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火锅可不便宜,他一直没舍得去吃,正好这会儿提出来。
沈诚润听着听着,就察觉出不对劲,沈诚然的火锅店可就北大街上。小家伙没日日白忙乎,名声倒是打响了。
“没问题,那就那家。”沈诚润心想正好沈诚然让他介绍朋友去吃,他还一直没兑现呢。
康图立刻笑了,工作人员们显然也听说过那家,跟着兴奋地眼神对视。
沈诚润抬脚步上二楼最里间房,柏铭扬已经发到最后一位老画师陈葛。
陈葛比康图还早来几日,也算是连环图画报的元老,如今每月也能拿到二十几块大洋。虽然比康图少将近一半,但是整体对比也不算少了,康图毕竟有自己的想法,能自己创作原创,又勤劳,有时间就画画。
沈诚润对所有员工,特别是图画师态度非常亲切,从不摆架子,对陈葛含笑道:“陈老一会儿也别走了,我请客咱们都去尝尝北街那家最近新开的火锅,算作庆祝。”
陈葛明显意动,可是纠结几秒后还是拒绝道:“算了,我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人有事,沈诚润自然不会强求,就带着其余员工一起走了。临走之时,还在报馆翻了翻,除了自家留的版底,剩下其余都卷了拿走。
柏铭扬问道:“诚润,你拿这些干什么?”
沈诚润道:“给慈幼院的孩子们送去,那边的孩子如今也在学习,正好还能督促他们认字。对了,我还得管不干胶场那边要些换装不干胶,等到时候同人物卡片作为奖励一同发给学习好的孩子。”
邵宏骏拍下脑门,“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和铭扬都把这事忘了。”
“你们这边报馆忙,要是有时间,抽个周日可以给孩子讲讲你们办报馆的事情,还可以启发孩子们对做生意的兴趣。”
“好。”邵宏骏和柏铭扬一口答应,“到时候我问问咱们报馆的画师有没有愿意的,若是有可以抽时间去慈幼院教孩子们画画,工钱算咱们报馆的。”
“行。”
一行人坐黄包车浩浩荡荡去了北街,远远的火锅店门口的伙计就看见他们,高兴地冲店里的掌柜喊道:“来了,来了,又来好多人,我大致看着得有二十几个。”
掌柜又高兴又忧愁,“这可怎么办,咱们店里没桌了,这还有客人排队等着呢。”
这么多客人若是等不及走了,可就损失了一大笔,掌柜舍不得。他实在想不出办法,赶紧去找东家。
他的东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八九岁的样子,灵活的穿梭在客人们中间,端茶倒水,手脚麻利得不行。
“外头又来了一伙客人,瞅着至少就有二十人,如今咱们没桌了,这可怎么办?”掌柜着急问道。
这小孩就是沈诚然,他眨巴眨巴眼睛,道:“不能让他们跑了,我去接待,实在不行跟他们说打折,饭后每人送一张贵宾卡。”总之这么多客人,都是潜在的客源,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沈诚然把手中的长嘴壶交给别的伙计,自己灵巧的滑出去。
有客人听见二人对话,笑着打趣掌柜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你家儿子拿主意?不行啊你。”
掌柜赶紧摆手,“莫说笑,莫说笑,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养出这么好的儿子,这是我家东家。”
掌柜是沈诚润和沈诚然一起招聘来的,沈诚润说是不管沈诚然的生意,可真能一点不管吗?他聘了这掌柜,私底下就派人把掌柜的家世调查的一清二楚。更是有意无意透露了自己是沈氏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甚至把叶懿搬出来,也没说别的,就是请叶懿他们来吃过饭。
那掌柜本来见沈诚润不管事,店里只有沈诚然一个小孩子经管,还以为能一手遮天,结果发现这孩子背景这么硬,顿时什么心思都歇了。
“什么,东家?”客人惊叫道:“掌柜,你说错了,是东家的孩子吧?”
“不不不。”掌柜摇头,“就是东家。”
客人感慨道:“这是谁家的少爷,家里可真有钱,拿出这么多钱给个孩子祸害可真行。”
掌柜只是摆手,不敢多透露一星半点沈诚然的身世。
沈诚然出来就发现来人是他哥,带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顿时小脸上眉开眼笑。
甚至主动为他们推门,热情招呼道:“哥、柏哥、邵哥、康哥……快快进来。”
沈诚然也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年纪小的就叫哥,大的就叫叔,小嘴巴甜的呢。
柏铭扬和邵宏骏都被他热情的样子吓到了,偷偷对沈诚润道:“你弟这锻炼得太可以了,完全一个做生意老油条的样子了。还记得,报馆那会儿刚开办,你带你弟弟来学习管理经验的时候,诚然还是很内向的一个孩子,不怎么爱说话,腼腆得很。现在变得……”
沈诚润笑,“这的生意都是他自己在打理,成熟些应该的。”
“你也放心。”柏铭扬道。
沈诚然已经吩咐人去隔壁借凳子给他们坐着等。沈诚润看了眼道:“你直接借几张桌子,我们就坐在外面,这会儿天气暖和,在外面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沈诚然答应着就带人去借桌凳,沈诚润可没动,就跟同事们一起唠嗑。
不大一会桌子借回来,就在外面摆了几桌,别的正在排队的客人看见这幕吵着沈诚然可不能因为熟人就给插队。
沈诚然现在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道:“咱家店里是真没座位了,是这几位客人提出来要在外面吃,我这才借了桌椅回来。”
排队的客人早就等的不耐烦,若不是这家店味道实在好,等这么长时间早就走了,“我们也可以在外面吃。”
“那我立刻就去借桌子。”沈诚然道:“只不过这个想法到底是这些客人想出来的,要不我也想不到,不能人家想出的主意,最后自己没用上,那我这不成了过河拆桥,这成什么人了。这样吧,我给大家打九折,有咱们贵宾卡的,再多打一折。”
这些客人被沈诚润这么好言好语一说,又得到了实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个客人道:“小孩怪会做生意。”
沈诚然顿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柏铭扬冲沈诚润竖起大拇指,“你们家这基因绝了,你就够会做生意了,你弟这么大点又这么会。我这么大的时候,还玩泥巴了。”
沈诚润呵呵笑,睨着柏铭扬的表情没有傲娇,就好像一只被夸了的小猫咪,得瑟的翘尾巴。
柏铭扬和邵宏骏顿时扑上去和沈诚润闹成一团。
沈诚润叫了酒让众人放开喝,他自己没喝,就怕众人喝醉没个主事的。
果然,桌上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康图大着舌头道:“沈,沈先森,我敬你,一,波酒。要不是你,我还还郁郁不得志。以后我就跟着你混着,甭管什么乌虚什么报挖我,我也不走。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沈诚润捂着额头,“倒也不必如此吧。”
“就,就得这样。”
柏铭扬也搂着沈诚润,嘻嘻傻笑,“嘻嘻,你不知道,嘻嘻,我家老头子迷集卡迷得买了好多盲盒也集不到诸葛亮。我手中有,我就不给他,谁让他当初都不听我说话,我都告诉他,我办的报纸的名字,他根本不入心,转瞬就忘。
现在我偏不告诉他,就让他着急。
前几天我还给我娘拿回去几张红楼的稀缺人物卡片,我娘乐得偷偷给我塞钱。就不给我爹,等到时候再让他知道就是我办的,哈哈哈,想到他气得翘胡子的表情我就想笑。哈哈哈……”
待到他们这一桌结束,已经十一点了,其他客人都散了。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钱,沈诚润可不放心他们自己走,就让店里伙计挨个送人,甚至把沈诚然的保镖派出去送柏铭扬邵宏骏他们。
送人回去,沈诚润和沈诚然身上都一身酒味,洗过澡方睡下。
到了第二日,沈诚润三人正练武,就有报馆工作人员跑来,“沈先生你快去看看吧,陈先生的夫人找来了,哭天抢地。我去找柏先生和邵先生,可他们昨晚喝太多,都叫不醒。现在报馆里没个主事的,乱糟糟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8章
沈诚润赶紧换了衣服, 带上武威和另外两个保镖就往报馆赶去。不带保镖不行,他怕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他自己一个镇不住场子。保镖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 就是不出手, 往那里一站都唬人。
“诚润,我跟你一起去。”沈清雅听见动静,跟着教她练武的武常娟从二楼下来。
“哥,我也去。”沈诚然也道。
沈诚润不觉得他们跟着添乱, 相反事情经历得多了,真到自己身上才有个冷静的判断,否则很容易麻爪。家里的诚然也好, 清雅也罢, 沈诚润都不想养成城堡里的单纯公主和王子,而是想他们长成乱世能逍遥,盛世可富贵的人。
“好,你们都跟我一起去。”沈诚润出门就叫了黄包车,黄包车夫知道他们着急,两条腿跑得飞快。
可还是慢,对比汽车的速度慢太多了。
沈诚润道:“家里得买车了。”
沈诚然就坐在沈诚润身旁,听见也没什么反应。反正他是舍不得买车, 他哥自己赚到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是不买, 他所有钱都藏在家里, 银行他都不放心。
紧赶慢赶可算到了报馆, 车夫累得一头汗,气喘吁吁的正用毛巾擦汗呢。
“辛苦你了。”沈诚润多给了每个车夫一角钱, 这下这些车夫也不觉得辛苦了, 高高兴兴对沈诚润鞠躬道谢。
沈诚润抬脚往报馆走去, 大早上的报馆堵了一门口的人,有看热闹的,还有前来拿报纸等着卖的报童们。现在都堵在门口,想进的人进不去,想出的人出不来。
沈诚润想着带保镖来对了,吩咐道:“让他们都散开,把门口让出来,不管出什么事情,家里的生意还得做呢。”
“是。”保镖应着,双眼四处张望,各自找了棍棒,带头的大喝一声,“都tm的堵在报馆门口干什么呢,赶紧给老子滚开,别tm惹老子的眼,打到你们身上!”
这些保镖别看平时在沈诚润跟前憨厚老实,实则哪个身上没匪气。跟过叶懿的人,可不会是什么善茬子。
看热闹的什么人都有,自然有那平时混不吝的,好好看个热闹而已凭白找一身骂,心里肯定不服气,正憋着劲想骂回去。回头就看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那高头大马的个子,两个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衣服都撑起来。手上拎着胳膊粗的棒子,满脸凶光,好似看谁不顺眼一棒子就能敲死个人。顿时都吓的做鸟兽散,再想看热闹的都躲得远远的,大不了隔了一条街遥望,这下总可以了吧。
不过一分钟,报馆门口就透亮了。这下沈诚润也看清报馆门口地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双眼紧闭,一个衣裳破烂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
管事看见沈诚润,赶紧跑过来解释眼前的情况,“这位夫人是陈葛的太太,今个一早就抱着孩子堵在门口找陈葛。我说陈葛没来呢,她就在路上,在报馆门口,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扑通就又给我跪下了。求我帮她找陈葛,又管我借钱给孩子看病。”
管事也闹挺,这不倒霉催的,本来没他什么事情,这么一闹,他惹一身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这女子怎么样了,惹上风流债了呢。
管事苦着脸道:“陈葛那么大一个人,腿长在他身上,他自己媳妇都不知道人去哪了,我上哪里去给她找?再者说,我也没见过陈葛媳妇,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妇人有没有说谎。毕竟陈葛现在一个月有二十几个大洋拿,他衣服孩子再怎样都不至于穿成这样吧。”
沈诚润点头,明白管事的意思,天底下苦人多了,总不能谁哭一哭跪一跪就掏银子吧。那样的话自家日子过不过了!
那妇人看见沈诚润猜出他是主事,又过来给他磕头,“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丈夫就是你们这里图画师陈葛,你们帮我找找他,我实在找不到他了,我孩子病了,我没钱给,大夫不给他看病,呜呜呜……”
沈诚润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事关人命,他其实应该先送孩子看病,然后再解决问题。可问题就是这妇人闹得这样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能那么解决。若是真那样做了,以后有样学样的可不少。
这年头缺什么都不缺穷人,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谁家孩子生病没钱就来报馆闹一闹,孩子就能得救,那就闹一闹又能怎样。
至于以后,孩子救过来了,银子借到手了,有没有钱还,口中丈夫真假都无所谓了。这点小事就是报官都没用,涉案金额太小,构不成什么诈骗,至多人给关几天就放出来。关几天就能救自己孩子或者亲人一命,就问这事轮到你身上你干不干,豁不豁得出去这个脸面。
恐怕几乎所有人都能豁出去这个脸面,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涉及到亲人的性命。所以这事必须得慎重处理,一旦处理不好,这报馆就别开了,以后日日开门就处理这些事吧。
这些妇人有可能情急之下没考虑到,亲儿子生病急晕了头,什么都考虑不周全不是没可能。也可能是想到了,但是没办法,走投无路。
总之不管哪种,沈诚润此刻都得慎重对待。
沈诚润脸上总是挂着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了,他也没提孩子的事情,冷冷地望着女人,“你要找你丈夫就去找,我们这里是报馆,你丈夫那么大个人双腿健全,我们还能栓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