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空洞地看着车子远光灯照亮的前路,等一会就会看见悬崖。
想妈妈了,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去。
两旁的草木极速后退,仿佛在给他的生命做最后的倒数。
这一刻李明禹的脑子变得很缓慢,慢到回忆在一帧帧播放。
刚住上了公寓,水电还不用自己给钱,工资也涨了,衣柜里还有慎深给他买的,没舍得穿的衣服。
冰箱里还有一盒为了庆祝自己加薪的白草莓,就没几颗还死贵,剩了四个还没有来得及吃。
银行里还有一万零八十二快,早知道会死,他就吃光用光花光。
“害怕吗?”慎深回头看着安静的李明禹,露出一抹无力地微笑:“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害怕,害怕死了。”要是没有人问,李明禹就自己默默承受去了,有人问起来,情绪就跟黄河泄洪似的。
“我还有一万零八十二块没有花完。”李明禹抱着慎深的胳膊痛哭流涕:“他妈的,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你要不要想想我的钱比你多?”慎深怜爱地摸了摸李明禹的头。
“对啊。”李明禹呆了呆,点点头:“这么一比,心里好受多了。”
慎深苦笑一下:“如果想想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挺开心的。”
“老板下去了,可就不兴我伺候你了,阎王爷面前众生平等。”李明禹吸了吸鼻子,努力笑了笑。
横竖都是死,怎么着也得笑着死。
“行,换我伺候你。”慎深也跟着笑了笑。
忽然,“咔哒——”一声,在前面不断捣鼓的林子青竟然把车门打开了。
电子控制系统彻底崩溃,后排的车门自动打开,李明禹差点被甩了出去。
看见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林子青惊喜万分,二话没说,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整个过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慎深将差点被甩出去的李明禹拉了回来护在怀里。
“老板,咱赶紧跳车吧。”李明禹拉着慎深的手,却再度被拉了回来。
慎深抱着李明禹不肯撒手:“你要好好活着啊,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你笑容更美的东西了。”
“只是我不在了,如果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差点忘了,你的好几次危险都是我造成的。”
慎深内疚万分,又恋恋不舍抚摸着李明禹的脸。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老板,赶紧跳车吧,你不要害怕,我们一起。”李明禹只当慎深害怕,为了鼓励对方,李明禹握紧慎深的手。
这片都是树,跳下去很危险,但也没有选择了,李明禹闭紧眼睛,刚准备好就感觉有人紧紧抱着自己。
跳车的一瞬间,李明禹脑子空白,天旋地转之后,狠狠地撞到一棵大树上,这才停了下来。
李明禹从慎深怀里爬出来,看着昏迷不醒的人,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被慎深紧紧护在怀里,所有的冲击都被对方完全承受了。
他颤抖着手过去抱起慎深,发现对方背后很湿,抬起手一看,入眼一片猩红。
“老板!!!”李明禹大喊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喊了一次。
“老板,你醒醒!!!”
还是没有回应,李明禹彻底慌了,他声嘶力竭地大叫:“老板,你不要死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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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车子在飞速前进, 越来越快,车灯照亮了前路,有一块石碑上,写着猩红的三个大字:黄泉路。
石碑还在渗越, 越流越多, 越流越快,就像是慎深被树枝穿透的后背。
最后血流成河, 淹没了草地, 打湿了衣摆和鞋子, 粘腻的感觉丝丝入扣, 仿佛被勒住了脖子, 呼吸变得困难,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一低头, 怀中昏迷不醒的慎深正在一点点消失。
“老板!!!”李明禹大叫着醒过来, 双手在空中乱抓。
“没事了, 没事了。”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 李明禹这才寻声望去。
段宸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他守着李明禹寸步不离, 尽管医生说李明禹是这场事故中受伤最轻的, 段宸也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敢松开一丝一毫。
所有的担心和自责都写在脸上,就连夏安柏也不得不承认, 段宸是真的很关心李明禹。
“老板呢?”李明禹泪流满面,紧紧抓住段宸的手, 急切地询问。
段宸一把将人拉入自己的怀中,像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痛苦万分地说:“对不起!”
看到段宸这么关心自己,李明禹吸了吸鼻子, 感动地也抱住段宸:“又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段宸搂得太紧,李明禹都快喘不过气来。
“我没事。”李明禹无奈地笑了笑:“真的。”
但段宸就是不肯松手,最后是医生查房他才勉为其难放开了李明禹。
按照医生的说话,李明禹除了脑震荡,全身只有右小腿骨折,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在这么高的车速下跳车,这点伤简直微不足道,一起被送来的林子青段了两条肋骨,一条大腿骨粉碎性骨折,好不容易抢救过来。
“我老板呢?”李明禹连忙问医生。
“你说另外一个啊?”医生皱着眉头:“肺被树枝刺穿,全身多处骨折,尚未脱离危险期。”
李明禹一把掀开被子,这就要下床,他抓着段宸的手哭着说:“快带我去老板那里。”
“不准!”段宸重新将李明禹拥入怀中:“你觉得他更好是不是?”
“你死心吧,我不会让你去找他的。”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段宸脸色苍白,嘴唇微颤,双眼空洞,仿佛变成了一头只知道捍卫自己领地的野兽。
李明禹被段宸的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脑海中始终是对方那句“你是我的”,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然后问:“你……”
“我喜欢你,我害怕失去你。”段宸激动地抱住李明禹,痛苦地问:“你讨厌我吗?”
李明禹微微一愣,原来段宸喜欢自己?
可自己有什么好喜欢的?
比自己优秀的人比比皆是……
半晌之后,段宸将李明禹越抱越紧,现在的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李明禹不答应,他就强行把人带出国。
“你说的是真的?”李明禹忍不住开口问。
“是的。”段宸想都没想就回答,末了又补了一句:“是的,是的,是的。”
“我……不讨厌你。”李明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的确是不讨厌段宸。
“那你能跟我在一起吗?”段宸抓着李明禹的手,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占有欲。
“……我只是觉得想在做梦。”李明禹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像段宸这种人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段宸像捕猎的野兽,死死盯着李明禹的脸。
“……你要不先等我缓缓?”李明禹觉得自己真的需要缓缓,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太大。
而且他还没有忘记去看慎深的情况。
“不行!”段宸抓紧李明禹的肩膀,不肯妥协一丝一毫,愤怒地吼到:“你见了他是不是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
“这是两回事吧……”李明禹被吼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段宸愤怒的原因从何而来。
只能归结为段宸的躁郁症了。
“你先冷静一下,这个问题我们慢慢谈好不好?”李明禹轻轻握住段宸的手。
“这段时间我想你都想到发疯了,你不接我电话,我发那么多消息,你只回复两三条。”说到这里段宸十分激动,扑上去紧紧抱住李明禹。
“你知不知我快被你逼疯了!!”
李明禹显得不知所措,为什么不接电话还不是怕吵起来,段宸的偏执他总算是领教了。
可是……如果这么久以来,段宸的偏执都是在跟他表达爱意,就不同了。
李明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忽然之间有点感动。
“答应我好不好?”段宸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这句话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如果李明禹不答应,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紧绷的神经还在不断被拉伸,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好。”
恍惚之间,段宸似乎听见李明禹答应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李明禹点点头,看见段宸就要崩溃地模样,他有种无比压迫的内疚感。
人家是天之骄子,为了自己变成这个模样,除了感动李明禹还很担心。
“真的?”段宸欣喜若狂,一把将李明禹抱住:“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放手的。”
在李明禹看不见的地方,段宸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
从小得不到的东西就毁灭,是他的信仰。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答应你,但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想去看老板。”李明禹头疼,怎么又变成自己已经答应了能呢?
“好的。”说着段宸俯身亲了亲李明禹的唇,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我……”还没有答应啊,李明禹摸着自己被吻过的唇陷入了呆滞。
“我抱你过去。”段宸一把抱起李明禹。
“唉!”李明禹急了,这人怎么听不懂中文啊?他明明说的是可以答应,不是已经答应。
想要分辨,却又被段宸吻住了唇,就在李明禹挣扎的时候,他在李明禹耳边轻轻地说:“不要拒绝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李明禹从背脊升起一股恶寒,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推开段宸,后果一定难以想象。
到了重症监护室,李明禹忙不迭从段宸怀中挣脱下来,瘸着一条腿跳过去。
现在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口,透过窗户里面看。
此刻的慎深躺在病床上,不能自主呼吸,插着喉管,头上、身上都缠着纱布,两只大腿都打着石膏。
原本那张昳丽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像白纸一样脆弱不堪。
“你要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再次闯入脑海,李明禹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老板都是为了救我。”李明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自责就快要把他吞食殆尽。
心脏被来回拉扯,疼痛深入五脏六腑。
最后一抹浮光是慎深的怀抱,很暖很安全。
替他承受了所有的伤害……
李明禹从来不知道慎深是这样温柔的人。
“老板……”嘴里反复喊着,李明禹越发的难过,哭得脱水了,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
“明禹别哭了。”夏安柏看见李明禹没有在病房,就一路找了上了。
远远的在楼梯口,他就看到哭得撕心裂肺的李明禹,而段宸则是冷冷地站在一边。
这样的场景让夏安柏感觉非常违和,走过去才发现段宸眼中的凶狠,心头一跳,惊道:这段宸的占有欲那么强?
就连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都容不下?
夏安柏心惊肉跳地走过去,蹲下来拍了拍李明禹的肩膀,见李明禹实在哭得伤心,便抱住了他的身体。
“别哭,别怕,有我在。”夏安柏被李明禹的悲伤感染,也忍不住掉眼泪。
“安柏哥,老板是为了救我。”李明禹趴在夏安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夏安柏叹了一口气。
“车子……车子怎么会出问题的?”李明禹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满脸泪痕。
“事故还在调查,你放心吧,慎深有不少心腹。”夏安柏努力安慰李明禹。
“我最没用了,只能躺在医院。”李明禹又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你再哭下去要急死我啊!”夏安柏手忙脚乱地让许修齐去倒水。
好不容易才止住哭,但身体却依然不住地抽动,根本停不下来,夏安柏只能一下一下地拍着李明禹的后背。
“别你老板还没死,你就哭死了。”夏安柏心疼得不得了。
“安柏哥你说老板会醒过来吗?”说着李明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会的,会的,我们先回病房,你呆在这里有医生管用?”夏安柏扶起李明禹:“看你瘦得,脸都尖了。”
正准备抱起李明禹,就被段宸抢了过去,一抬头夏安柏就看见段宸那双恶狠狠的眼里。
像是被自己夺了食物的野兽,实在可怕,夏安柏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见李明禹也不反感段宸的怀抱,他只好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日码字好艰难QAQ
第四十五章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一点一滴地打在窗户玻璃上,配合着李明禹抽抽搭搭的哭声,敲打在段宸的心上。
烦躁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你这是要孟姜女哭长城?”夏安柏试图缓和气氛。
“我,我停不下来。”李明禹哭过头了, 正难受忽然发现段宸一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