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魂落魄的眼像失去焦距一般,就这样定定的看着,甚至遗忘了眼前的徐和韵。
直到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安慰的、心疼的,有人轻轻捧起他的脸柔声的说:“阿慈,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谢慈的眼有些空洞,他的唇苍白而干枯,像失去水的干玫瑰。
青年看起来可怜极了,他比刚生出的、茫然的小兽还要无措,水色的黑眸带着惶恐与惧怕,他无焦距眼对着徐和韵道:“他不要我了是不是?”
徐和韵浑身的血迹几乎在逆流,他抖着手,握着谢慈的手腕时,像是在小心翼翼捧着一朵终于被青鸟衔来的、他朝思暮想的郁金香。
他说:“阿慈,我还在你身边,别怕。”
我可以磨平一切锋利的爪牙,戴上止咬器,将颈间的链子亲手递到你的面前。
你看看我,就当可怜可怜我这只卑微的、被关在笼子中的野犬。
第50章 第二只备胎12
齐景澄抽手, 英俊的面容沉下几分,鬓角的碎发予他一种从青涩走向成熟的韵味,他依旧稳重有礼, 只是眉头出不自觉拧起褶皱来。
齐景澄深黑的眼直视着眼前皎月似的青年, 年轻、漂亮, 连名字都极有内涵。
对了,这就是原著中第一个来勾引原主的配角, 名叫白辛。
白辛在原著中是个极有心机的富家少爷,他相貌贵气,总爱扮出一副纯粹、灵动、天真气的模样。
也正是这副同温顺如木的妻子截然不同的模样才吸引了原主。
白辛最聪明的地方是他知道如何不动声色的让人习惯他的接近, 他清楚自己的一切优势,一步一步诱着“齐景澄”自投罗网。
齐景澄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从前一段时间白辛刚出现, 以投资者的身份介入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什么,毕竟按照原剧情来,还有五年,这些配角才会出现。
但是随着偶遇这人的次数越来越多,齐景澄终于记起了白辛的身份。
他心中忌惮, 并且一旦想起原著中的剧情, 那种怪异的不自在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好像单是看着眼前的人, 他就已经背叛了妻子。
齐景澄不安着原著的剧情,他确定自己对谢慈的感觉, 并且随着同对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谢慈的喜爱也愈发浓厚。
所以,他应该避开这些人, 最好离眼前的白辛远远的才对。
但齐景澄一方面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原主的公司现在发展的很好, 白辛这段时间的助力做不得假,齐景澄抛下谢慈来白辛这边也是因为最近同白家那边签署的一个大项目。
他心中对谢慈是有愧疚的,但他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商人讲究表面客气那一套,他根本没法拒绝白辛的邀约。
齐景澄尽管清楚谢慈的失落,但他同时也清楚,青年离不开自己。
谢慈离不开他的。
准确来说,是离不开原主的。
因为知道对方不会离开,所以有恃无恐。
齐景澄其实也嫉妒过无数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青年的眼里只是原主的替身,却什么都不能说。
但齐景澄一直是个聪明人,他开始从细微的地方同原主区分开。
譬如原主喜欢芒果,他不会对谢慈说他不喜欢吃,而是微笑着表示他近来口味有所改变,他更想吃苹果、香蕉。
不知不觉的,在谢慈没有发现的时候,齐景澄已经成功的将他与从前的原主彻底区分开了。
白辛这边手中一空,面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青年的笑容纯粹无害极了,很轻易的叫人想起某种清丽端庄的花梢。
他说:“景澄,你躲那么远做什么,今天我可是要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的。”
齐景澄眉眼微动:“好消息。”
白辛挑眉:“上面说,跟你们公司的这个项目基本上确定下来,通过了。”
齐景澄指尖微紧,连白辛拉着他坐到位置上都没反应过来。
白辛见他这副模样,漂亮剔透的眼珠动了动,语气轻快:“高兴了吧。”
齐景澄唇边露出隐隐的笑意:“嗯,谢谢了。”
白辛唇边的笑意更深,青年的表情言语都十分无害轻松,对方一双黑色的眼灵动中仿佛带着轻微的光,白辛无疑是个十分会营造轻松气氛的人,与齐景澄聊了许多,两人倒像是多年友人一般。
简直可以用解语花来形容。
白辛并没有对齐景澄表白过什么心意,这也是齐景澄比较放心的一点,对方与他更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看对眼了,觉得双方是可以合作的朋友。
酒过三巡,气氛便更轻松了些。
谁也没发现,不远处的绿色盆栽旁站着一个穿着浅米色外衫、面白如纸的青年。
青年黑色的长发只用一根黑色皮筋束在脑后,苍白的脸颊两侧都垂下几分凌乱的碎发,肉粉色的唇被轻轻碾咬过,透着一种易碎的粉意。
他如同蒙尘的明珠,看着不远处两人的黑色眼眸雾蒙蒙的,整个人都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谢慈的右手侧站着一个高挑的、颇有少年感的青年人,对方面上带着几分气愤,最后握紧了拳头对谢慈道:“阿慈,他太过分了,分明是说好带你出来散心的,现在倒好,美人在侧,甚至都不知道避一下,太明目张胆了!我们当面质问他去!”
徐和韵说着,眼眶似乎都有些红,谢慈怔怔的看着对方眼中泛起的血丝,好半晌他轻轻拉住徐和韵的衣角,极轻的摇了一下头。
谢慈轻声道:“算了······可能只是误会呢。”
他的声音太微弱了,甚至有种疲惫不堪的妥协感。
像是认命了,又像是某种催眠与暗示。
徐和韵一瞬顿住,好一会儿才看着谢慈,语气有些不可思议:“阿慈,你说什么呢?他们就差抱到一起去了,你看不见吗?哪家合作人会在工作的时候手牵着手?”
谢慈呆呆的看着不远处,其实他并不能清晰的看到齐景澄是否与对方牵手,齐景澄坐着的地方恰好是侧背对着的,完全看不清丈夫的手与那青年在做什么。
但徐和韵这么一说,丈夫与旁人十指相扣的场面几乎就要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谢慈很努力的绷住表情,但依旧能叫人看得清他眼尾稍稍显出的红意。
明珠生晕,很漂亮,像是时时易碎的琉璃。
他眼前似乎有隐隐浮现的水雾,谢慈依旧很专注的看着丈夫,一瞬间,青年甚至生出一种苍冷的自卑感,他觉得自己像是藏在雾气弥漫的黑色沼泽中即将腐烂的树根。
就好像,其实他才是那个见不得人的第三者。
徐和韵见谢慈一直没反应,牙齿微微紧绷,他的虎牙十分锋利,甚至咬破了唇肉,显出几分殷红不详的血迹。
好一会儿,就在谢慈觉得他通身发冷的时候,饭桌上已经醉的有些发晕的齐景澄突然不顾白辛的阻挠拿起了手机。
丈夫不知道按了什么,谢慈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这样的震动叫谢慈甚至有种难言的惶恐感,他害怕,甚至有些不敢接。
青年看着手机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什么无法面对的怪物,他慌乱的想,万一丈夫是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要和他协议离婚怎么办?
结婚两年了,他真的能离得开对方吗?
谢慈的指尖微微发冷,甚至感知不到血液的温度。
电话因为太久无人接听断了,但那边的丈夫并没有气馁,很快下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手机上显出一串号码,和两个很大的字。
‘老公’。
一滴水砸到屏幕上,谢慈想起很久之前,大致是同齐景澄刚刚结婚那会儿,对方十分黏糊,非要求看他的手机,然后将微信的备注、手机号全部都改成了‘老公’。
当时的丈夫笑起来颇有种阳光驱散雾霾的意味,他对谢慈说:“阿慈,不许改备注,我们都领证了,这次你得听我的!”
谢慈性子本身就有些羞怯,那会儿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依了对方。
他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两个字,一直等到对方第三个电话打进来,才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逃避有什么用,如果丈夫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想同他离婚,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是再次回归到一个人的生活,一个慢慢的熬,守着那些往昔的回忆,好像也够了。
够了。
谢慈甚至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接通了那通电话。
他雾色的眼看着不远处的丈夫,勉强调整了一下语气,轻声道:“喂?”
还是有些轻颤,不过这会儿丈夫喝醉了,约莫是听不出来的。
齐景澄有些醉醺醺的,语气甚至有些轻微的磕绊,他断断续续的说:“阿慈···我吃过了,不过喝了点酒·······你吃过饭了、吗?”
说话的声音明显是刻意柔下来的,带着几分珍惜的、温柔的的语意。
谢慈的一颗心却仿佛一瞬间被泡进温水里一般,他吸了吸鼻子说:“都说了叫你少喝点酒,嗯,我吃过饭了,你现在在哪?”
齐景澄说:“·····我、我还在山庄里,大概是那个、嗯大厅里······阿慈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谢慈一瞬间轻轻抿唇笑了一下,像是路边骤然开放的矢车菊,清丽温雅,长发有几缕落到他的眼前,于是他便抬起白皙的手指,轻轻将发丝别再耳畔。
青年的声音十分温顺,他说:“没感冒,你喝醉了,我去接你好吗?”
齐景澄那边的声音紊乱了一下,随后谢慈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是下意识的回答,他说:“好····”
一旁的徐和韵眼神微沉,他看了眼白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但他此时必须还要装出一副贴心朋友的模样。
徐和韵道:“怎么了?阿慈,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谢慈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眼眶还是有些浅红,但他明显情态好了许多,青年哑声道:“好·····”
谢慈看着徐和韵,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谢谢,麻烦你了。”
徐和韵声音顿时柔和下来,他认真的看着谢慈道:“阿慈,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我这几年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
他像是认真的在忏悔着,为了当初对青年造成的伤害。
谢慈好一会儿才抿唇道:“嗯,谢谢,我知道了。”
青年面上是一副动容的模样,但任谁都不知道,就是这样温柔的长发美人正在心中轻轻嗤笑,为徐和韵的厚颜无耻。
你看,这人多会装,一面继续做着伤害他的事,一面又扮演着纯良的、迷途知返的罪罚者。
什么所谓的为了爱情,只是为一己私欲套上的一层桃·色枷锁而已。
第51章 第二只备胎13
齐景澄已经彻底喝醉过去了。
谢慈按耐住心神走过去的时候, 那贵气的小少爷正搀扶着他那醉酒的丈夫,大概是要去房间休息。
对方一只手搀扶着丈夫的手臂、另一只手支撑着丈夫的肩膀,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凑近的模样像是只隔着一层白纸距离暧昧的、即将落下的吻。
这本该是美好的一幕, 可谢慈看了却只觉得刺眼。
他本该没有这个勇气从胆怯中走出来,可齐景澄的那通电话无疑将他即将被撕裂的神经末梢重新粘合起来。
还有徐和韵。
或许此时这样说并不合适,但徐和韵眼中诚挚的鼓舞确实也叫谢慈有些动容。
谢慈的神态变化徐和韵无疑是极为了解的,但越是了解便越是嫉恨难当。
他曾有一段时间疯狂的讨好过谢慈。
谢慈从未对他软下过一刻钟,甚至一直到前不久,青年对他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可如今,仅仅是在齐景澄的事情上他‘鼓励’对方勇敢面对,对方便对他有所宽容的意思。
从前也是, 谢慈每次肯同他说话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齐景澄。
齐景澄、一直都是齐景澄。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齐景澄这个人呢?
徐和韵知道自己的心态已经不太正常了,他怎么能这样恶毒的去诅咒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朋友?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在长久地注视着温室中盛放的玫瑰美人的同时, 他这尊破损的、丑陋的石像也在被雕琢着、复刻着,最终成为另一个淤泥般的他。
他心知肚明,并且心甘情愿。
这边谢慈已经大着胆子拦住了白辛的路, 他的长发散开几缕溢散到胸前, 像是均匀泼洒开的水墨画。
秀丽温雅之余直教人侧目。
青年的眉目像是远山, 眉尾有种浅淡的松烟拉长的错觉,白皙的皮肤镶嵌着肉粉色的唇, 有种淳然的风韵。
甚至他说话的语气都那样温温和和的,语息微低, 好像被欺负了也没关系。
“您好,我是景澄的妻子, 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来接他······”
白辛漂亮的眼此时微微眯起几分, 有几分难言的意味携裹在其中,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从上到下的打量了谢慈一番,最后的眼神落在青年肉粉色的唇肉上,好半晌才移开眼。
白辛看了谢慈身侧的徐和韵一眼,在收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后,轻轻弯出一个纯然的笑来。
他的语气有种很轻松的意味,对谢慈轻轻扬首道:“你就是景澄的妻子?”