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看南川来的消息,江开只好代为转述。
“他的情况好像不对,好几日没上早朝了。”
“什么情况?”郁云阁闻言便觉得此事不妙,“总不能是景昭及景弍辞互相斗到大半,发现自己是景江陵手里一枚棋子,怒而反抗?”
据江开知道的消息,大差不差:“他刻意偏心景臣晖及景武坚的用心太明显,不但引起景昭二人不满,也让景臣晖两人心生彷徨之余,又怨恨不已。”
“众叛亲离了?”郁云阁说完惊觉景江陵正按照原著中既定结局走,也就是说不久的将来景江陵要被毒死了。
如若说景江陵要被毒死,那梁溪乱战也会随时开启,举国内乱。
景玉危下落不明……
他不能在盛歌耽误太久,必须赶在景江陵被毒死前回到梁溪。
“还没到那地步,也快了。”江开说完没故意招他想起景玉危的意思,出于为局势考虑道,“那几位王子打架,会让恰巧回去捅穿谎言的太子很难做。”
“再难做,他也得回去。”郁云阁说,那是他身为南川太子该做的,“这边事情一了结,抄近道赶回梁溪。”
“明白。”江开就知道他放不下景玉危,妖妃身份难以撼动。
“你别笑,先让曲闲盯好人,别弄出事。”郁云阁懒得解释。
景玉危在原著后期成为王上的那段日子里,过得太苦了。
甚至比他成为太子后遭遇的还要艰难,导致他拿回王座后暴戾许多,仍心怀老百姓,却对王权富贵重拳出击,弄得朝廷官员苦不堪言。
久而久之,他手边没太多可用之人,到最后亲力亲为太多事,劳累而亡。
这也是他看完原著最为心疼景玉危的地方,奔波一生,功成名就。
心里却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身边也没个能懂心思的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景玉危走到那种地步。
“是,我这就让人着手安排。”笑归笑,江开还是很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景玉危个人安危并不需要太过操心,前前后后添了不少人在他身边,稍有不对,便有人护着他撤离到玄云楼所设据点,保证安全。
让江开这件事说的,他不看南川的消息都不行。
“让人加快速度,玄云楼的事我要在短时间内看到效果,别给他们找借口,这些日子懒散惯了,被人偷了老窝都不知道。”
江开认真听着,决定将他的话一字不落转达给左右护法,那两位才是该被耳提面命的人。
“公子,马上官银入城,要去看吗?”
“那有什么好看的,等入了库房,当晚再去探探风声。”
江开见他不再动筷子,便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
“让旁人来收拾,你随我出去一趟。”
郁云阁有更重要的事带江开去办,像衣食起居这等事用不来着他,过于大材小用。
主仆两乔装打扮一番后去了朱雀街,那儿人多嘈杂,街巷角落充斥着天南地北的口音,顺着阡陌交错的巷子往东走,不多会儿便能看见盛歌每月最为热闹的地方——梅岭河畔。
自先皇将盛歌设为国都,这里的诸多地方便成了一种特有的象征,比方说梅岭河畔。
那是一处风景优美,极适合谈论风花雪月的绝佳圣地,深受诸多王孙贵族家公子姑娘们的青睐。
郁云阁去那是为撞见个人,这人后续有诸多用处。
冬季的梅岭河畔别有一番风景,岸两边千姿百态的梅树迎风招展,地面铺有的草地仍有几分绿意,枝头有花苞浅浅绽放,姹紫嫣红,别有风味。
配上不远处凉亭里面谈笑风生的公子哥们,这里生机勃勃,宛如春季。
在随他前往南川前,江开没少见这种场景,毕竟他名声在外,出入声色场合实属正常。在南川的这些日子,他的安分守己让江开险些忘记他先前到底有多风流不着调。
难道说被景玉危刺激的回归本性,不想再搭理那位南川太子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郁云阁瞥见江开欲言又止的神色,微微扬眉,“以为我来寻欢作乐的?”
江开一脸无辜,他可没那么说。
“找找这个人在不在里面。”郁云阁抛过去一张小纸条,上面精描细画着张脸,“少听曲闲洗脑,那不是个好东西。”
江开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微整神色:“汤和泽?”
“他有大用。”郁云阁点到为止,官银会不会被盗走已不是要事,他要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指点江山。
玄云楼的招牌真那么好借,弄得一个二个都敢用。
江开拿着小纸条转而往斜对着凉亭方向的高坡走去,想要看清里面的人,就得挑个地理位置绝佳。
今日的天再怎么暖和,也遮盖不了河畔边缘起的寒风里藏得刺骨。
郁云阁由这风吹在脸上,想到了快要抵达梁溪的景玉危,没他在身边,景玉危也能应付的吧?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将景玉危想得太弱了,那是在原著中能逆境重生的男人,从群狼环伺里脱身,没点儿能立身的手段,是绝对做不到的。
指不定他先前在景玉危身边的时候才给对方带去麻烦,让人没办法全心全意放开手脚去做。
那他还要不要这边事情一了结就赶回去呢?
郁云阁陷入了自我沉思又反复横跳的境地,片刻后,他仰脸长长叹了口气。
说来说去,都是景玉危不给他个痛快罢了。
那人此时做什么呢?
醒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景玉危:没醒,勿扰。
第58章 学习.
天色大亮, 景玉危起来有一会,离梁溪越来越近,他入睡越来越少。并非近乡情怯,是情绪激动难以压制。
无人知晓他听闻景昭和景弍辞你来我往打的景江陵烦躁时有多高兴, 大抵有十好几年没感到这般痛快。
景昭和景弍辞没少欺负他, 现在遭报应吗?
该不该说,他最希望遭报应得还是景江陵。
如若不是景江陵做王上, 又被所谓的传承束缚不得不娶妻生子, 将他与景昭等人带到这世界上, 生于王室, 又何苦承担诸多阴谋诡计?
可以选择, 他想做个平凡的人。
可惜, 妄想。
这日早膳他用的少, 少到折柳担忧。
“殿下, 马上入梁溪了, 不养精蓄锐很难打赢这场仗。”
“打不赢便跑。”景玉危轻描淡写道, 并不将那等偷溜是小人作为的话放在心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趟回来是为挑起更为激烈的矛盾, 与孤打不打,无多大关系。”
折柳并不认同:“只要殿下站出来说句话, 那几位王子便会将矛头对准您。”
这是从他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折柳怕他祸水东引不成, 反引火自焚,这本就是个利弊各占半壁江山的冒险事。
“这次不同。”景玉危看向手边窄柜,那里锁着个锦盒,里面装着能让景昭抓狂的信物。
被人当狗十多年, 一朝清醒,总不见得是回光返照吧?
折柳无法预估人愤怒起来有多失智,满心为他安危着想:“既然殿下那么有信心,我也不说丧气话了。”
景玉危轻笑,都到这时候了,说丧气话又有什么用?
“只是我私以为殿下该再重新认真思考一番。”折柳将他数日以来堆放角落的盒子取出来放到他面前,打开盒盖,露出里面快要满出来的信,“您是不是该给太子妃打声招呼?”
脾气再好的男人也不能被这么晾着。
折柳记得已有好几日没收到郁云阁的来信,连带着跟在仪仗后的几位神秘黑衣人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平心而论,郁云阁不告而别是过分了些,但好歹留了信,后续不间断的来信寻求原谅,猜到他不肯拆开看,想法子写在信封上,那满腔爱意看得折柳脸烧得慌。
偏偏最该脸烧得慌的那个人神色冷淡,眼神不曾施舍一个。
似随郁云阁那一走,将两人往前亲密关系斩断了。
折柳不理解,更无法理解:“别到最后太子妃心灰意冷,弄得殿下自己也不好过。”
景玉危抿紧唇,脸色苍白,对折柳的长篇大论不予理会。
折柳见状心想不下猛药不行了,咬牙大胆道:“还是说殿下本就不喜欢太子妃,那些偏爱姿态全是做出来迷惑旁人,顺便糊弄了太子妃,让他死心塌地为殿下所用?”
景玉危猛地抄起矮桌上的茶盏丢到折柳面前,冷如冰霜:“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折柳梗着脖子很有勇气,也不管外面随行护卫听不听得见,大声顶撞,“明明想见,非要说反话,半夜偷偷起来摸着箱子想拆信想疯了吧?还非要佯装不在意,殿下怕是不知道自己眼里的渴望有多强烈,倘若太子妃在您面前,都得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住口。”景玉危又羞又怒呵斥道,“何时轮得着你对孤评头论足了?”
折柳大脑充血,完全管不住嘴:“傲娇的人留不住心上人,殿下再继续作下去,太子妃迟早成为别人家的!”
景玉危霍然起身,指着折柳,气得声息不稳道:“你再说。”
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终于让折柳找回骨子里多年养成的尊卑有别,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低着头咬唇不再说话。
折柳心里疯狂大叫,完蛋了完蛋了,他都说了什么啊。
天呐,他居然敢对景玉危和郁云阁的关系指指点点,还妄想让不领情的景玉危主动向郁云阁示弱。
救命啊,他这个东宫詹事怕是回不到东宫便要玩玩。
“出去!”景玉危扶着车壁慢慢坐下来,冷眼催促着折柳滚,咬着牙道,“他胆敢再回来,孤锁也要将他锁在身边。你懂什么?”
折柳哪里还敢说,抱头乱退出马车,垂头丧气的和憋笑的马夫对视一眼,又靠着车门发呆。
想给太子妃写信了。
将人轰出去的景玉危心口骤然起伏,偏过头捂着嘴,将咳嗽闷在喉咙里,回到气候寒冷的梁溪,他身子不太适应地发起病,低烧烧得他心窝疼,又被折柳那番话戳的疼。
这瞬间,景玉危分不清心窝疼到底为何。
“你会回来吗?”景玉危眼前模糊了起来,被咳嗽逼出到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滋味不好受,他胡乱抹去泪水,“你真的想要我回信吗?”
不,他不回。
他偏要郁云阁亲自回来,当面亲口将思念化成话,字字句句情深意绵说给他听。
正如折柳所说,他如此傲娇,好不容易肯将喜欢宣泄于口,又哪来的自信心相信郁云阁真的想得到他的回信?
不过是一种寄托感情的臭把戏罢了,他想要的从未不是一纸情书,而是郁云阁那个活生生的人。
他希望终有一日能让郁云阁明白他内心所求渴望,光明正大的索要。
然而,如今他两的感情远没有深厚到这地步,单薄的书信承担不了加深的重担。
景玉危在等,等郁云阁回来。
远在万里之外的郁云阁心有余而力不足,官银预料之中被抬走了,小皇帝急得团团转,连带着宁逾白四处奔波。
郁云阁看完真觉得可怜,便让江开给人送口信,将官银如数奉还。
事情至此,算是解决掉一桩外忧,内患远没停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玄云楼大半年许多情报多多少少遭到点泄露,新加入的楼众身份存疑,极有可能是有心之人塞进来的,这有心人是燕国境内还潜伏着的不明势力,真要顺藤摸瓜抓出来,恐怕还要等上段时间。
郁云阁哪来那么多时间等,下达几条慎思熟虑后指定的应对法子,随江开踏上自盛歌往南川梁溪的偏径。
“这也太他娘的偏了吧?”郁云阁看着漫天遍地的野草,驾马穿过一人宽的田埂,这地方偏僻程度超乎他认知。
江开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驱马:“这是最快回去的路径。”
“我让你们找捷径,没让你们找田径。”郁云阁服了他们一帮人,“这条路也能规划出来,不愧是无所不知的玄云楼。”
后面这句似夸奖又似嘲讽的话,江开左耳听右耳出:“梁溪局势越发不好了,昨日太子入城了。”
这用不着他提醒,郁云阁长眼睛,也看完消息,心里对景玉危的处境情况有个大概预料。
东宫尚在,严格把守的人还在,那就没几个能动景玉危的。
更何况,景昭他们几个自己能不能打明白了都不好说,哪里顾得上‘不成气候’的景玉危啊。
怕就怕他还没赶回去,景玉危在那几个王子打来打去里被殃及了,后消失无踪。
这是他最怕的事,人要是消失了,就代表离景玉危脱离正轨不远了,他可不想最后人找回来,心理落下个疾病啥的。
“公子,快点吧。”江开难得语带急色,“免得你回去见不到人。”
郁云阁被催得生气:“见不到人再说。”
“那公子走这捷径受得罪就白遭受了。”江开说。
郁云阁一瞧远方不见天际的野草丛,深呼吸一口气,这次要是有命回去,绝对让玄云楼的人将梁溪到盛歌的几条路都探一探。
“走。”
已然回到梁溪的景玉危回到熟悉的冠云殿,里面陈设没发生一丝改变,殿内烧着他自出生便用着的上等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