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头氏则在雨后的草丛里疯狂找虫:“有啥奇怪,那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他的和尚吗?活祖宗还变蛇给他玩。”
傒囊满脸羡慕:“我也想玩龙!”
“玩什么玩你玩!”
用力在傒囊头顶敲了下,重新变回人身的狐女出现在众鬼身后,仍旧顶着那毛茸茸的狐狸脑袋。
“别这么看我, 鬼母拿我的性命威胁, 我也没办法,”察觉到周围气氛的紧绷, 狐女轻笑,“事到如今, 我当然不会再做什么。”
吊死鬼:“见风使舵。”
落头氏:“鬼话连篇。”
傒囊:“那你能变成狐狸给我……唔!”
狠狠给了熊孩子第二个爆栗, 狐女|优|雅收手,抚了抚衣袖:“那对小情人呢?”
“喵。”
藏在阴影里的黑猫晃了晃尾巴。
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 正巧可以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形, 邀功似的, 剥皮鬼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吊死鬼:“可惜,活祖宗放了所有活祭下山。”
傒囊:“但那个叫白简的好像不敢走,也许咱们还有机会。”
快乐捉虫的落头氏:“啧,真搞不懂你们,人肉有什么好吃的。”
草丛里、背光处热热闹闹,白简却完全失去了昔日的警觉,站在黎凡三步外,他想替对方收好骨头带对方下山,脚却怎么也挪不动。
他有点怕。
一想到自己抱起对方时可能的触感,他便怕得发抖。
试探地,他唤:“黎哥。”
被迫维持在半死不活的状态,纵然痛得意识模糊,黎凡也能认出自己最熟悉的声线,但此刻,他确实有些累,并不愿再睁眼帮对方决定。
因为他看得出,白简在犹豫。
杀人诛心,明夷太清楚他最在意什么,仅仅用了一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小把戏,就摧毁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爱情。
或者说救赎。
从小,他便很难理解正常人的感情,不仅是外人,连母亲都觉得他是个怪物。
只有白简,在看到被一群小朋友欺负、打架打到头破血流的他时,明明怕极了,却还怯生生递给他一张手帕。
那时候的白简,很瘦,小小一只,眼睛水汪汪的,轻易便让人有种保护的欲望。
于是,为了不吓到对方,黎凡渐渐学会了如何去演正常、如何伪装,把所有光明的、美好的都留给对方。
在无限流游戏里也是这样。
他可以把明夷逼到绝境、让对方用嘴去撕咬战斗,但对于白简,若非万不得已,他甚至没打算让对方杀人。
而现在,他终于遭到了报应。
温室中长大,白简会怕鬼怪,自然也会怕不成人形的他。
这对黎凡而言,无疑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如果任务有悔意进度条,黎凡这会儿应该拉满了吧。】总觉得那块被男人碰过的皮肤有些不自在,闻九第N次抬手去摸:【虽说很难让这种人对明夷的死真正感到抱歉,但让他后悔招惹原主还是可以的嘛。】
哀莫大于心死,哪怕世界意识最后真能让他们出去,主角攻受的“绝美爱情”也走到了尽头。
更何况他已经看到了黎凡即将枯竭的命河。
【照片我会让其他系统交给明夷。】察觉到最后一丝郁结的怨念散去,谢玄低声:“还揉,都红了。”
挑挑眉,他笑:“要么让你还回来?”
闻九转手去摸对方的脑袋:“中病毒了?”
可仔细看去,男人的表情又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仿佛真是误以为他生气,提出了等价交换让他消火。
屈指敲敲对方的眉心,闻九哼了声:“想得美。”
一个破额头有什么好亲的,又不是……
谢玄:“又不是?”
目光本能在对方唇上停了一秒,闻九忽然很想吓吓这一本正经的和尚,未等动作,身后便传来了黄毛熟悉的咋呼:
“蛇哥!不对,龙哥!明夷!我下山啦!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原本已经跟着大部队出了宅院,但想起这段时间受过的照拂,他终是去而复返,赶上个没人的时候正经告别。
然而,这附近虽没什么人,却藏了不少鬼。
折扇一开,书生鬼摇头晃脑:“可惜、可惜,我分明瞧见那活祖宗的脚踮起了点。”
差点看到双倍美色贴贴的画皮鬼:“滚开……我要杀了他。”
“别冲动别冲动,”皮球一样被拍飞,落头氏一百八十度转了转脑袋,“狐女最懂这些,纵使错过一万次都能给它掰回来。”
吊梢眼一转,狐女慢慢:“哟,这时候想起我啦?”
落头氏:“谁叫咱们的小命攥在人家手里呢。”
来时的路被冲毁,没有灯笼引路,他们谁也回不去自己的地盘。
书生鬼配合颔首:“君子能屈能伸,不丢人。”
“你本来也不是人,”熊孩子专业拆台,傒囊踮脚望了望,“他怎么还不走,难道要我带他下山?”
狐女:“你可以试试。”
看会不会被打回来就完事。
背后莫名凉飕飕地冒冷风,黄毛狐疑地回头瞧了几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明夷”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对方摆手的动作,读出叫自己快走的意思。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黄毛竟毫不生气,还把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个简易的扩音器:“不管怎么说,明夷,谢谢你!”
“但下次咱们还是别遇见了哈!”
临时换Boss的副本太刺激,他有点承受不来。
眼见对方逃也似的跳下墙头,重新奔向正门的所在,闻九勾了勾唇:“聒噪。”
谁料,更聒噪的还在后头。
哆哆嗦嗦捡骨头的白简哭得越来越大声。
眉心微蹙,闻九瞥了眼谢玄:“我死的时候,没谁这样吧?”
谢玄摇摇头。
自打闻九被他带回万佛寺,这人名下的美人便散了八成,偶有几个痴情的,听闻对方死讯后也曾上过山门,却皆是寻仇,比白简不知坚强几倍。
当然,后面这些话,他可没想过告诉某鬼。
觉得站在这里看主角受纠结实在傻叉,闻九腾地化作龙身,整整占据了半个小院,一圈圈把谢玄围在中间。
灯泡似的眼睛眨了眨,他垂头,吹吹胡子:“共享龙车,敢不敢?”
盘算着怎么讨好新老大的众鬼彻底傻了。
美色误龙美色误龙啊!您两位就这么走了,他们要怎么办?
唯有狐女见多识广,意味深长地弹了弹指甲:“龙么,不都那样。”
白龙腾空,本已安静的江水再度翻涌,没有先前气势汹汹要淹过山头的趋势,而是托起承载玩家的小船,反科学地交织、升腾、奔向天空。
至于因为告别而慢了一步的黄毛,则是享受了把VIP服务,直挺挺被浪花拍到船上,摔了个大大的屁股墩。
皓月千里,浮光跃金,几十条小船乘着江水,去往天空尽头代表通关的深绿漩涡。
幽幽夜幕低垂,仿佛稍稍伸手便能摸到一把被月色遮掩、隐隐约约的星子,若非主神的指环仍真实存在,已然看呆的玩家们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副本。
“哗啦!”
船只跌落,江水四溅,犹如绽开一场独特的、只属于这个世界的纯白烟火。
单手垫着后脑,闻九翘脚躺在两人来时的木船上:“完美。”
档次拉满。
很符合龙的气质。
“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算我给他们开道后门,”乘着江水一晃一晃,闻九悠悠,“说话算话,咱们就在这儿等等白简。”
无论对方能否在副本结束前下山。
双目发花的谢玄没有接话。
任谁被一条白龙用尾巴圈着腰、在云朵里打了几十个滚后,应当都会如他一般。
干巴巴地对着月亮傻等着实无聊,注意到几个追到江边的小尾巴,闻九懒懒抬眼:“有酒吗?”
——我说什么来着。
得意洋洋递给众鬼一个“你们还太嫩的眼神”,狐女变回原身,稳稳当当背着个托盘走上前。
一壶酒,两只杯。
醉压星河,月下花……
“咚。”
干脆利落地将酒杯一丢,白衣少年仰头,对着壶嘴,愣是把琼浆玉液喝出了种烧刀子的气势。
更重要的是,对方没有任何要分给和尚的意思。
一口都没有!
回忆起自己先前在众鬼撺掇下做的小动作,狐女蹭地夹紧尾巴,头也不回开溜:“那个,您慢慢喝!妾身去给您找新的酒来!”
才怪。
蛇骨婆夫君的墓在哪?她这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狐皮围脖预定【x
日常比心。
第六十二章 闻九摔了一个屁股墩。
误以为对方是不想再被自己抓来当暖宝, 闻九任由狐女甩着毛绒绒的红尾巴跳开,连头都懒得转。
主神准备的木船又窄又小,再放个托盘, 他想翻身都难,考虑到某和尚的衣衫总是纤尘不染, 他蹬掉靴子,踢了踢坐在船头的谢玄:“变大点, 躺不下。”
构建副本的基础是数据, 以谢玄的能耐,想改变木船的构造只是敲几行代码的事。
于是, 没过两秒, pose狂放的闻九就胳膊悬空, 一头栽进软软的枕头和锦被中。
锦织的帘幔晃动, 船舱里嗖地飞出个酒杯:“谢玄!”
“在呢。”整整大了几圈的船再停在岸边有些搁浅,谢玄一手接住酒杯,一手放在江水中轻划。
说也奇怪,明明只是轻柔到掀不起任何水花的力道, 这船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全然不知船上的人类是能超度自己的存在, 怨气凝结的小鱼一条追一条,围着谢玄指尖打转。
闻九起身走出船舱时, 瞧见的便是这幕。
大抵和灯下观美人是同样的道理,月色一映, 臭和尚的颜值又翻了几倍。
怀里还抱着那仿佛喝不尽的青玉壶, 他重重往谢玄身边一坐,吓跑了那群乱吃豆腐的小家伙:“明明我才是龙。”
追着人跑算怎么回事儿?
况且还是个会念经的臭和尚。
这般带了点嗔怪的挑刺, 实在不像原主会做的事, 所幸, 江面已经没有其他玩家,最了解明夷的黎凡也人事不知。
自觉让出一个位置,谢玄习以为常地顺毛:“也许是因为我身上有你的气味。”
闻九:?
“忘了吗?”撩起一串水花,谢玄晃了晃手,“你刚刚牵过。”
闻九:胡扯!明明是你先动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听过吗?
但看在终究算自己吃到豆腐的份上,他好脾气咽下反驳的话,对着壶嘴又喝了口:“我怎么觉得这酒怪怪的。”
十分上头,没几口脸便有了热度。
谢玄:“怪你还喝?”
“好喝呗,”翘着脚,闻九不在意道,“而且什么酒能灌倒龙?”
他可是有那——么大一条。
仔细瞧了瞧少年手中的酒壶,谢玄如实陈述:“里面有鬼气。”
很淡,一般人极难看出。
“哦,”腰背没有着力点,仅仅坐了两分钟,白发少年便眯着眼,躺倒,相当自然地在谢玄腿上找了块地方当枕头,笑,“狐鬼拿来的,还能指望有多干净。”
大家都是鬼,谁也别嫌谁。
抬起手,他将酒壶递到谢玄面前:“要么大师您给超度下?”
为了搭配原主一头过腰的雪色长发,闻九幻化出的衣物款式,都是他早年穿过的广袖宽袍,袖口垂落,虚虚堆在一处,谢玄一垂眸,就瞧见了截莹润的、玉似的胳膊。
假装没听出对方的揶揄,他伸手,将少年的袖子往上拉了拉。
闻九憋不住乐,无甚诚意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珠:“哎,谢佛子,这一路跟着我也是苦了你了。”
也不知快穿局那群老头是怎么想的,会把他们两个南辕北辙的人安排在一块。
谢玄则点头:“嗯。”
有些时候,的确忍得辛苦。
这下闻九可不乐意了,同样的话自己说没事,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滋味竟完全不一样。
更别提对方看起来还挺认真。
蹭地一下起身,他想狠狠把某个和尚推到江里,却忘了自己也在船上,人没怎么动作,船便一阵摇晃。
分明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可当谢玄真有可能掉下去时,闻九还是拽住了对方。
力气用的也有点大。
被揪着的僧袍直接滑落大半,妥帖交叠的领口更乱,完全可以看清某些长久不见天光的皮肤。
咕嘟。
闻九的喉结动了一下。
——好奇怪,他虽颜控,却不重欲,更不急色,何况是对着这么个硬邦邦的臭和尚。
晃晃脑袋,闻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凉凉的,没发烧,神智也很清明,一点都不像喝醉酒的样。
可他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那一小块皮肤上离开。
甚至还想在那肩颈交界处咬一口。
形状漂亮,看着就很好下嘴。
“闻施主?”注意到对方状似偷偷摸摸实则光明正大地瞄了自己好几眼,谢玄转身,指了指混着酒水的江面,“要我跳下去给你解气吗?”
完蛋。
动起来好像更漂亮了。
努力收回视线,闻九一甩衣袖,摸进船舱:“睡觉!有情况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