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安立刻反应过来,季铎是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烟酒味。
在酒吧里睡了一-夜,他原先对烟味比较敏-感的鼻子也暂时被同化了。可他闻不到,不代表别人闻不到。
果不其然,下一刻,季铎的脸色明显变了:“去酒吧了?”
在季铎的注视下,阮宁安拘谨得像是一个被老师盘问的学生:“今天休息,朋友约了,就去了。”
季铎盯着他问道:“觉得拍戏不够累?”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也没什么情绪,但阮宁安总觉得对方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从以前起,就这样。相较于他的混乱作息,季铎的生活明显正常很多。
最初的时候,每次在外面浪完回家,季铎总是会或多或少表现出一些不满来。
甚至会闹小情绪。
但阮宁安很快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就能把人哄好。渐渐的,季铎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让他改变了,便也不再这些事情上和他闹了。
但阮宁安心里很清楚,季铎心里依旧很讨厌他去酒吧。
也讨厌酒吧夜店那些地方。
“季老师,你是不是生气了?”在心中斟酌再三后,阮宁安开口问道。
季铎瞥了他一眼,转头过去吩咐人把车开过来。
“季老师,”意识到季铎不想理他了,阮宁安立刻跟上去,“我保证,接下来的休息天里,我都不出去玩儿了。”
“我留在酒店里看剧本和练习,”阮宁安灵机一动,哄人的话张口就来,“然后更好的配合你!”
季铎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虽然还是那张脸,但阮宁安莫名觉得他身上的那种压抑感淡化了很多。
阮宁安在心里轻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是过关了。
看样子,季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季铎比他更高一些,两人面对面站着说话的时候,阮宁安都会很自然地仰起头。
季铎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往下,落在了他半折起的领口处。阮宁安衣服穿得马虎,一半的衣领卡在里面。
季铎伸手,去帮他将那半个衣领翻出来。
这个动作是很突然的,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后,阮宁安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季铎的动作很慢,哪怕有风不停刮过,阮宁安还是能感觉到季铎鼻翼间倾吐出来的,带着热度的气息。
心跳又有加速的迹象,阮宁安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
就在这时,季铎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盯着翻出来的半个衣领,拳头猝然握紧。
下一瞬,男人转过身去,拉开旁边的车门,弯腰跨了上去。
“砰”一声,车门关上了。
整个过程里,季铎再没给阮宁安一丝眼神。
汽车在阮宁安眼前掠过,滑入车流中。
阮宁安站在,怔怔看着汽车在眼前掠过,驶了出去。
他彻底懵了,完全想不明白季铎这又是在搞哪一出。明明刚才已经有了笑脸,怎么突然又晴天变阴天了?
虽说科学证明过,现代男人也有更年期,但季铎才28岁,距离“更年期”应该还有很久吧?
阮宁安回到房间里,脱下外套,准备丢进脏衣篮里时,发现这不是他的外套。
这件外套是刚才楚斯拿给他的,应该是楚斯弄错了他和楚然的外套,他们两个外套的颜色很相似。
阮宁安给楚然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外套拿错了下次换回来后,转身跨进了淋浴房里。
·
心理诊所内,季铎安静坐在沙发上。
办公桌前,是他一直以来的主治医生许怀泽。
今日不是季铎的例常复诊,对于季铎的突然来访,许怀泽很重视。
“最近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季铎双手交叉着,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垂着头道:“他回来了。”
许怀泽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几年里,除了定期的疏导之外,季铎很少会在其他的时间来找他。
对于一个曾经心理问题很严重的人来说,季铎恢复的可谓相当好了。
“那个人回来了?”许怀泽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你是说,那个你尚未来得及表白,就已经过世的爱人吗?”
季铎点头。
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让人猜不透此刻,他想内心在想些什么。
作为季铎的心理医生,许怀泽对季铎一直很关注,对于他的近况也都很了解。
斟酌再三后,许怀泽开口道:“你最近在和那个阮宁安合作拍摄电影吧?”
季铎抬眼看他。
许怀泽继续说:“我看过资料,这个阮宁安和你以前的队友不光名字一样,长得也很相似。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让你突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妄的想象?”
心理出现过问题的人,哪怕治愈之后,也极其容易被一丁半点极其细微的东西影响,继而再次诱发问题。
季铎勾了勾唇。
他漆黑的眼里毫无笑意,这突然的弯唇动作,在他那张本就极有攻击性的脸上,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
对于这样的季铎,许怀泽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季铎刚来的那一年,跟疯了似的。
当时是季铎所在的剧组导演李常民送他来的。
许怀泽和李常民是旧相识了,很多初出茅庐的小演员,入戏太深走不出来是常态,有时候分辨不出真实和虚妄,需要一定的心理介入。
季铎也是差不多类似的情况。
他拍摄的电影里,女主角会在中后期死亡。而他则一直深陷在那种爱人死亡的痛苦绝望中,怎么也走不出来,甚至一直觉得,他所爱之人就在身边。
许怀泽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让他从那种极度抑郁和病态中走出来。
也因此,许怀泽一度建议过季铎,不要再拍摄电影。
他担心季铎再次回到那种可怕的状态里。
但季铎比他想象中要坚韧很多,状态恢复后也没再犯过病,每一次的常规复诊,都让他很满意。
许怀泽手指点着桌面,准备用之前的治疗方法来和季铎进行沟通时,男人猝然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
声音在空寂的办公室里,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前,极致的压抑感。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治疗这一块纯胡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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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啦,我明天要改个文名,改成《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替身》
感觉这样更贴文一些,你们不要以为收藏错了文呀QAQ
还有,以后更新时间大概都是在21-24点这个区间里~不更会挂请假条的~
(尾巴加了一小段)
阮宁安洗完澡出来,楚然已经回复了信息。
楚然:宁安,你的衣服我给我哥了。但是他临时有事要出门,得过两天才能和你换回来。
阮宁安:好的,我不急的。
阮宁安还是困得厉害,连头发都没彻底吹干,就躺下了。
因为提前知会过,田一铭没过来找他,阮宁安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两点多,才醒过来。
刚坐起身,他就明显感觉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以为是宿醉后遗症,阮宁安也没多管这个,套了件衣服准备出去找点东西吃。
开门后,发现一直没住人进来的隔壁房间门口,放了一只箱子。
看样子,是这个片场里的另一个主演胡一笑来了。
阮宁安简单看过资料,知道这位女演员年纪比自己大,资历也高一些,决定主动去打招呼。
刚走过去,里面的人也走出来。
看到那人的脸,阮宁安立刻愣住了。
对方看到他,也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阮宁安率先反应过来:“胡一笑老师?”
女人笑了起来:“对,是我,你是阮宁安吧。”
阮宁安点了点头。
胡一笑提起手提箱:“我先收拾东西。”
阮宁安:“正好,我下去吃点东西,我们片场见。”
胡一笑:“好的。”
一跨进电梯里,阮宁安立刻开始百度胡一笑的具体资料。
果不其然,他没有认错。
胡一笑原名胡笑,在他过世之前参加过同一档综艺节目。可惜因为他的猝然死亡,那档综艺最终被取缔了。
阮宁安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就和胡笑不大对盘。原因很简单,这个胡笑很喜欢占人小便宜和蹭热度。
所以,即便她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无害温顺的样子,但怎么也让阮宁安对他好感不起来。
·
胡一笑比预期更早到达片场,李常民见大家都在,当下决定晚上不休息了,继续拍摄。
梁冰冰下午出去买了一大筐草莓。
趁还没开始,她去洗了一些草莓,分装在几个盘子里,给主创组的大家每人来了一盘。
甜香味立刻飘满整个摄影棚。
阮宁安很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不多时就把自己那份吃完了。
他的视线很快就转到了季铎面前那盘几乎没动过的草莓上。
季铎一直都不爱吃这些,家里的水果大多都是投喂到了阮宁安的肚子里。
若是以前,他一定毫不客气地伸手过去,把那盘草莓拿过来。
但是现在——
阮宁安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告诫自己再想吃也不能伸手过去拿。
这时,一直看着手机的男人突然开口叫他:“阮宁安。”
阮宁安立刻竖直脖子:“我在。”
季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早上的事,希望你说到做到。”
阮宁安抿了抿嘴,说:“我会的。”
季铎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问道:“休息好了么?”
“休息好了,”阮宁安抬起下巴:“毕竟我年轻。”
这话其实有些抬杠了,不大符合目前阮宁安的“人设”。
但是,一想起刚才早上季铎奇奇怪怪的行为,加上现在这种大爷似的强调让他“说到做到”。
阮宁安开始不痛快起来。
人不痛快,嘴巴也就甜不起来了。
说完之后,阮宁安又有点后悔。
自己不痛快委屈一些又怎么了,和季铎搞好关系才是正事!
咖啡想不想喝了?一个人寂寞的时候要不要人陪着了?
本以为季铎会因此生气,没想到男人轻笑了一声,继续看回剧本去了。
有工作人员过来找阮宁安,说李常民让他过去说一下今天的戏。
等阮宁安去完再回来时,季铎已经不再原来的位置上了。
桌子是空的,只有阮宁安的椅子前方,放着一只装满了红艳艳的草莓的盘子。
这一盘草莓,阮宁安很熟悉,正是刚才放在季铎面前的那一盘。
阮宁安喉结动了一下,正想去找季铎。
“软软。”背后有人喊他。
阮宁安回过身,见是胡一笑,眉头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叫,不好意思呀。”胡一笑道歉道。
阮宁安摇了摇头,他坐了下来,抓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草莓香在口中炸开,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胡一笑在阮宁安对面坐了下来,她一手托腮,歪头看着阮宁安吃东西。
“我脸上……有什么吗?”被胡一笑这么看着,阮宁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脸上没有东西,我就是觉得,你和那个……人真的很像。”胡一笑说完,立刻去掩自己的嘴,“对不起啊,我不该说这个的。”
“没错,我们是长得挺像的。”
见阮宁安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胡一笑意外道:“你不介意大家说吗?”
阮宁安又塞了一颗草莓到嘴里:“相貌名字都是爸妈给的,我怎么会介意呢?”
胡一笑感叹:“你真豁达。”
阮宁安笑了笑,继续吃着草莓。
他以前就对胡一笑没好感,此刻并不是很想和她聊天。
但胡一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扭头四周看了一圈,突然压低声音道:“软软,你之前听过有关季影帝的八卦吗?”
“季影帝的八卦?”
阮宁安也跟着压低声音,淡色的眼珠亮了起来,“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胡一笑弯起眼睛:“所以我才要偷偷和你说呀。我以前听人传过,季影帝之所以从不拍感情向的本子,是因为他之前被人抛弃过,有情感创伤。你最近这几天和他对戏,有什么感觉吗?”
“被抛弃?”阮宁安彻底无视了胡一笑的问题,抓着自己感兴趣的问。
季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抛弃?
但就他了解的,这些年里季铎的种种行为,似乎都验证了这句话。
阮宁安瞬间觉得吃到嘴里的草莓只剩下酸味了,虽是这样,他觉得还是应该要捍卫一下季铎的面子:“其实被抛弃也没什么奇怪的,我自己也有过被抛弃的——”
“谁抛弃你?”身旁突然响起季铎的声音,吓得阮宁安差点把拿在手里的草莓扔了。
胡一笑见季铎脸色不大好,打完招呼后立刻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阮宁安自然也想找借口走,可是他刚吃了季铎的草莓,吃人的嘴软,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他抬起眼,对上季铎黑漆漆的双眼,在心里小声埋汰道,我这辈子就被你一个人“抛弃”过,你还好意思问!
阮宁安放下草莓:“季老师,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