子,总能给苏然上点眼药。
想当男嫂子是吧?
他倒要看看苏家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继承人是同性恋!
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骂自己,闻九伸手揉了揉鼻尖:“阿嚏。”
和程天乐一样,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时,他也喜欢找个地方宅着,粗略谈完第一步合作,他便告别苏然回了酒店。
肩头忽然落了件尚余体温的僧袍,闻九垂眸:“你倒是越来越熟练。”
安静坐在两人合力搭成的茅草屋里,Q版的小和尚手持木鱼,身下则是张做工简陋的木板床。
“你说你,氪金给你买的东西不喜欢,偏喜欢自己做的,”莫名觉得游戏里的幼崽谢玄可怜巴巴,闻九擦了擦手,递给对方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红鸾星动,苏然要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了。”
谢玄:“眼睛不疼?”
“太明显了,简直像黑夜里高亮的大灯泡,我闭着眼都能看清好吗?”空着的手揪了颗新葡萄给自己,闻九记起原著,“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关于强人工智能的合作,主角攻也会来分一杯羹。”
最开始他选苏然,只是想利用两大气运之子替这买卖保驾护航,可如今看来,他或许该换个选择。
“原著里还说哪家和上面有联系来着……”发觉递到小和尚面前的葡萄当真少了一块,闻九凤眸圆睁:“你怎么光吃皮呢?!”
谢玄:【咬不动。】
谁叫游戏里的他只有拇指高。
——好呆。
闻九笑得肩膀发抖。
“早说啊,我给崽崽剥,”头一次见到这种把食物转换成数据的吃饭方式,闻九好奇心拉满,“你又升级了?”
安静啃葡萄的谢玄:【算是。】
并非正常的系统,他进化的方向,大抵是修成人形。
“看来是上个世界的积分分成到账了,系统的工资都由局里统一发放。”早年合作过5046,闻九轻车熟路。
谢玄:【为什么加入快穿局?】
闻九眨眨眼:“因为我死了。”
彼此的关系已比刚重逢时亲近许多,闻九提起这些也没了顾忌:“你应该也见过我原身的尸体吧,棺材里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没气了。”
“可能就是因为死的太快太突然,我心中尚有疑问未解,所以才会招来那群快穿局的老头。”
说着说着,他话头一顿:“等等等等,差点忘了问,谢玄,我死的时候好看吗?”
压城乌云般,屏幕里的对话气泡缓缓染满纯黑,又被吃掉一半的葡萄挡住,音色比平时更沉,谢玄慢慢:“……好看。”
平静的,没有任何痛苦,大逆不道的红色丧服层层叠叠,花一般地将青年包裹。
佛门慈悲,亦有金刚怒目之相,无论是在皇室、还是在寺中,谢玄都亲眼目睹过许多争斗、许多尸体,超度的灵魂更数不胜数。
可没有哪一次,他的心境会动摇。
甚至失控到几欲立地入魔。
偏那罪魁祸首还毫无自觉,晃着脚,美滋滋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会死的很难看呢。”
在闻九还没失明的那段日子里,他见过的尸体实在太多太多,烧焦的、剁碎的、被剑扎得像筛子的、被药融得渣都不剩的……
那段日子里,他确是被各门各派争来抢去的宝物,宝物固然要精心照顾,但又有谁会避讳在宝物面前杀人呢?
说到底,不过是没被当做人罢了。
世间丑态瞧得多了,他便不再哭泣不再害怕,只觉得恶心,所以才打定主意,要死的漂漂亮亮。
还好,重伤濒死那么多次,最后一回没有翻车。
“嘶。”指尖一痛,闻九从回忆里抽神,望向屏幕里一本正经的小和尚:“……你居然咬我。”
谢玄:【抱歉,没收住。】
闻九:可我怎么觉得你像故意的。
原主体质特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牙印也无法忽视,更何况是指尖这样连心的地方,好心帮人举葡萄却挨了咬,闻九气鼓鼓,用力敲了敲屏幕:“你出来。”
扑簌簌——
茅草屋“地动山摇”,谢玄仍巍然不动。
“出来,”想起曾经在某个小世界流行过的段子,闻九节奏慢慢,“开门呐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说话间,他已经从茶几旁边滚到了不远处的地毯上,天旋地转,原本便没打算逗对方太久的谢玄刚要现身,便被某恶鬼从手机里“晃”了出来。
“唔。”
身上陡然一沉,还没把这具身体养好的闻九闷哼一声,却没忙着把人推开,而是“眼疾嘴快”、拽住谢玄的衣领,狠狠咬了对方下巴一口。
“扯平了。”用完就丢,顺手把人往旁边一推,闻九得意哼笑。
其实他本来想咬脖子的,脖子肯定比下巴更疼,无奈某佛子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他根本没找到能动嘴的地方。
“怎么?真生气了?明明是你先躲在游戏里装傻的。”迟迟没有听到身旁人应声,闻九偏头,正撞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瞳。
他们确实离得有些近了。
肩并着肩,同时偏头的情况下,鼻尖几乎都要撞在了一处。
真好看啊。
闻九想。
怎么会有人在如此近距离的死亡角度下都找不到瑕疵呢?
他刚刚应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闻九猝不及防垂眸,第一次在对视这件事上落了下风。
下巴上印了个滑稽的、红彤彤的牙印,谢玄却毫不局促,甚至还有闲心去数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悠悠地,他问:“这下解气了?”
“若没解气,闻施主可还要再咬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闻九:咬哪儿都行吗?
一更,后翻还有。
第三十一章 跪下。
奇奇怪怪。
哪有人会上赶着被咬, 莫不是想学佛祖割肉喂鹰。
伸手推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闻九撑着地毯坐直,身上还乱七八糟缠着人家的袍子。
低头看向身旁毫无反抗、人美而不自知的佛子, 闻九想提醒对方、自己好男色,又觉得这话对谢玄说着实多余。
当初下山抓他的时候, 对方就应该听过他的名声。
更何况在对方眼中,被自己咬了, 应该和被小猫小狗咬了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 他立刻心安理得起来。
“还咬什么,你又不能吃, ”脚尖踢踢对方的小腿, 闻九理直气壮, “让让, 你挡着我回床上了。”
数据流转,横在他面前的佛子很快消失。
——尽管很想抓住那胡乱作怪没穿鞋袜的脚踝,但谢玄到底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
太早了。
不能急躁。
于是,已经清净许久的闻九, 脑子里又响起了久违的念经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以至于第二天卫杨千方百计找过来时, 刚开门,就被青年平静过头的脸色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 闻九现在真的拳头很痒。
强烈谴责了遍酒店垃圾的安保系统,他失了耐性:“你来做什么?”
卫杨:“天乐, 我能进去说……”
闻九:“不能。”
想都别想。
话说一半就被对方打断, 卫杨心中也有了恼意,沉默两秒, 他终于撕掉了那份装出来的好脾气:“怎么舍得住在这?苏然包给你的?”
在他的印象里, 程天乐虽称不上抠门, 却多少有些节俭,这酒店的档次,对普通人已经算中等偏上,实在不像对方会做的选择。
闻九则冷笑:舍不得?一心想存钱买房的那个魂儿都在快穿局了,还有什么节俭不节俭的?
倚着门,他面无表情:“不是你买走了我的房子?”
现在搁这装什么无辜。
“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公寓地址你知道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卫杨甚至还有脸打出一张感情牌,“七年的感情,你真说放下就能放下?”
闻九:“七年的感情,你在苏乐床上的时候有想过吗?”
卫杨:“我和他都醉了,那天只是个意外!”
闻九:“以前呢?以前也都是意外?”
冷冷勾唇,他彻底挑开原主和卫杨之间那块薄薄的、摇摇欲坠的遮羞布:“我说过,卫杨,能不能别总把人当傻子耍。”
凡事做过必留痕迹,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出轨方式,不过一个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舍得恬不知耻、利用这信任去骗。
卫杨不说话了。
从第一次出轨开始,他便知道这事迟早有暴露的一天,但他就是舍不掉那份刺激,舍不得外面那些花样繁多的小妖精。
道理说不过,他直接伸手去拉闻九:“别闹了,跟我回家。”
“你也不想被你父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吧?”
“什么情况?没房子又丢了工作?”侧身闪开对方的咸猪爪,闻九言辞如刀,“卫杨,如果他们知道我和你分手,只会连夜放一挂鞭炮。”
原主和家里关系僵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个渣,倘若对方逢年过节肯陪原主回去看看,程家二老也不会好几年都没松口。
说实话,没有卫杨,程天乐只会活得更好。
可惜他舍不得。
“我家和你不一样,”清楚刀尖往哪儿戳才最疼,闻九砰地关门,“卫杨,我永远有能回去的地方。”
砰砰砰!
砰砰砰!
门外恼羞成怒的敲门声震耳欲聋,闻九权当没听见,给酒店前台去了通电话,叫他们赶紧把人带走。
帅气多金又如何,在闻九眼里,卫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任性的、还没长大的巨婴,吸血虫一样从原主身上汲取温暖,远远配不上程天乐。
不过,想起自己刚刚放过的狠话,挂掉电话的闻九难得生出几分不确定:“……程天乐的父母,真的会接纳他吗?”
原主的执念里,至少有一半是关于家庭。
“实在不行,给原主父母打很多钱应该也算完成任务吧,”甚少遇到类似的要求,闻九坦率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作为一个古代俗世里、妾生的儿子,他的确没享受过什么天伦之乐,更没体验过所谓的舐犊情深。
母亲在他彻底降生前便难产而亡,打从有记忆起,他便是人人恐惧、厌恶、避之如虎的棺材子。
哪怕后来暴露了自己的能力,他也仍旧是那群人眼中的怪胎、异类,永远融不到一处。
好巧不巧,在这个同性婚姻尚未合法的世界,程天乐也是异类。
【没关系,】后台一直开着游戏,谢玄轻轻碰了碰闻九搭在屏幕边缘的手,【做不到也没什么。】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不愿提及的过往,纵然是为了任务,也没必要勉强。
闻九却笑:“可我都答应原主了。”
“等找到新买家落实合作,我们就回一趟程天乐的老家,”对着镜子翻找原主的记忆,他小声嘀咕,“买些什么好呢……”
无声地,谢玄叹了口气。
他早该明白,这人的嘴巴和骨头有多硬。
【系统商店里有上好的六安瓜片,】用最快的速度调出原主生前的购买记录,谢玄提醒,【他父母喜欢喝茶。】
闻九眼神一亮:“那就选这个。”
同一时刻,苏然正在公司陀螺似的开会加班,商量着能给程天乐的最优条件。
昨天中午不欢而散后,他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终于惊觉自己和苏乐、和卫杨犯了相同的错误。
尽管一直洁身自好、不屑使用任何腌臜手段,但多年名利场里的生活,终究给他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
人情利益交换,在他眼里已再正常不过,以至于他轻易便把道歉这件事,当成了谈判桌上的筹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或许是程天乐的外表性格总给人好拿捏的错觉,他竟忘了,聊不来,对方也是会摔杯子的。
从他混淆公私的那一刻起,这次合作的可能性就已经大大降低。
可苏然仍不愿放弃。
面对一片崭新的、未经探索的广阔蓝海,越早进入市场的人,就越容易分到更多蛋糕。
谁不想当第一只站在风口上轻松起飞的猪?
不过很可惜,闻九这人,向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任由苏然如何联系、甚至给出了入股分红这样丰厚的条件,他都没有再松口。
做人嘛,还是自己开心比较重要,可能会被世界意识阻挠又怎样,难道他还怕了对方不成?
整件事中,最高兴的大概只有苏乐。
在公司连个摸鱼的闲职都没有,他只隐隐听说程天乐和苏家的合作没成,转而把那个什么小游戏卖给了金家。
金家他知道,实力比苏氏差了一筹,这么看,程天乐应当是被灰溜溜赶走。
思及此,他对家庭聚会上给苏然使绊子这件事又添了几分把握,看吧,他就说,程天乐那个土包子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一激怒苏然,便人财两空。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特地在月底那天买了很多老爷子爱吃的小玩意,大包小包,做足了孝顺模样。
谁料,刚一进老宅,苏乐便被客厅内紧绷的气氛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