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刘向晨自认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何况他心里是真的这么希望的。
原本这个愿望很容易就能实现,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因为小伙伴总有一天会搬到县城去,而他就只能留在村子里。
何友良叹了一口气:“这半年我先是去县城当了伙计, 随后又拜了师, 最后成了管事,管着手底下的几号人,这里面的艰辛暂且不提,但终究有所收获,让我明白这世界不光只有地里粮食山里柴火,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刘向晨捏着花生沉默不语。
“向晨,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不想让他再像我一样, 十五岁了才开始学本事, 才发现自己也能变成一个有用的人。”他看着刘向晨, 说着他早就打听好了的事:“县城里有位先生开的私塾, 可以教八九岁的孩子识文断字。”
即使刘向晨早有预料,但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 他抽了抽鼻子, 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挺好的, 以后你搬到县城里去,你的孩子就能去那上学了。”
“不是我,是我们。”何友良问他: "难道你不想你的孩子以后去私塾上学吗?”
刘向晨自嘲的笑了笑: "我哪有那个本事?”
这不是何友良想听到的答案,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你想吗?”
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刘向晨手里的花生被他捏开了,他顿了一下,顺着开的地方剥花生:“我想又有什么用?”
何友良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他本就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再加上在外面历练了小半年,越发不行如色了: "想,就来酒楼当伙计。”
刘向晨往嘴里塞花生的动作一 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
何友良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再重复,而是说: “我师父说,饭店明年还有招伙计,我虽然不能决定招谁,但是我想如果先把那些东西教给你的话,你被选上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你说真的?”刘向晨送到嘴边的花生都来不及吃了,他抓着何友良的胳膊,有些激动的道:“我真的能去你们酒楼当伙计?跟你们一起去县城?”
“只是有可能,”何友良没把话说死。
刘向晨激动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何友良对他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继续坐在那吃花生,等他自己冷静下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刘向晨有些担忧的走过来:“你说把那些东西交给我,会不会让你师傅他们不高兴,别到时候害的你也丢了活计。”
“不会,”何友良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他们巴不得能都培养几个好手出来。”
这也是何友良自己当了管事之后才体会到的。
刘向晨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晃啊晃: ”那你一定要教我啊。”
小伙伴终于回来了,何友良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也勾了起来:“没问题,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刘向晨闻言立刻停下了蹭腿的动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何友良气鼓鼓的道:“好哇,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当我爹!”
果然小伙伴的想法还是这么跳脱,让他叫声师父,他就能直接跳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直接就变成了叫爹。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友良实在没忍住。
刘向晨恼羞成怒,立刻扑上去挠他。
厨房里,听见两个男孩的打闹声,婆媳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带着笑意。
今天是过年,按照习俗,大家都是要在自己家里跟家人一起过的,何友良跟刘向晨笑闹了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没走几步刘向晨的娘就提着一个箩筐追了出来:“友良这个你拿着,以后常来玩啊。”
“我知道了,谢谢婶儿。”何友良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刘向晨道:“娘你回去忙吧,我送友良一段。”
“行,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两人往何友良家走,路过一个小池塘,池塘只有外边这一圈结了冰,不厚。此时正有几个小孩往里面扔鞭炮,扔到近了,就留在冰面上,把冰面炸出了一个小白点。扔远一些就能扔到水里,炸出一片水花。
刘向晨嘲笑道:“小屁孩儿胆子就是小,扔这么早鞭炮都湿了,怎么响?”
几个小孩玩的高兴,没人在意路过到两个大孩子,也没有人听到他们俩说话。
只有何友良听见了,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你胆子大,捏着鞭炮不知道放。”
小孩玩的鞭炮是把一整串的鞭炮拆开,一个一个的放,刘向晨第一次玩的时候,直接吓蒙了,捏在手里不敢动,还好他太紧张根本没把引子点燃,不然手都得炸掉了。
刘向晨一听就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刚准备抖一件他的丑事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然后他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差点掉进池塘里,好玄才稳住。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兔崽子,大过年的,你跑我家里偷东西,等我抓到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向晨连忙往旁边让了让,生怕自己再被撞下去。
男人从他身边跑过,刘向晨才重新回到路上。
何友良没有被撞到,所以他看清了第一个人的样子,更加疑惑了:“那不是陶小宝吗?他怎么跑去偷东西了?”
刘向晨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他现在学着跟他爹一个德行了。”
“陶大光?”何友良突然想起来:“上次听说他腿被打断了,治好了吗?”
“治什么呀,他家的钱全被他赌博喝花酒喝完了,哪有钱给他治腿呀?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既然说起了这个,刘向晨的八卦之魂就藏不住了:“村里人都说他的腿是因为在县城里跟别人抢姑娘被人打断的,你在县城住了这么久,有听到什么风声吗?是不是这样的呀?”
何友良摇头:“没听说。”
“唉,”刘向晨没得到更深的八卦,有些失望:“听说当初他刚被抬回去的时候,还动不动发脾气,摔东西,说要去县城找什么青儿呢,后来饿得没力气了,才消停。”
何友良斜睨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嘿嘿,听我娘她们唠嗑的时候听到的呗,”刘向晨不怎么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村里的婆婆妈妈们聚在一起喜欢说这些,也不避讳的人,他当然能听到。但他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听到了没办法跟别人说这些,现在好不容易小伙伴回来了,他就没憋住。
“现在陶大光躺在床上,陶小宝到处跑着偷人家东西,跟他爹之前一样游手好闲的。地里的、家里的活,全部都是他娘在干。她们都说幸好陶小花被人买走了,要不然这些活全都得她来干,对了,他家人还去找过陶小花呢,不过没找着。”
何友良突然想起了饭店里的流言,问了一句:“他家人去找陶小花干嘛?”
“还能干什么?要钱呗。”这都不用他娘说刘向晨就知道。
何友良皱起了眉头:“这家人还真是——”
“太过分了,对吧!”刘向晨语气愤愤的道。
他们走了一段路,又遇到了垂头丧气的村人。
何友良看他两手空空,应该是没抓到人。
刘向晨直接走过去打招呼:“刘叔,这是丢了什么呀?”
刘叔气哄哄的道:“让那陶小宝把我家的腊肉拿走了一块儿。”
肉啊,那可是好东西,值不少钱了,刘向晨立刻替他感到可惜:“你这是没追到人?”
刘叔又是一声长叹:“那小兔崽子跑回家,把门关着不开门,没过多久我在外面就闻到肉味儿了,那肉都已经变成菜了,大过年的还是算了吧。”
随后他看向何友良:“友良,有空上叔家来吃饭,河子一直念叨着说,你在酒楼一直对他多有照顾,你必须来叔家吃顿饭,让叔好好感谢感谢你。”
他儿子刘河也在浩乐饭店当伙计,刘叔自己在蚯蚓场帮忙,他家今年赚了不少,如此他才能这般算了,要搁以往,就算那肉已经变成了菜,他也得拿碗装回来。
何友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有空一定。”
三人短短的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刘向晨看着刘叔离开的背影,感叹:“刘叔家今年肯定赚了不少。”
其实不光他家,听村子里比往年更密集的鞭炮声就能听出来,今年有不少人家都赚了笔钱,能过个好年。
陶大光家里,陶小宝从院头上跳下来,确定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之后,拍了拍手去了厨房。
他原本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但是这半年他家日子不好过,他虽然依旧没干什么活,但吃得不好,瘦了不少,再加上他经常在外面跑,也黑了,一副总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又无端多了几分流里流气的。
他进厨房,走到灶台边看陈招弟炒腊肉。
陈招弟将炒好的腊肉盛出来,他直接拉过来,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除了这一碗肉,陈招弟什么都没做。但是陶小宝并不在意,拿着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第74章 成亲
陈招弟在一旁, 肚子咕噜噜的直叫,不停的咽口水,但是她没说要吃。
陶小宝也没让她吃的打算, 自己吃完了碗里所有的肉, 连里面的葱段都没放过,吃完之后,舔了一圈唇边的油,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陈招弟看着他吃剩下的油碗, 心想着这个待会可不能洗,要用来盛粥。
陶小宝摸着肚子感叹:“这段时间,村里的好东西可不少。”
陈招弟立刻担忧起来:“你还要出去吗?”
“当然要去, 摸点好东西换铜钱交城门费, 到时候我再去县城里守着,我就不信守不到她,想摆脱我们,没门。”陶小宝说完这话,就摸着肚子回去躺着了,等他消化好就出去。
陈招弟一听也不阻拦了,她听说给大户人家当丫鬟都是有月钱的,要儿子真能找到陶小花, 到时候让她贴补一下家里, 自己也能轻松一点。
就算签了断亲书又能怎么样?陶小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身上留着她和当家的血, 就算签了断亲书,陶小花养她们也是应该的。
正月是一年里农家最悠闲的一个月, 暂时放下生活的压力, 走走亲戚唠唠嗑。他们可以一整个正月都不干活, 陶浩就不行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一种形式上的情人节,这天棱抚县城里有花灯游行和展览,到时候整个县城都是热热闹闹的。
而这种重大的节日,任何一个商家都不会放过的。
陶浩早就让石学文出了几道应景的菜肴,在去年关门之前也做过一番预宣传,正月十五那一天正式售卖,正月十二的时候,他就去了县城准备,为此陶浩早早的跟伙计们打好了招呼,愿意提前回来干活的双倍工钱。
元宵节那一天,饭店里忙得飞起,陶浩自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然后等最后一个客人走后,陶浩把伙计们都召集起来,每人给了一份赏钱,让他们自己去玩。
此时夜已深,路上的行人不多,都不自觉带上一丝疲惫了,而店里的伙计虽然也很累,但是他们第一次在县城里过元宵,激动的不行,嗷嗷叫着跑了出来,又让街上热闹了一番。
陶浩没有他们这么有活力,再加上时间不早了,就直接回去睡觉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兔子灯,和坐在一旁的薛宁乐。
陶浩笑了笑,声音带着刚起床时的慵懒和沙哑:“你来了?”
以前陶浩没起床,薛宁乐来找他都会去前面雅间等,定亲之后,人的关系更亲密了几分,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
薛宁乐二月初六生日,为了留他在家过最后一个生辰,陶浩和薛宁乐的婚事定在二月十七,满打满算算也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薛宁乐的嫁妆早就送进了新房,他们俩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布置。
陶浩动作麻利的套上衣服,走过来看着桌上的兔子花灯道:“给我的?”
“嗯,”薛宁乐帮他拧好净面的帕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我昨天猜灯谜赢来的。”
陶浩闻言,把花灯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么精致的花灯,谜题一定很难,你都能猜到,真厉害。”
薛宁乐伸手比了一个五:“我猜了五个,才赢到的呢。”
“那我可得把它好好保存起来。”陶浩带着笑意道,他确实很喜欢这个花灯,只因这个花灯做的白白胖胖的很可爱,跟小男朋友一个样。
不,现在是未婚夫了,陶浩想到这,笑得更加开怀。
两人一块吃了早饭,就去了新房子那边。
薛家院子所在的街区,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那地方房子太贵,陶浩买不起,所以他在隔了有几个街道的地方,买了一个两进的院子。
院子自然是比不上薛家的,但也不算太小,外院子里有个小池塘,周围围了花圃,建了一个小亭子。
内院有棵成人腰粗的大榕树,长得高大,枝条茂盛,虽然这会儿已经秃了,但是可以想象夏天枝繁叶茂时的场景,到时候在树下乘凉再舒适不过,所以陶浩让人在树下搭了一个可两人合坐的秋千。
院子里有下人,却不是陶浩买的,是彪子那里的人,塞到陶浩身边来,想让他帮忙调、教一下。
院子买下来之后,薛宁乐就再也没有来看过,这会儿再来,却发现比之前空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