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燎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他点的是黑咖啡, 而且没有加糖,虽然味道苦但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平静地打断曾栀柔的激动,他说道:“我当时看到你跟陆昌黎搂在一起了。”
他又不屑地冷哼一声, 语气轻蔑:“一个女人,跟一个有夫之妇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你跟我说那个女人不想当三,可能只是情不自禁……”
他顿了顿,轻声反问:“你信?”
他又偏头看着楚修原,问道:“你信吗?”
楚修原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知全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这件事情。
“搂搂抱抱?”曾栀柔也有点意外,反问了一句。
“怎么?忘了?”陆星燎切了一句,“那曾老师还真的是贵人多忘事。”
曾栀柔没有理会陆星燎的阴阳怪气,还真的就努力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秀气的眉已经快拧成一团了,就在陆星燎要忍不住打断她告诉她不要装样子的时候,她终于想了起来,抬起头来,盯着陆星燎,缓缓开口:“当时我工作上碰到了点事情,学生家长咄咄逼人,学校方面又不作为,不愿相信我,差点都要把我开除了,所以我心情特别不好,正好你爸爸来学校看我,我那段时间憋了太多的委屈没人可说。”
她轻笑了一下,语气更轻了:“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情不自禁。我从十八岁开始就跟你爸爸在一起了,后来你爸爸为了前途,跟你妈妈结婚了,但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爸爸,一直到现在,我心里也只有他,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男人。工作上的事情让我委屈得要命,见到你爸爸之后,我没忍住跟他诉说自己的苦闷与委屈,说着说着我便哭了,当时我情绪比较激动,他就过来抱抱我,试图安慰我。”
曾栀柔看着陆星燎,认真地问道:“小星,你也是alpha,我想问你,如果你看到你喜欢的Omega在你面前掉眼泪,你能忍住不抱他、不安慰他吗?这种情不自禁,你真的不能理解吗?”
此言一出,陆星燎和楚修原都很不自在地各自与对方分开了一点,眼睛到处瞟,就是不看对方的方向。
陆星燎此刻已经忍不住在脑子里脑补楚修原在自己哭的样子,他想如果不是自己把他给欺负哭的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会心疼得要命的,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囫囵喝了一大口黑咖啡。
曾栀柔也没等陆星燎开口回答自己,因为她知道陆星燎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了,便继续说道:“而且,当时他只是抱了我一下,后面我情绪缓过来之后,理智也告诉我不能这么做,我就推开了他,并且告诉他,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后来我也做到了,几个月内,就算他再来学校找我,我都坚决不见他,我知道只要看到他,我就一定会再次沉沦,我不能做坏人姻缘的事情,所以我只能狠心一点,坚定地不和他见面。”
陆星燎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会儿他爸爸很久都没有去过英才了,不过……
回忆让他心里越来越难受,他按下喉间的酸涩,抬眼问曾栀柔:“你知道那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曾栀柔没说话,回以疑惑的眼神,但直觉告诉她,就是那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让陆星燎如此恨她。
“我妈怀孕了,但是发现了陆昌黎和你的事情,导致小产,最后得了抑郁症,自杀了,”陆星燎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割开他昔日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曾栀柔久久没有说话,听着陆星燎说的话,代入一下对方本人,她突然能够明白为何陆星燎总是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了,因为换做她是陆星燎的话,她也会觉得是对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偏偏陆星燎又加了一句:“我妈走后没多久,陆昌黎就把你娶了回家。”
曾栀柔眼眶瞬间红了,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昌黎当时没跟我说这么多,他跟我只是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走了大半年,希望后半辈子能跟我在一起。我其实一开始是拒绝他的。”
这点倒是让陆星燎感到意外:“为什么?”
按照曾栀柔前面所说,她一直很中意陆昌黎,对方正好结束了上一段婚姻并邀请她参与他的下半辈子,给法律认可的身份,怎么还会拒绝。
“我承认,昌黎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很开心,真的,我从十八岁就喜欢他了,喜欢了快二十年,可以成为他合法的妻子,我怎么会不高兴,但是……”曾栀柔垂眸,神色是难掩的难过,“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你们也知道的,我根本不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不论alpha的信息素有多霸道,我根本就闻不到。”
楚修原与陆星燎对视一眼,问道:“曾老师,这可能是你的隐私,我们不会强求你告诉我们,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们一定……”
曾栀柔温柔且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她抬起头来,冲着对面的两位少年勉强一笑,“都是年轻时候做的傻事了。”
她看着陆星燎,说道:“那时候昌黎告诉我,他要跟你的妈妈结婚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身上有一门亲事,他最终会跟别的Omega组建家庭,是我一直在麻痹自己,选择性地忽视这个问题,总觉得眼前的我跟昌黎如此幸福,就会一直幸福下去,但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也想过劝陆昌黎退掉那门亲事,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但我太了解昌黎了,他是一个为了事业可以牺牲很多的人,与你妈妈结婚可以给他的事业带来很多的利益与好处,但是我也心存一丝侥幸,心想如果被牺牲掉的是我们的幸福,他会不会心软?”
陆星燎闻言,轻蔑地哼了一声:“如果他会心软,那他就不是陆昌黎了。”
曾栀柔苦苦地笑了笑,艰难地开口:“所以,当时我也在心里打赌,跟我自己打赌,赌注也是我,我在赌他会不会主动跟我说,他愿意放弃与你妈妈的婚事,愿意牺牲掉一部分事业,就是为了跟我白头偕老。”
“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主动跟我说这些,却等到了他跟我提分手,告诉我他要去履行与你妈妈的婚约。”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家庭出来的孩子,只是来自一个普通家庭,但从小因为漂亮,再加上信息素很纯,栀子花香的顶级Omega,从分化后追求她的alpha就不少,所以也是一个有着自己骄傲的人,当初陆昌黎提出分手的时候,她并没有跟其他Omega一样,哭哭啼啼的或者寻死觅活之类的,她只是平静地点头,然后背着全世界独自消沉。
她继续说道:“分手后,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旅行,不得不说人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真的会心胸和视界都开阔很多,我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情,回来后我就去了医院,请求医生给我开了很多抑制剂,我决定这辈子都靠抑制剂生活了,我不能只看到爱情,我要在工作中寻找自己的价值。但那种抑制剂,用久了之后会有后遗症。”
楚修原一听,就觉得这抑制剂似曾相识,问道:“是那种加强版的抑制剂吗?”他说着,从手机相册里找到了之前自己用的那种抑制剂的照片,自从陆星燎给他临时标记之后,他便不再用这种东西了。
曾栀柔大为震惊,问楚修原:“你也是顶级Omega?信息素纯度多少?”
楚修原平静地点点头:“100%。”
“这种抑制剂你不能再用了,”曾栀柔突然很严肃地说道,“起初,它的副作用只是让你记忆力下降,别说你马上要参加高考了,就是你不用考试了,这种抑制剂也不能再用了,后面用得越久,它甚至会……”
“会怎么样?”陆星燎紧张地问道,他不知道长久使用的副作用是什么,只是有点后怕似的担心楚修原。
“完全抑制住你的腺.体,”曾栀柔说道,“到时候你依然还是一个Omega,但是已经不会释放信息素了,也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看起来与普通beta无异,可又是会有发热期。”
“别的Omega发热期可以通过抑制剂或者与自己的alpha结.合来度过,但在这种抑制剂的副作用影响下,你只能自己在医院通过挂吊瓶硬抗过去,整个人会非常的难受,很受罪。每一次的发热期,就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曾栀柔说完后,又对楚修原强调了一遍:“你千万不能再用那种抑制剂了,我并不歧视Omega,因为我本身也是Omega,但正因为我能感同身受,所以我明白Omega是很不容易的,身为Omega本来就要承受alpha和beta所不能体会到的身体上遭遇的痛苦,身为顶级Omega更是如此。”
陆星燎闻言,也是很心疼楚修原,他忍不住抬眼看着身边的少年,楚修原接收到了对方的信号,点头:“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用那种抑制剂了。”
陆星燎这才放心下来,便来琢磨刚才曾栀柔所说的话,问道:“也是因为这个抑制剂的副作用,所以你无法被alpha永久标记?”
按照曾栀柔所说,那种抑制剂的副作用会让Omega无法释放信息素,也无法接受到alpha的信息素,而alpha要永久Omega的前提是要撞开生殖腔,但没有信息素的作用,Omega是无法打开生殖腔的。
曾栀柔点点头:“是的,所以虽然我与你爸爸结婚这么多年了,但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永久标记过我,”她叹了口气,“虽然每次的发热期我都很难受,可如果时间能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陆星燎:“……”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家里发生的一切,并不能怪在曾栀柔身上,毕竟与陆昌黎的重逢,也不是她一手策划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那个父亲。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你的腺.体被再次打开?”楚修原问道,“让你回到过去,成为一个正常的Omega?”
曾栀柔沉吟了一会儿,看着陆星燎,回答道:“也不是没有,需要顶级alpha腺.体的提取液,冲开我被抑制的腺.体。”
陆星燎沉默了半晌,突然就想起了自己18岁生日那天被陆昌黎抓去医院的事情,他看向曾栀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顶级alpha。”
第57章
“小星, 你问下小原到哪里了,差不多马上要开饭了,”曾栀柔站在陆星燎的卧室门口说道,自从梁怀志事件之后, 陆星燎和曾栀柔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他甚至主动要求搬回来住,这让曾栀柔很开心, 虽然梁怀志事件本是不幸的事情, 但到底还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
不过虽然陆星燎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但她还是觉得不能太过分了, 得保持合适的距离, 这样两人之间的相处才会更加的让两人舒适, 所以她也没有不经过对方的同意直接进陆星燎的卧室, 而是站在门口说话。
陆星燎闻言, 迅速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嘴上应和着:“哦,我来问一下。”
如果曾栀柔此刻就站在他身后的话, 一定会看清楚对方正在网上检索关于“腺.体提取液手术”的相关信息。
陆昌黎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陆星燎和曾栀柔前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所以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为何会缓和, 他也曾试图分别问过二人此时,但那两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只是打马虎眼,就是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也就懒得去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毕竟如今家庭和睦、他的儿子和现任妻子相处还算不错, 也就没必要去细究,只管享受这种好的家庭氛围就行了。
他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操劳了半辈子,为了所谓的商业版图几乎是不眠不休,一度放弃了自己的家庭。等年龄大了才知道,所谓的“大老板”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人这一辈子所求,不过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生意场上为了利益而凑成饭局的那些推杯换盏,终究是敌不过平平淡淡生活中的一碗热汤。
这要是以前,即便是元宵节,他也会在公司先工作到很晚再回来,现在他想明白了,今年的元宵佳节就待在家里跟老婆孩子一块儿过。陆昌黎起身想去厨房帮曾栀柔,只是手才刚碰到对方的身体,便被对方轻巧地躲开了。
陆昌黎脸上一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曾栀柔跟儿子的关系破冰了,但跟自己的关系却冷淡了不少,每次想碰一下她,对方不是说累了就是说还有事情要忙。
“别被孩子看到了,影响不太好,”曾栀柔说完便掠过对方径直端着一盘菜去了饭厅。
陆昌黎看着妻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可能对方真的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吧,毕竟她是老师,老师的羞耻心都比较高,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跟自己的丈夫卿卿我我也正常,所以他盘算着是不是等陆星燎开学了,他跟曾栀柔才能多温存会儿。
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景阳二中开学了。
十五分钟后,陆家的门铃响了,楚修原拎着伴手礼站在了门口,曾栀柔一边说着“下次不要破费了,直接来吃饭就行”,一边将人热情地迎了进来。
今天是元宵佳节,曾栀柔早几天前就跟陆星燎说好了,等正月十五这天叫楚修原和楚曦念兄妹俩来家里一起吃饭,毕竟元宵节是个团圆的日子,楚家也没有父母双亲了,只有一对兄妹,干脆就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