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正常逻辑,“姜林”和新转学生谢玄应该是第一天认识,闻九无意让谢玄也变成被孤立的对象,自然要在表面上装陌生。
不阴阳怪气时,原主的声线其实很软,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谢佛子依言起身,没说话,老实让闻九挪了出去。
两分钟后,闻九发现,这人让是让了,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深刻觉得快穿局应该设个专门给系统的演技班,他转身,倚住扶手:“你先下吧,我走的慢。”
放着无数种可以迅速上下的机械不用,偏要选择最传统的楼梯,这大概就是学校独有的、忆苦思甜的方式。
“有可能摔。”自然而然伸手,谢玄掌心虚虚托在闻九的胳膊下:“我扶你。”
拿别人做拐杖,换做原主,大抵不会答应,除开不想麻烦别人,姜林也怕这又是一个针对自己的恶作剧。
可谢玄的气质实在太过无害,顿了顿,黑发少年犹豫着把胳膊放在对方手上:“……谢谢。”
光看面相,谢玄的五官线条其实很凌厉,但此刻他正年少,除了眼窝略显深邃,整个人都嫩极了,像颗鲜软多汁的果子。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闻九很快原谅了对方临时加戏的行为,甚至还想背着监控偷偷咬一口。
无奈,拐杖和原主名声的加持,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着实有点多,包含上千种菜谱的机器人可以按照每个学生的口味单独出餐,闻九循着原主的习惯,点了一碗米饭,和两个清清淡淡的小炒。
没等谢玄入座,他便提高音量:“别和我坐一块。”
这一声来得突兀,不仅是谢玄,周围也有人听到,穿着校服的男生身高长相太过显眼,班长很快站了起来:“谢玄?来这吧,有空位。”
黑发少年又变成了自己一个。
有人想起哄,却顾忌那把沉甸甸的拐杖,只得小声嘀咕:“懂什么,这可是痴情人,对面的位置只有曹芸芸能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亏谢玄刚刚还帮他说话。”
难得来一次学校的梁玠却很满意,站在暗处角落,他听不清其他学生在议论什么,仅能看到少年拒绝了谢玄的接触,比他预想中还要安分。
当初接姜林回家,梁玠并未把对方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自己这辈子只对林瑶动过情,他根本不会去伽马33号星。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林瑶在主动和自己分手后,到底选了个怎样的归宿。
结果却让他很失望。
那个叫姜涛的男人,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其余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对方本就是伽马33号星的原住民,林瑶和姜涛结婚后,被家族除名,两个人便干脆在伽马33号星定居。
一开始,两人的生活虽称不上富裕,却也还算幸福,直到姜涛因为一场星盗劫掠丧命,林瑶又染上重病,情况才急转直下。
然而,在梁玠眼里,哪怕姜涛活着,林瑶也做了一个愚蠢错误的决定。
他无法理解。
像姜林这种天然基因有缺陷的孩子,哪怕流着林家的血,林家也不会认,可他却那么乖,哪怕被自己当做小猫小狗丢在别墅也不会生气,甚至还真心实意地想温暖自己、讨自己开心。
梁玠不想再重蹈林瑶的覆辙。
所以他得抽掉姜林所有的依靠,让姜林离不开自己。
手里拿着“落在家里”的通讯器,他走上前去:“姜林。”
早就注意到对方的闻九悄风悄翻了个白眼。
食堂里突然多了个常上星网首页的名人,学生之间很快响起窃窃私语,毕竟在姜林读高中的这几年,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梁玠。
僵硬地,黑发少年起身:“叔叔。”
“我来给你送东西,”亲自将装有定位芯片的通讯器系到闻九手上,梁玠淡淡,“坐。”
他的指骨很长,关节周围却因常年握刀带着薄茧,很少有和对方如此亲近的时候,黑发少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无数隐晦的打量落在身上,让他紧张极了。
偏梁玠半点不在意,还瞧了瞧闻九的餐盘:“怎么就吃这些?”
得到示意的服务机器人立刻上前,迅速列出菜单,供梁玠挑选。
没错,是梁玠。
饭桌前的闻九活像个傀儡娃娃,只能享用对方选择的食物。
以往和梁玠一块吃饭时,原主也没什么选择权,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吃干净。
顶着姜林长相的闻九觉得梁玠简直有病。
对方今天来学校,根本不是担心原主,而是为了宣示主权,取代曹芸芸的位置,满足自己受到挑衅的控制欲。
果然,等闻九拿起筷子默默吃了几口后,刚安静几秒的梁玠又开始找茬:“怎么不说话,你之前和她不是聊得很开心?”
完全不像一个父亲、或者说长辈该有的语气。
空气里的酸味几乎能蘸饺子,一直没吭声的闻九咽下米饭,忍无可忍,借着赌气的名义,抬眼,机关枪般开怼:“是,开心。”
“所以您能把人带回来吗?”
“我更想和她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梁玠:你!
闻九:我。
最近几天有点忙,加班,还要抽空陪母上买年货,更新不太稳定。
很快就放假啦,话话会尽量补回,感谢理解。
日常比心。
第百零七章 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
对上少年充满挑衅、直直望过来的眼睛, 梁玠非常确信对方在故意激怒自己。
先前也是这样,姜林一口一个曹芸芸,甚至愿意退学换对方回来, 他被气得狠了,说了些重话, 才导致后面那场意外。
想起少年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样,梁玠既想立刻把对方绑回别墅, 又怕对方再来一次鱼死网破。
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低低:“别惹我生气。”
“到底是谁在惹谁生气?”飞快地,闻九眼眶红了一圈, “你从没来过学校, 一来就是为了别人。”
“是, 我知道我是贫民窟出来的人, 总有一天要回到伽马33号星去,但我不是癞蛤蟆,也没想过吃天鹅肉。”
“我和曹芸芸不是恋爱关系,你和她的家里人完全可以放心。”
闻九话一出口, 梁玠便意识到对方或许因为网上的报道、学校里的议论误会了什么, 毕竟在此之前,姜林一直觉得曹芸芸的转学只和自己有关。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可他不介意将错就错。
装出一点隐晦的惊讶,梁玠问:“你真不喜欢她?”
闻九点点头:“嗯。”
“那确实是曹家误会了, ”细细打量了闻九几秒确认对方没撒谎, 梁玠肩头陡然松快,眼都不眨地把锅甩给别人, “我不跟你挑明, 是怕你妄自菲薄。”
“而且我也确实担心恋爱会影响你的成绩, 当医生,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顺势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对方,梁玠缓和语气:“擦擦吧,多大的人了还闹脾气。”
一旁用余光偷瞄的学生简直快看傻了,姜林习惯坐在角落,对话他们听不清,但远远瞧着,梁玠的动作神态无一不是在哄人。
说好的讨厌养子呢?这绝对比亲爹更温柔更腻歪。
“我今天来,单纯是给你送通讯器,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丝毫未提及定位芯片的事,发觉闻九态度转变的梁玠不再一味紧逼,而是微微放松绳索,以退为进。
意料之中地,少年脸上多了点愧疚:“我不喜欢被锁在屋子里……”
梁玠:“好,我知道了。”
如果有下次,他不会再做的这么明显。
从未指望梁玠真的会因自己的三言两语而悔改认错,闻九只想暂时稳住对方,让自己能继续留在学校。
法律上,梁玠仍是姜林的监护人,原主天然处于弱势,他必须想办法在保全原主名誉的前提下解除这层关系。
耐着性子陪对方吃完饭,被反向安抚的梁玠果然没再提让他回家住的事,等对方亲自把闻九送到教室,更是惊掉了一地眼镜。
“周末我会叫人来接你。”
少年的胳膊很瘦,一只手便能轻易握拢,梁玠感受着衣料下比自己稍高的体温,不自觉握紧了些:“本来想给你安排转学,但既然你和曹芸芸没什么,这里也不算伤心地。”
“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是你太小,没有对自己对其他人负责的能力,如果真的喜欢上谁,下次先告诉叔叔好吗?”
先告诉你?
让你直接把人赶走吗?
心底疯狂吐槽,闻九抽出手臂:“嗯。”
指尖贪恋温暖般虚握两下,梁玠点点头,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去吧。”
医生这个职业带来的轻微洁癖让他不喜欢肢体接触,可最近,他对姜林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例外。
是因为对方和林瑶越来越像了吗?
可他明明能分清两者的区别。
强行把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归为对养子学业的关注,他最后望了眼少年的背影,转身离开。
闻九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袖。
和刚刚对梁玠表现出乖巧不同,他这会儿好像换了一个人,再没眼力见,也能看出他眸底的厌烦。
情绪之逼真,简直让人觉得,过去两年梁玠没来开家长会,不是太忙,而是姜林不让。
没几分钟,故意落在后面的谢玄也回了教室,早已悄无声息地入侵各处监控,他当然知道梁玠和闻九在走廊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令闻九惊讶的是,这人居然没对他的计划发表任何评价,而是认真用两节晚自习写完了作业。
频频走神的某个瞬间,他甚至冒出一个极其矫情的念头:
床单也滚过了,吻也接过了,谢玄是不是对自己没兴趣了?
——他可是被梁玠擦了眼泪,还被捏着胳膊,半扶半靠地送上了楼!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直到晚自习结束,闻九也没从谢玄脸上瞧出什么猫腻。
谁料,等放学回宿舍的时候,这人又抬脚跟上了他。
确信原主在梁玠的干预下总是一个人住,闻九在宿舍楼三层停步:“又跟着我干嘛?”
长腿一迈,谢玄绕过闻九,食指贴住门锁:“顺路。”
“滴。”
本该只有原主自己有权限的房门开了。
隐约察觉到不妙的闻九有点慌。
然而,楼梯监控的笼罩范围内,他根本没可能逃,毕竟,以原主的性格,能和同龄人一样有室友,除开最开始的惊讶外,更多的应该是喜悦。
见谢玄一直撑着门、大有自己不进不罢休的势头,闻九借着演戏挣扎:“和我走得近没什么好事。”
谢玄淡然颔首:“哦。”
“所以可以进去了吗?十一点熄灯。”
咚——
脊背一凉,腿脚不利索的闻九刚进宿舍,便被人抽掉拐杖,不轻不重地抵在了门上。
自动感应灯亮起,柔和的光却被谢玄挡住大半,仗着身高的优势,他轻易将黑发少年笼罩在阴影中。
失去道具卡的辅助,用不上劲的左腿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下意识攥住谢玄的衣袖,闻九低声:“你干嘛?!”
他们现在只是刚认识几个小时的新同学,这要是被别人听到,姜林的人设就全崩了。
“有点吃醋。”
坦然且没有任何思考地,谢玄给出了回答,并且在闻九张口说话前,垂头,堵住了对方的嘴巴。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吻,干净到寻不出任何欲望,像雨天里湿漉漉的小狗,又舔又蹭,打着圈讨好。
闻九的心一下子软了。
“姜林的情况比较特殊,”做贼似的,他唇瓣染着水光,任由谢玄下巴搁在自己肩窝,小声凤,“理解一下,嗯?”
双方地位身份差距悬殊,中间还隔着十年的养育之恩,除开循序渐进、爆出梁玠对原主见不得光的心思,短时间内还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唔。”耳边传来一声不置可否的含糊气音,闻九感觉有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右腕。
昏暗中,他看不清谢玄的动作,只能感到衬衫袖口的纽扣被解开,温热的指腹贴着皮肤、摩挲着,一路向上。
万佛寺中习过武,纵然重回年少,谢玄手上仍有薄茧,仅是比以往薄了许多。
这让闻九感到了痒。
像是在把玩一块玉,又像在盘圆圆的核桃,对方摸得太细,哪怕毫无越界,他也有种将被吃拆入腹的错觉,腰肢发软,耳尖通红。
“这就是梁玠想对你做的事。”
鼻尖蹭开碍事的发梢,谢玄惩罚般地,在少年耳后不易被发现的位置咬了一口:“只是他现在还没醒悟。”
吃痛的闻九不服气反驳:“不是对我。”
是对姜林。
“都一样。”
难得见到某佛子如此不讲理的时候,闻九嘀咕:“我又不会让他得逞……”
话音刚落,闻九身后的宿舍门便被人敲响,连带着他的背跟着一起微微震动:“姜林,你和谢玄需要拿新被子吗?”
是班长。
如此一瞧,梁玠的露面确实有效,轻而易举就带来了原主渴望的同学情。
眼下这姿势显然没办法开门见人,扣住他的佛子却不放手,班长充满节奏的敲门声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闻九无奈,只得仰头,迅速在谢玄侧脸亲了一口。
“啾。”
浅而快,如小鸟轻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