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让宴城主神气起来,嚣张作态令人作呕,昨夜还特意找到宴落帆谈话,大义凛然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若不是宴落帆昨日亲眼看见有人给宴城主塞储物袋,说不准已经在骂人蠢了。
现在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中画轴介绍:“我家这儿子可是千里挑一的变异水灵根,媚骨天成,无可挑剔的鼎炉体质。”
真是开放洒脱,这是能直接说的吗?
宴落帆原本看热闹的心情只剩下六个点:“……”
那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他仰慕殷道友许久,不知可否能见上一面?”
殷辞月的拒绝完全不拖泥带水:“我已有道侣。”
这时另一个手拿画轴的人赶紧插话,面带谄媚笑意:“话不能这样说,以殷道友的天资实力,完全可以有好几个道侣,遇到那不通情理吃醋拈酸好好敲打一番便可。”
此时,宴落帆站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无语的一个脑袋能有两个大。
一旁跟过来的小丫鬟没沉住气,抱怨道:“城主怎么也不帮小郡主说句话?”
宴落帆动作停滞片刻,破罐子破摔地回应道:“怪我没送东西吧。”
当初小春的孙女完美继承了当初不清楚修士五感的小缺点,不用多说,殷辞月肯定听见并知道他过来了。
果不其然,殷辞月朝着他所在的屏风望过来,继而起身,冷冽的声线响起:“有事。”说完也不管留在中堂的人有什么反应,利落干脆地离去,不留一点面子。
宴落帆站在那儿等殷辞月过来,两人一同离去,听到宴城主在焦头烂额的稳定局面,只感觉到讽刺。
“已经放置好了?”
“嗯。”
乍一听没头没尾地对话。之前殷辞月拥有过秘境,随便放在那儿并不是麻烦事,不过这两天弄上了点伪装防止被宴城主认出,到头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以带人过去。
本来宴落帆想的是随便在路上安排个凶兽将人宰掉,结果殷辞月对自己没帮上一点忙非常不满,好几日都恹恹得这才用起麻烦的法子。
宴落帆一时兴起,指指身后的小姑娘,兴致勃勃地问道:“猜猜她是谁。”
殷辞月定神看了眼:“小春的后代。”
“这是怎么一下就能猜到的?”宴落帆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两人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中堂的嘈杂,“他也就只能神气这最后一日了。”
宴城主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结局,在临出发的前一宿激动不已,对着宴朝瑜捏造出来的古籍看个没完,想着自己该带哪些东西回来,又该如何使用,仿佛已经预想到那权势滔天的未来。
等到翌日,四人各怀心思前后到达秘境所位于的山崖底部。
除去宴城主外,其他人的脸上并无喜意,尤其是宴朝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宴城主还以为他儿子是生出了胆怯,还安抚了两句,说些大言不惭的话:“放心,父亲不会让你出事。”
宴朝瑜心情更为复杂,冷淡回了声“知道了”,期间头也没回。
等终于到达那提前安放的秘境后,宴落帆先进入了秘境,殷辞月紧随其后,而宴朝瑜则是跟在宴城主身后排在最后一个。等全部人尤其是最重要的宴城主进去后,殷辞月和宴落帆便离开了秘境。
宴朝瑜有些话要问他的父亲。
宴城主进去后没见到人,想着这是怎么回事?一扭头看见他亲生儿子吓得倒退半步,稳下心神:“怎么没见那两个人?”
宴朝瑜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你对我母亲的死可有过一点悔恨?”
宴城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得胆裂魂飞,不敢置信地摇头:“你、你竟还记得,这不可能!”
怎么能忘记?宴朝瑜没有一日不被这记忆所折磨,他当时年幼不假,但还有辨明是非的能力,他为自己对这自私自利的人还心怀希冀感到讽刺,嗤笑一声:“看来没有。”
宴城主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反应十分迅速,马上表现出追悔莫及的神情,甚至还踉跄了一下:“怎么会没有?”
他一边迅速在心中想着法子,一边继续说着谎言,“我岂有一日忘记过你母亲的死?但当时正出于万分紧急,她又是个无修为的凡人,若是留下我去阻挡,那我们一家人都不可能活下去,此为无奈之举。”
撒谎!
还在撒谎。
宴朝瑜攥紧了拳头,控制不住地发抖,明明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却要攀扯别的借口,在母亲死去的第一日便纳了小妾。
他长舒一口气:“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似曾相识吗,父亲?”
宴城主一怔,险些维持不住后悔的表情,不!他不想落得和兄长同一个结局,他还有许多未做的事,“朝瑜,朝瑜,我可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帮着旁人去对付你的父亲?父亲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做任何坏事了,给父亲一次机会可好?求求你了,朝瑜……”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见宴朝瑜神情冷淡,瘫坐在地喃喃道:“我可是你的父亲。”
“从你杀死我母亲那一日起,便不是了。”
宴朝瑜说完后转身离去,还能听到宴城主临终前的嘶吼:
“我有什么错?!我可是一城城主,那个贱妇凭什么不让我纳妾?宴场域和我争夺城主之位,他那么无能,凭什么跟我比?他更该死……”
剩下的话已经无法听见,宴朝瑜出现在秘境之外。
殷辞月随之驱动秘境,让其中的凶兽行动起来。
而宴落帆在犹豫片刻后,“他有说些什么吗?”
宴朝瑜垂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死不悔改。”
不惜片刻秘境内重新归于平静,宴城主永远留在了里面,和他的贪婪一同葬身凶兽之口,赎不清满身的罪孽。
但是,在外面站得好好的宴落帆突然捂住胸口,因忍受不住心脏的抽痛差点瘫坐在地,不过被殷辞月给及时抱住,“阿宴?”
宴落帆现在疼的不只是胸口了,还有头,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胸口前浮现出的法阵,一些未曾接收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
哦,原来他穿越的时机并非记忆中从池塘内爬出来的那一段,而是刚出生便过来了。
他以小乞丐的身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后来有一日宴朝瑜找到了他,给出男扮女装的建议,他不想回到城主府更不想掺和进未来会发生的剧情,但是冬日实在太冷,和他互为依靠的另一个小乞丐也不见了……
好冷,他浑身都是红疹,在被冻伤后演变为溃烂。
就算让宴朝瑜给他一些灵石就此离开,这么小的年纪也会被很快夺走,无法生存。
清楚这一点的他终于还是接受了命运。
可是,他注定无法拥有安宁的生活,那日掉入池塘九死一生并非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你当城主
毕竟小说中郾城郡主这个主角未婚妻的角色, “她”和宴城主实为一丘之貉,对香于其背后的血海深仇并未花费笔墨来进行描写,宴落帆也就是被认回时从宴朝瑜嘴中听说了一些, 真正面对这份丑恶是在十五岁。
他那日刚被逼着学完琵琶, 本是想告诉宴城主那师傅不称职, 却无意间听到宴城主正在与人谈论当年的事,弑父杀母……
宴落帆当即转身离开, 可当时修为尚浅的他发出的动静,怎么能被正经修士给忽略?里面的人开门追赶,而他因慌忙躲闪而落水, 正当宴城主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时, 宴朝瑜路过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宴城主就算再差劲,也想在亲生儿子面前保留几分颜面,他干脆使用了忘归咒法, 让宴落帆将一切都忘却。
不过作为穿越者的宴落帆只忘记了前十几年的记忆,对原世界还记得清晰,所以才会搞出以为刚穿越的乌龙。
那忘归咒法在施法者死后自动解除——
宴落帆看到胸前浮空出现的阵法如同破碎的玻璃,在分崩离析后消失不见, 他有些脱力,脑袋中更是一团乱麻, 但还是安抚身侧的殷辞月:“没事, 只是解除了术法。”
“他竟也对你用了忘归。”
宴朝瑜都生不出更为失望的情绪了。
在进入临谷峪之前宴城主一直是他眼中的完美父亲, 可是在一次意外中他中了敌人施的术法, 在解除过程中碰巧祛除了“忘归”,他也由此记起有关他母亲之死的真相。
宴朝瑜往秘境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冷冰冰地吐出话语:“死不足惜。”
宴城主的死都不足以抵过那些错误。
宴落帆现在心情复杂, 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恢复了十多年记忆,他一时间难以继续将自己从这个世界摘出,置之度外,因为这就是他的人生,不是顶替谁,扮演谁。
说来也奇怪,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将近一百三十年,不过十几年记忆而已却足够颠覆以往认知。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不是什么根据剧情来行动的傀儡,就像小春的死去,仅仅是按照各自的人生过活。
宴落帆看向自己的手,然后慢慢攥紧,依旧恍惚茫然:“我、我就是……”
剩下的话被吞回去,他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又难免纠结,回到原世界这种事还有没有必要。
如果根据时间跨度去评断,他在现代世界其实不过二十年,在这个修真界却实打实待了一百多年;根据情感去推断,他现代那边的家一团乱麻,简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在这边有待他亲善的兄长,有道侣,还有师父和朋友;就算是用成就什么的,虽然他的绘画作品以及连载漫画也算受欢迎,但是!
想想回去还要填坑是真心痛苦,剧情什么的都忘光了。
留在这里蛮好,逍遥且自在。
回到原世界的法子就随缘,找不到就算了。
这时殷辞月用神识检查完了宴落帆的身体,确认毫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但还需要多问一句:“阿宴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宴落帆晃晃脑袋:“没有。”
不过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他在想了想后打个商量:“就你在我没死之前修炼能不能别太刻苦?就普通刻苦就行。”
殷辞月不喜欢听这些,所以没说话。
宴落帆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待在一起的日子能更长一些。”
殷辞月眨眨眼睛,似是惊讶于听到这话,他含着迟疑反问:“阿宴舍不得我?”
宴落帆:“……那不然?”总那么直白其实也蛮让人脸热的。
也不多说,若是根据原文剧情来,殷辞月飞升也就这二三十年的事了,在他不打算离开的基础上看待的话属实有点快。他都想好了,在殷辞月飞升后就到凡间界玩上几圈,说不准还能混个国师当一当,给成神的殷辞月塑金身弄信徒什么的,也不至于会无聊。
宴朝瑜看见眼前两人正在“打情骂俏”,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想起临谷峪堆积如山的公事,“我先回去了,至于郾城就落落看着办好了。”
哎?别啊!
可宴落帆刚打算开口阻止,宴朝瑜已经乘上飞剑消失于原地。
“这可该怎么办?”
他傻眼。
现如今郾城只能用烂摊子来形容,一团乱麻,剪都找不到能剪的地方,处处都是崩坏和漏洞,只剩下表面那一点光鲜。
认清现状的宴落帆看向自家道侣,在眨眨眼后询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去给人家当‘镇国神兽’拉拢点支持。”
殷辞月:“……或许?”
宴落帆当即后退一步:“我开玩笑,你别认真。”
接下来便是朴实无华的工作时间,因为作为金丹期修士其实并没有睡眠吃饭这种基础诉求,所以处理起事情是现实意义上的夜以继日,一低头再一抬头便是黑夜了,再一眨眼又成了白天。
宴落帆如此忙碌,殷辞月也没闲着,同样在帮忙。
“怎么会有人喜欢给自己找罪受?”
对宴城主可以说是有一万个不理解了。
小春的孙女小翠端着茶水过来,见自家新主子正焦头烂额,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时刚好看到竹简,提醒道:“郡、城主,安城素来与我们交恶,这才肯定是憋着坏过来的,还是要警惕小心些。”
宴落帆脑袋昏昏沉沉,听完后赶紧点头,将刚才的批准改为拒绝,顺便道谢:“多亏你了,我对郾城其实不够了解很容易出岔子。”
小翠抿着嘴笑,“这是奴婢该做的。”
宴落帆打了个哈欠,觉得竹简上规整的字全都化作了蝌蚪文,这些东西都太为难人了,他都没个概念,只好追问:“陈王说要买我们郾城的炷玉,你觉得该同意吗?”
小翠仔细一想,点头答道:“陈王不是第一次买了,是信得过的。”
接下来宴落帆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小翠都很认真地回答还进行了十分认真的解释,只能用事无巨细来形容,周到万分。
到最后宴落帆看了眼旁边半人高未处理的竹简,他偏过头去,语重心长地喊道:“小翠啊。”
殷辞月抬眼看了他一眼。
不过宴落帆沉浸在找到下家的快乐,眉眼弯弯继续说道:“感觉你在这方面还蛮有天赋的,很厉害也很适合。”
小翠一头雾水,不过她也能听出这是受到了赏识:“我会全力协助城主的。”
“不。”宴落帆可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自古以来就有退位让贤这种优良传统吗?让更有能力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他都想象到之后的轻松生活了,“你当城主怎么样?”
小翠一整个愣住,连惶恐都被迷惘所替代。
饶是她听祖母说过这位“郡主”思维跳脱,对这番话也实在无法理解,从未听说过让一个小丫鬟随便继位城主的,“我听错了什么,城主你能再说一遍吗?”
宴落帆耐心地重复一遍:“你来当城主。”
担心小翠不愿接手这烂摊子,他急忙补充,“若是有什么麻烦事你尽管找我,缺灵石的话我给你一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