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低落的情绪也随之一并离开了。
阮宁安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感觉了,他沉陷在梦境里,想让这个梦里的拥抱维持的更久一些。
可梦终究是梦,最后,那抱着他的人还是松开了手。
阮宁安不得不失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大脑还不是彻底清醒的状态,在看到头顶简练的现代款吊灯时,愣了好一会。
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时候,阮宁安飞快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装修风格简洁,若是用阮宁安知道的名词来形容的话,四个字,性冷淡风。
阳光从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闲闲洒在靠窗的沙发上。
光道里弥漫着细小的微尘,一点一点缓缓落在沙发黑色的皮革上,为其表面增添了些许暖色。
房间里开了地暖,赤足踩在上头,也不觉冷。
“还没天黑啊……”阮宁安揉了揉太阳穴,喝酒就是这点不好,喝的时候很爽,但初清醒的那一两个小时里,特别难受。
这种难受,是任何其他地方的舒适都无法纾解的。
阮宁安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小别墅,坐落在一个都是别墅的小区里。
四周很安静,他在床边站了足有五六分钟,都没看到楼下有车或者行人经过。
他这是在谁家里?
应该是楚然家吧。
昨天他去了楚斯的酒吧,然后醉得不省人事,估计是楚斯打电话让楚然来的。
这么想着,阮宁安决定先给楚然打个电话,说声谢谢。
人在消沉的时候,能得到朋友的帮助,阮宁安心里兀地一暖。他拿起手机,刚解锁,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来。
楚然:醒了没?
楚然这是来催他了。
阮宁安弯唇,坐回床上,慢慢打字回复。
阮宁安:刚醒。
他拿过旁边的枕头靠在背后,继续打着字。
【谢谢你在我喝醉了之后照顾我——】
没等他将消息输入完,楚然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楚然:软软,你可真能睡,这都第二天了,我等了你好久!
阮宁安:“???”
他退出微信,看了眼日历。
果不其然,已经是第二天的十一点了。
也就是说,他起码睡了二十个小时。
阮宁安顿时觉得自己不能再在床上待着了。
只是枕头和被褥上,清新的味道熟悉好闻,包围着他,让他十分眷恋。
阮宁安决定和楚然聊完天后,再起床。他将刚才输了一半的消息写完,发送出去。
阮宁安:谢谢你在我喝醉了之后照顾我,还帮我换了衣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楚然:……
楚然:你别说这种奇怪的话,让我感觉你活在十年前似的。
楚然:还有,照顾你的人不是我。
阮宁安:???
阮宁安:卧槽,是你哥照顾的我?
楚然:你连你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阮宁安:我喝醉了,我怎么知道啊?我这难道不是你家?
楚然接到楚斯电话,说阮宁安又在店里醉倒了。楚然是知道阮宁安住处的,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便决定去送阮宁安回家。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季铎抱着阮宁安正从里面走出来,男人背光而来,身体四周似是裹了一层光圈,使得他看起来更高大了。
楚然紧张到呼吸都快忘了。
第一次在非工作状态下见到偶像,他本该激动迎上去。只是刚才匆忙出门,不光没化妆,连隐形眼镜都没带。
犹豫了两秒,季铎已走到他的面前。
“谢谢你们。”
男人低沉的声音入耳,楚然才发现,季铎不是一个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
楚然看了一眼,又懵了。
竟然是阮宁安!
上一次楚斯回来的时候,说季铎和阮宁安关系不错,但再好的关系,也不会这么抱着人……走啊?
季铎人高腿长,等楚然想不明白不想再想的时候,人早已走远了。
楚斯走出来:“你不是一直说见到偶像要怎么样怎么样么?怎么光愣在那不说话,他和你说了感谢你也没反应的?”
楚然:“我在想,我没化妆没带隐形眼镜。”
楚斯:“所以?”
楚然哭丧着脸:“形象不好,无法面对偶像啊。”
楚斯:“???”
楚然懊恼的眼泪流下来:“为什么我私底下第一次看到我偶像,满脑子只想着这种事情啊?”
楚斯对他这个弟弟彻底无语了。
·
楚然从昨晚的郁闷中收回思绪,继续和阮宁安聊天:是季铎。
楚然:我昨天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抱你回去。
阮宁安飞快从床上跳下去,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睡过的床瞅了好一会,又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季铎……把他……抱回来的?还给他换了衣服?
他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魔幻片吗?
或者说,季铎被人魂穿了?把他错认成别人了?
楚然:你昨天回去后没折磨季铎吧?
阮宁安:???哥酒品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折磨他?
楚然:你不知道你喝醉了之后多可怕吗?我昨天之所以跑去酒吧找你,就是怕你喝醉了不受控制满酒吧乱逛,明天上热搜。你现在挂在上面的那个已经够可怕的了。
阮宁安:……
阮宁安:我觉得应该没有,毕竟你和季铎不一样,你比较好欺负。
楚然:呜呜呜。
阮宁安:好啦好啦,我以后都不会欺负你的,别哭了。
楚然:我又不是为这个哭。
楚然:听你刚才说的,季铎真帮你换衣服了?呜呜呜呜呜我好嫉妒啊!你这到底什么狗-屎运啊,我也好想要这种好事。
阮宁安:???
阮宁安:喂喂喂你不对劲诶!
知道现下自己是在季铎家里之后,阮宁安再也坐不住了,他得起床。
如果季铎还在家的话,他应该当面和人道谢一下;如果季铎不在的话,就把一切复原,然后给他打个电话好好道谢。
进了浴室后,阮宁安发现洗手池边,一只全新的电动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
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新牙刷,是因为靠镜子的地方,站着另外一只一模一样,但有使用痕迹的。
连牙刷牙膏毛巾都给他准备好了……
这季铎也太贴心了吧。
虽然季铎从前就贴心,但也没有这么贴心过。
阮宁安拿起牙刷,边刷牙边对着镜子想现在这个季铎和以前的不同,越想越遗憾自己错过的那些年。
他想这个太过于专注,完全忘了应该把问题转个圈,好好想一下——
为什么季铎会对他这么好?
阮宁安擦完脸,正好睡衣的衣领,确定自己全身上下都很OK之后,走楼梯下楼。
季铎这个房子,虽是独栋的别墅,不过不算很大,是那种标准的三开间。
下了楼梯是客厅加大厅。
相对比楼上,大厅里的窗帘几乎全拉开了。
侧面的窗户里有风吹进来,白色的纱随着风一晃一晃的,给这个看起来过于冷淡的装修空间增添了一些活泼感。
空气里,满是食物的香气,让阮宁安这个快24小时没有吃到过东西的胃迅速叫嚣起来。
阮宁安顺着食物的香气,往厨房方向走去。
季铎也正好从里面出来,两人来了个面对面你看我我看你。
“醒了?”季铎问。
阮宁安紧张地舔了下唇,往后退了两步:“嗯。”
他的唇上还留着牙膏的甜香,让他不由又回舔了好几下。
季铎的目光在他淡色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厨房里有醒酒药,难受的话去喝一瓶。”
“不用不用了,我现在感觉挺好的。”知道自己在季铎家里,还是被季铎抱回来的之后,阮宁安浑身细胞都精神起来了。
“你昨天醉的很厉害。”季铎说。
“不好意思呀,”阮宁安揉了揉头发,“不光带我回来,还帮我换了衣服,谢谢你了。”
季铎:“你昨天下车后吐得全身都是,光换衣服不行,所以只能帮你洗澡了。”
阮宁安打了个激灵,他以为昨天季铎不过是给他换了一下睡衣,没想到——
怪不得刚才在楼上洗漱的时候,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内-裤被换了。
阮宁安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他刚才去季铎房间的浴室里看过了,季铎的浴室里只有一个大浴缸。
一想到昨晚上男人把他抱到浴缸里,浑身上下搓洗了一遍,最后还将他擦干给他换上贴身衣物,阮宁安的脸瞬间烫到能煎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矫情起来了,以前明明也有过一起冲澡的经历,但重生一遭,他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起来了。
难道是因为……季铎性向改了的缘故?
见阮宁安一直不说话,季铎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不会介意吧?”
他当然不介意啦——
才怪。
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阮宁安努力让自己露出笑脸来:“怎么会呢,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昨天真的谢谢你了季老师!”
男人在他极度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黑眸中笑意加深:“不介意的话,来吃东西,你都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找到台阶下,阮宁安立刻奔向餐厅里面。
餐桌上摆了中西两种不同风格的餐点,有白粥小菜荷包蛋,也有三明治咖啡,俨然是一副任君挑选的样子。
阮宁安拿起一块三明治,啃了一口,又放了下来,抬眼看着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季铎。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食物的香气,容易让人上头,也容易让人找回脑子。
从刚才起的那种奇怪感,不光只存在在身体上,还因为季铎的态度。
季铎的目光扫过他的眼睛,落回到手里的咖啡杯上:“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阮宁安:“不需要吗?”
季铎再次抬起头,看着他道:“对你,不需要。”
阮宁安眼瞳猛颤了一下。
这话似带着电流一般,瞬间让他像是被击中了一样,忘了后面该接什么。
这时,他放在餐盘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阮宁安立刻拿起来,飞快按下了接听键。
·
沈海昨天一直没给阮宁安打电话。
公司的公关部门集体商量过后,决定先不要回应这件事情,让这件事情先冷处理一下。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二十四小时了,阮宁安一直都没给回应,他终于按耐不住,给阮宁安打了个电话。
“你不是说冷静一下会给我打电话吗?”沈海口气冲冲的,“结果到现在都叫还在装死,你能不能有担当一次?”
要不是季铎坐在对面,一听到沈海嘶吼,阮宁安绝对会把手机放的远远的,等沈海冷静下来再说。
但现在在季铎面前,他多少还是要保持一下“可可爱爱”的形象,哪怕心里很清楚,这个形象已经崩坏的差不多了。
“对不起。”他放低了声音,“是我的问题,我会反省的。”
沈海并未因为他的示弱认错而“低调”,哐哐的声音依旧通过听筒传出来,在安静的餐厅里清晰可见。
“你反省?我看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你说你从出道到现在,哪件事情让我省心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回如果解决不好,等待着你的是什么?是可能彻底退圈!算了,你退圈吧,我随便带谁都可以做个好经纪人!”
阮宁安特别想反驳,告诉沈海,一个这么容易歇斯底里的经纪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经纪人的。
季铎低着头正在喝粥,阮宁安怕打扰到他吃东西,起身准备去外面。
季铎的长臂越过桌面,按住了他的手腕,阮宁安惊讶地看着他,不解他要做什么。
“我来解决。”季铎说。
“你旁边是谁?”季铎突然出声,阮宁安甚至来不及按住话筒,“这声音?季铎在你旁边?”
季铎不光有一张梦中情-人脸,还有一把十足有辨识度的低沉嗓音。
尤其是经过上一次的电话后,沈海从这短短四个字里,已经认出了这是季铎。
“你在季铎家里??”
阮宁安有些无措地看着季铎。
季铎拿过电话:“是,他在我这。我说,那张照片的事情,我来解决。”
季铎一接电话,沈海瞬间哑火,声音也软了:“可是我们公关团队商讨了一宿,还是没什么头绪,那张照片……”
季铎打断他:“我不会让阮宁安在这件事里吃亏的。”
电话被挂断了,嘟声过后,沈海也缓缓放下了电话。
他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阮宁安如此容易得到了那个角色,以及向来和同演的演员保持距离的季度,为什么会在阮宁安被为难时,帮他说话了。
还有——阮宁安坚决不接受任何潜规则的态度。
并非这小子多么伟光正,而是他早已找到了那颗足够粗壮给他庇荫的大树。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沈海想要去捕捉,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觉得自己这一回,怕是要撞大运了。
沈海转身,对着坐在对面的公关经理喃喃道:“季铎说,他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